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上回朌坎三人正待離開這山坡, 就此上靈山探望之時,不料尚未離開,便爲一羣人莫名包圍。細細打量跟前衆人, 正是中土國甲兵。三王子與朌坎見狀, 心下皆疑這領頭之人大抵亦是中土國之人, 可是正衝着自己而來?正如此尋思, 便見跟前甲兵從中分開一條道來, 當頭一人乘于飛菟之上,身着錦衣華服,外罩細軟鎧甲, 束髮戴冠,緩緩行來, 正是四王子云申。
此番只見四王子衆人來者不善, 殺氣騰騰, 倒是朌坎率先開口對四王子冷聲說道:“四殿下,許久不見, 不知有何貴幹?只無論爾等來此是爲尋仇報怨抑或是交流感情,皆請換個地方。此處乃我家人長眠之地,我不欲他們受爾等攪擾……”
此話一出,來此的中土國士卒之中,多是誤會朌坎殺害前任國主之人, 登時怒不可遏, 惡狠狠叱道:“好個狂妄膽大之徒, 你手染先主之血, 我等尚不及令你血債血嘗, 如今竟敢率先口出狂言,勒令我等離開, 當真是不要命了!……”說着作勢操起兵器,便要上前。
朌坎聞言,秀眉倒豎,怒從心起,伸手召喚出法杖,放出二蛇,施與靈力,只見二蛇身形大漲,撐天杵地,倒將一衆中土國士卒駭得驚慌失措,不禁憶起蚩尤猖獗之時的慘狀。只見朌坎手舉法杖,乜斜着雙目對曰:“打哪處前來的無名小卒,也膽敢在此撒野,狺狺犬吠?爾先主殘暴無道,爲開啓大陸結界,不惜殺害無辜,犯下累累罪行,喪於他手中之冤魂排成長隊大抵可繞大陸一週,他有多少條性命亦不夠他作嘗?彼時我父母命喪你國人之手,小爺尚未令爾等血債血償。難不成我父母之命便不是人命?!他彼時命喪我手正是他罪有應得,待下了陰曹地府,怕是有他上不完的刀山火海、陰山死城!如今爾等亦敢在小爺面前叫囂血債血償,小爺今日便教你如何做人!爾等莫仗着人多勢衆,多少人我皆不畏懼!……”言罷,便見頭上青蛇大口一張,便將方纔出頭那人一口叼起,懸於牙縫之間,又將頭猛地一甩,將那人扔出老遠。
眼見雙方戰事一觸即發,三王子一面伸手攔住身側朌坎,一面轉向那馬上的四王子,只道是這主上尚未發話,倒是手下之人率先鬧騰起來。又念自己與四王子素來交好,與他交涉方有餘地。隨即開口招呼道:“賢弟別來無恙?”
四王子聞言,對曰:“自上回蚩尤亂世之後與王兄於豫城一別,至今安泰。”
三王子聽這話答得平和,念及方纔朌坎之言,方又道:“想必賢弟是無事不登三寶殿,此處到底並非我國之地,確爲坎兒親族之墳冢,既爲我二人之事,還望莫要牽連旁人,請移駕別處一敘。”
此番不及四王子答話,便有副將從旁說道:“殿下令我等換地說話,豈不是欲藉機逃遁?”
三王子聞言大驚,不知這逃遁之言是從何說起。倒是一旁朌坎認定這幹中土國人乃是來此向自己尋仇,遂冷冷回嘴道:“爾等以爲我們乃是你輩這般不守信用之人?”
那副將聽罷怒道:“你說什麼?!”
話一出口便爲跟前四王子擡手製止:“三王兄言之有理,無論有何理由,我等來到他人之國,亦需講法守禮,否則又與目不識丁的蠻荒之國有何異哉?”說着便轉頭望向別處,擡手一指,說道,“我見那處地勢開闊,正可令我等暢快一敘。”
言畢,四王子率先調轉馬頭,道聲“走”,隨後提步而去,令身後衆軍跟上。
這邊朌坎對三王子說道:“我料這幹人大抵正是爲尋仇而來,殿下最好莫要捲入此事……”
此話一出,便爲三王子搖首打斷:“非也,我既救你復生,豈能又令你無端涉險殞命?何況聽那副將之言,他們恐我逃遁,大抵此番並非衝你而來,反倒是爲我而來……如此倒是你與雲永莫要捲入纔是。”
朌坎與雲永聞言對視一回,隨後又轉過頭來,異口同聲說道:“我們自是與殿下共同進退!”
