報復!必須要報復!
這個念頭像惡毒的火焰,燃燒着上月良夫的大腦。如果拋開其他不說,僅論報復心的強烈程度,大和民族肯定能夠屹立於世界民族之林而傲視天下。當他得知後方遭襲之後,幾乎在第一時間就迅速遴選組織精銳力量,趁莽莽夜色向高旭陣地的側後方摸了過去。
田中次郎少佐,作爲40旅團中作戰經驗最爲豐富的中級軍官,可謂帝人之典範。不論任何時候你看到他,給你的印象都是精神飽滿,銳氣十足。他的良好表現深得上月良夫賞識。這次報復行動,田中第一個出現在上月良夫腦海中的面孔。田中也認爲自己是當然人選。他帶領2個的精銳中隊,敏捷的消失在異國的夜色之中。田中不僅躲開了巡邏隊,而且還抓獲了“舌頭”。任何部隊都有軟骨頭,你不可能指望所有人都像江姐那樣堅貞不屈。田中獲得了自己感興趣的東西后,自然毫不猶豫把舌頭割掉。他快速穿過封鎖線,不僅真正進入了高旭的身後,而且向他的指揮部悄悄摸了過來。雖然田中沒有特種作戰的意識,也沒有斬首的理念,但是作爲一個資深陸軍作戰專家,他比任何人都明白敵人指揮中樞的重要意義和價值。報復,就要給敵人造成難以承受的損失。
白天勞而無功的戰鬥讓高旭倍感煩躁。他知道現在的郎朗和狼之隊承受着巨大的壓力。因爲狼之隊,已經成爲令人矚目的隊伍。換句話說,他們被架到高出,必然爲各種挑剔目光所關注。苛刻的指點和評判比比皆是。原因非常簡單,他們太出色了,他們爬得太快了。高旭與參謀們謀劃了明天的進攻方略之後,躺在行軍牀上怎麼也睡不着覺。索性走到外邊呼吸一下新鮮空氣,換換腦筋。高旭貪婪的享受了着沒有受過污染的清涼潔淨的空氣。警衛員小王不顧高旭的反對,執着的跟在高旭身後忠誠的履行自己的職責。正好遇到同樣睡不着覺的左民生,他的屁股後面也跟着警衛員小林。
“沒睡啊!”左民生一邊深情的呼吸一邊和他打招呼。
“你也被纏上了?”同作爲低級軍官升上來的兩個人,一時半會兒還不太適應自己身後跟着一個小尾巴。“這兩個小鬼頭,非要保護咱們。在咱們的地盤還保護什麼?”高旭無奈的苦笑。
“你得理解。這是他們的工作。否則,郎朗又要罵娘了。”
“我就不相信他郎朗就那麼習慣?”說完高旭低聲對左樹生說:“就以他那身手,還需要別人保護?”
“很多事情就是這麼怪。”左民生無奈的笑了笑,“原先看到首長們後面跟着一幫人,心裡看不慣,說怪話。可是心裡頭不也想自己能有這麼一天嗎?現在咱們也有了這一天,卻又不習慣。人吶,就是這麼怪。想一想原來的時空,人們爲了呼吸一口久違了乾淨的空氣,要煞有介事的呼朋引類,帶上帳篷裝備驅車上百公里。終於,找一個看上去山清水秀的地方,喝着自己的瓶裝水以及各種運動飲料,進行所謂的“野驢”生活。多費事,哪像現在?咱們其實也挺幸福的!”
“呵呵!是啊!”高旭也搖搖頭,“人們一邊享受着現代工業文明的成果,一邊恬不知恥的惡毒咒罵現代工業文明。每出去‘野驢’一次,都要在同事之間、網絡上、博客裡大肆吹噓一番。聲稱對現實生活多麼多麼厭倦、無奈,號稱多麼多麼嚮往淡然、恬靜的田園風光。可是,你要把他丟在一個沒有電、沒有自來水、沒有網絡、沒有各種家用電器的地方,他非得瘋了!”
“沒錯。他們吹噓之後,一點也不耽誤他第二天以鄙夷的眼光、輕蔑的口氣,訴說對那些從田園生活中,來到城市裡的鄉下人。”
“沒辦法!”高旭和左民生一邊走一邊聊着,“那就叫做時髦,那就叫做瀟灑。很多人剛剛不捱餓了,吃了幾頓飽飯之後,精神根本沒有達到那個境界,就學人家,模仿別人,以顯得自己有品味和與衆不同。其實呢?沒準現在上廁所,都得蹲在馬桶邊緣,否則,不習慣!”