三王子見狀,知曉多勸無用,只得無奈搖頭。如此議定,三人便隨中土國衆人往那開闊地而去。
來到此處,三王子即直奔主題,問道:“不知賢弟此番興師動衆而來,卻是有何貴幹?”
四王子從坐騎之上下來,從懷中取出一卷絹帛,託於掌中,沉聲說道:“國主有旨,令我來此就地處決叛軍之首雲寅。”
此言一出,三王子三人無不大驚失色,再未料到三王子竟被莫名降了這一罪名。三王子忙不迭從四王子手中接過那聖旨,亟亟展開,朌坎亦從旁伸過頭來與三王子同看,其上所言與四王子所道無甚兩樣,俱曰三王子夥同別國公然自立大旗、妄圖篡位,騷擾邊境、圖謀不軌,遂特封四王子爲繳賊大將軍,就地斬殺身爲叛軍首領的三王子。
然不及他三人開口質疑,便又聞另一邊傳來一陣密集的腳步之聲,倒將這幹先行到來的中土國甲兵包圍。衆人忙不迭循聲望去,只見來者乃是清一色身着甲冑的女子國軍士。一陣吆喝聲後,前後包圍圈之衆亦分開一條道路,一人亦騎乘黃而來,同樣束髮戴冠,竟是女子國護國大將軍風舜英。
三王子見狀驚道:“護國大將軍怎會親身來此?!”
而對面四王子則是一副不出所料的表情,道句:“果真便連叛軍亦忍不住現身而來,王兄,如今你可還有甚狡辯之言?”
三王子仍不明此間狀況,兩廂顧望:“這、這是何故?”
此番只見爲首的風舜英率先開口,對四王子嗔道:“貴國便惟知倚強凌弱、以多欺少的伎倆?貴國三殿下乃是我國公主子嗣,我等又如何會放任不管,任爾等宰割?”
三王子見狀,忙不迭出聲打斷對話的二人,急道:“還請二位解釋一回,到底出了何事?在下何以忽地竟成爲‘叛軍首領’?”
四王子聞問,冷哼一聲,對曰:“王兄莫要裝傻充楞,此番人贓俱獲,若非你與叛軍之國有所聯絡,何以這幹人等此番會出現在此,意圖護衛於你?……”
三王子聞言搖首欲辯:“賢弟明察,這是何時之事?愚兄不曾知曉!今日亦實不知護國大將軍來此有何貴幹……”說着便又轉向一旁風舜英,實指望風舜英作證,“在下之前並未與貴國之人聯絡,此番不知大將軍來此是爲……”
不料風舜英卻從旁說道:“下官來此,正是奉我國國主之命,前來保護殿下。殿下身處夸父國之時,便與我國鎮國大將軍私下會面,商議營救奇肱奇股二國之事,殿下怎忘卻了?若非借殿下之謀,我等又如何能夠成事……”
三王子聽罷這話,大感意外,知曉風舜英所言皆是一派胡言、有意爲之,自己如今是落入了這幹人圈套之中。又亟亟轉向跟前四王子急道:“賢弟你素來知曉愚兄品性,我便有救助奇肱奇股二國之心,亦絕無背叛我國之意。無論我身在何處,我皆不會忘卻自己乃中土國子民,此心天地可鑑,日月可表!蚩尤之亂,我亦是……此番又怎會叛國投敵,行於國不利之事?!此間定有甚誤會!”
三王子正說着,不提防四王子卻打斷他之言,招手示意手下遞來一卷布帛,一面說道:“有無冤枉王兄,見過此物便知端的。”待三王子接過,四王子方接着說道,“此乃我等從擒獲的梟陽國叛逆身上審問得知,彼時他們乃是受人指使,潛入梟陽大軍之中作爲內應,而指使他們如此行事之人,正是以此畫中之物作爲信物……”
三王子將那布帛展開一看,那帛上畫着的,不正是自己腰上所懸之錐形玉飾,不料這母妃留於自己惟一的遺物竟成爲彰明自己“叛國之罪”的證據,真乃天意弄人。三王子不禁擡頭望天,一時之間只覺百口莫辯、萬念俱灰,口中喃喃道句:“欲加之罪,何患無辭……”閉眼沉默半晌,方纔垂下頭來,轉身面向四王子,好似下定決心一般,“既朝中諸君皆將我視作叛國之臣,又是罪證確鑿,此番我無話可說,聖旨既下,君欲臣死臣不得不死……”
此話一出,一旁雲永早已急紅了眼,一步上前對四王子跪下拱手:“四殿下請明察,若四殿下亦不肯相信我家殿下之言,還有何人肯信?自彼時殿下離開豫城伊始,在下便一直跟隨侍奉於殿下身畔,親眼所見,殿下斷無與他國之人合謀欲置我國不利之舉!兼了奇肱奇股國事發之時,殿下正爲進入幽都之事奔波,不知他方發生之事,更談不上暗中謀劃救援……”
奈何雲永說了這許多,四王子惟道句:“你乃兵器之靈,自是愚忠你主,你之證詞當不得真。”
雲永聞罷這話,一時語塞,垂下頭來,知曉自己之言不足取信於人,頓感黯然神傷。
另一邊朌坎見狀,心下早已怒不可遏,暗地裡將銀牙咬斷,見中土國衆人將三王子逼至這般境地,心下對這幹人已是深惡痛絕。隨即持杖擋於三王子跟前,冷哼一聲,厲聲斥曰:“好得很,中土國不愧爲一幫仗勢欺人之徒,便連自家王子亦不放過,不知查明真相,便欲草菅人命、濫殺無辜。這等國君,這等臣民,天理難容,人心不向,便是不反的也反了。今日小爺便是要維護三殿下,誰敢上前,小爺令爾等見識見識聖宿階巫師之威力!”
與此同時,風舜英亦拔出腰上佩劍,朗聲說道:“下官受我國主之命,此番定需拼死護衛我七殿下週全。可知七殿下正是混沌大陸之盟主,此乃諸國人心之所向。若爾等膽敢就此傷了七殿下一根寒毛,我主定將此事昭告天下,令爾國承受萬國之怒!我看爾等誰敢輕舉妄動!”
此話一出,周遭中土國士兵皆大感意外,頗爲忌憚,連舉戟之手亦有些鬆動。惟正中的四王子聽罷風舜英之言,冷笑道句:“出任叛軍之盟主,受弒主之人庇護,事到如今,王兄還有何話可說?”
三王子聞問,惟沉默搖頭,一言不發。
四王子見狀,將雙手一揮,只見須臾之間白光一閃,本立於他身後一左一右的兩名青年男子隨即憑空消失,之後四王子手中倏忽間多了一對短戟,以鑌鐵打造,渾身冷灰翻青。
朌坎從旁見狀,對雲永低聲說道:“這雙鐵戟莫非便是四王子的……”
雲永對曰:“不錯,此乃四殿下年滿十週歲之時,於武器庫之中所擇兵器——惡來鐵戟,傳說飛廉之子名惡來,正以勇力著稱,左戟重三十九斤,右戟重四十一斤,方纔那消失的二人正是雙戟之靈雲雙。”
朌坎聽罷這話暗自咋舌:“雙戟加起來重達八十斤,不動武力,便是將戟往人腦袋上一砸,也能令腦袋開花!瞧不出這四王子看似瘦削,竟能舞動這般沉重之兵器……”
雲永則道:“四殿下正是五位王子之中力氣最大之人,乃是天生神力!”
二人正說着,不提防不遠處的四王子道句“王兄既已認罪,王弟惟有依旨行事,對王兄就地正-法”,話音未落,不待衆人回過神來,便見人影倏忽一閃,手中鐵戟運轉如飛,向這邊站立的三王子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