“呵呵!這也是一種炫耀的需要。”左樹生接口道,“就像以前的大哥大,非得舉在手裡。還要專門裝在包裡面。本來是裝電話的手包,也成了那些買不起大哥大的人的流行飾品。買個bb機,非得栓個狗鏈子,別在腰間,不管多冷的天也要敞開上衣,生怕別人看不見。”
“這也許就是剛剛吃飽了飯的人民們的某種精神需要吧!”高旭又搖了搖頭“就像那些在飯店吃飯的時候,如果不對大魚大肉,生猛海鮮表示一下鄙夷,對粗糧野菜表示一下向往,似乎就不能說明自己是一個成功人士一樣。可是說完這些,一點也不耽誤他,對那些被他鄙夷的東西狼吞虎嚥。”
兩個人一邊閒聊着,一邊在駐地周圍散步。如果不是偶爾的槍聲,這真像一次所謂的“野驢”。
走着走着,兩個人同時意識到什麼地方不對,但是又說不出有什麼問題。那是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也許就是傳說中的殺氣吧!兩個人幾乎同時臥倒,也就在這個時候,兩聲清脆的槍聲傳來。他們兩個人的帽子都不翼而飛。不可思議的警覺救了他們的命。這兩聲槍響就像按下高分貝音響的電源開關,頓時槍聲大作。鬼子們幾乎從四面八方向司令部的駐地殺來。高旭和左民生知道自己被鬼子包圍了。遠處跟隨的警衛員,拼命壓制鬼子們的火力。高旭和左民生也拔出手槍還擊。無奈,對方火力實在太猛了。他們兩個人和兩個警衛員且戰且退,最終分別隱身在兩塊大石頭後面。四支盒子炮形成的交叉火力畢竟抵擋不住鬼子們進攻。
“旅長!你們快撤,這裡有我們呢!”警衛員小王大聲喊道。
“不行!”高旭和左民生不約而同吼道,“要走一起走,要死一起死!”
“首長,沒時間了!你們快撤!讓我們死得有點價值!”左臂受傷的警衛員小李哀求道。“首長,這是我們的職責!快撤吧!”
“旅長!你們的價值不在這裡!”小王幾乎聲嘶力竭。
“撤吧!”左民生滿眼淚水,“高旭,撤吧!”
高旭知道他們說的對。“你們倆給我記住,一定要活着!”說罷,轉身投入深深地夜色。
兩個人剛剛跳到一條淺溝內,身後傳來擲彈筒發射的流彈的爆炸聲。
“小王——”高旭的聲音顫抖。
“高旭,讓他們的死有價值!快撤!”做民生說罷,扶着腿部受傷高旭拼命向槍聲稀疏的地方跑去。
周圍的槍聲越來越密集。
乍逢突變的旅部連的戰士們,忠誠的履行他們的職責,奮力抗擊鬼子們的進攻。無奈,先機已失,剩下的就是希望附近的部隊儘快前來支援。周邊的部隊,聽到槍聲後,非常想支援旅部,可是就在這個時候,隱忍已久的上月良夫少將,集中了全部兵力發起奮力一搏。上月良夫知道,失去炮火支援的自己的部隊,根本無法抵抗明天敵人的進攻。與其束手待斃不如孤注一擲,或許還有取勝的希望。
骨子裡面深具賭博和冒險心態的皇軍,爲了所謂心中的遠大目標,不止一次的不惜以自己的生命乃至國運爲賭注。然而,不知道是幸運還是不幸,他們一直是贏家。一次又一次的得逞,一次又一次的勝利,極大助長了他們這種心態,形成了某種傳統。或許這次上月良夫的確是被逼無奈,但是沒有行險、賭博傳統的支撐,上月良夫或許會採取別的什麼戰法。
黎明前的黑暗。夜色顯得格外濃重。
鬼子們是幸運的。抱着必死決心鬼子們的奮力一搏,得到了他們想得到的東西。最起碼暫時是這樣的。猝不及防就意味着失敗和死亡,驕狂放縱恣意妄爲就意味着危險的臨近。天下同理,不管你是狼之隊,還是狗之隊,抑或別的什麼。遺憾的是,他們並沒有深刻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或者選擇性的忽略了。接連不斷的勝利帶給狼之隊巨大榮譽的自信的同時,也給他們帶來可怕的驕傲和輕狂。這種驕傲在戰場上,必然要付出生命和血的代價。
狼之隊還是狼支隊!
上月良夫和他的士兵們,遇到了他們有生以來最頑強的抵抗。中日雙方的士兵都發揮了他們的最好的戰鬥技術,表現出他們都引以爲傲的堅韌的意志品質。因此,戰鬥顯得格外的殘酷和血腥。一批又一批的鬼子們衝上山頭,在他們剛想喘息的時候,狼支隊的戰狼們,立刻齜着牙不顧累累傷痕和流淌的熱血殺將過來。身穿不同軍裝,手拿不同武器的雙方,拼盡全力,都想把對方咬死撕碎。他們用槍、用炮、用刀、用石頭、用牙齒和身體的各個部分,與對方搏鬥、廝殺。分不清是誰的鮮血,殷紅滾燙的在大地上流淌。彈片飛舞,狼煙瀰漫,戰火炙熱的烘烤着雙方沸騰的熱血、磨礪着雙方的神經和意志。鐵與血交織纏繞,生命和死亡交相輝映。
天色漸漸大亮了。直到這個時候,登上敵人陣地的上月良夫,纔有機會看一眼廝殺的戰場,到處是身着不同顏色,敵我雙方的屍體。或殘缺、或糾結、或撲倒、或站立,姿態各異的屍體,無聲的訴說戰爭的慘烈。
慘敗!
慘勝!
真的很重要嗎?真的有區別嗎?
身陷沙場,奮力搏殺。活着的人沒有時間考慮。死去的人沒有辦法思考。那些倖存的生命在享受榮耀的時候,會想起和自己一起並肩戰鬥戰友的面孔嗎?會想起與自己一起拼命廝殺敵人的樣子嗎?
第四十三章老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