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然跟南宮瑾兒對視一眼,立刻謹慎起來。
只見她催着馬兒往前走了兩步,厲聲問道:“你們幾個,就是前天砸壞我家礦車的人?”
爲首的黑衣人也催着馬兒上前兩步,竟然先拱了拱手:“沒錯,南宮小姐,前天你家的礦車,就是我們砸爛的。”
“豈有此理,你們到底是什麼人?我南宮氏跟你們有什麼糾葛?”
“我們啊,我們是城南的山匪。我們跟你家無冤無仇,就是閒來無事,找點樂子。”
“混賬!”
南宮瑾兒實在是太氣了,嬌喝一聲,不等身後鏢局的兄弟們反應過來,就已經衝了上去。拳掌起處,氣勢逼人。
呔!
那爲首的山匪收緊視線,連忙用手掌抵擋,頓時渾身一震,連退了好幾步。
“呵呵,南宮小姐果然厲害,沒想到已經進入宗者之境了。弟兄們,兩個跟我纏住她,其餘人,給我砸!”
一聲令下,兩撥人這就打起來了。
陸然很識趣,牽着馬兒鑽進草叢觀看。他現在是有傷在身的人,看人打架這麼危險的事情,必須得做好防護措施,要是哪個不懂事的看上他了,追過來,那還得了?
不得不說,流水鏢局的鏢工確實身手不凡,修爲境界都在武師後期。不過三五個回合下來,竟隱隱現了頹勢。
一方面,他們人數相對少了點,另一方面,這羣山匪一個個也都是實打實的好身手,大多數竟然有武師巔峰的境界。
山匪頭子和另外兩個高手一起,以多欺少,圍着南宮瑾兒鏖戰。其餘人跟鏢工們牽扯,很快找到了突破口,砸壞兩個箱子。
草叢裡,陸然也跟着焦急起來。照這樣下去,用不了五分鐘,他們這一車青砂礦都要被砸爛。
正思索間,山匪頭子的招式突然引起了他的注意。
“奇怪,這個回踢的動作,怎麼跟別人的不一樣?……好像在哪裡見過……選舉大會!”
想到這裡,他突然從草叢裡鑽出來,半捂着嘴喊了一聲:“鄧長老,我來幫你!”
“不用,老夫還——你怎麼喊我——”
山匪頭子正打得認真,聽到有人要支援他,便沒作多想地回答了。
一時間,雙方打鬥的動作都停了下來,一個個看向話說到一半的山匪——鄧長老。至於鄧長老,則愣在那裡,眼睛從兩個洞裡看向陸然,心裡好氣。
尼瑪,這麼重要的事情,怎麼就忘了呢?穿黑衣服幹壞事的時候,不能隨便答話啊,特別是不能隨便答別人叫的名字啊。這是一個合格的黑衣人最基本的素養好吧?
哎,其實這也不能怪鄧長老。以前宗門裡那些齷齪事,主要是秦長老和龔長老在處理,現在秦長老莫名掛了,龔長老背了個罵名不知所蹤,石進通就找上他了。
說來這還是他第二次穿黑衣,很多老 毛病沒改掉。例如一副對誰都禮貌的樣子,說話時聲音曲得還不夠,左手撓後腦勺的習慣……當然,打架時特殊的回踢動作也是一個。
“鄧長老?是你!”
南宮瑾兒反應過來,心裡更氣了:“好啊,原來是你在搞鬼!說,這是不是石進通的主意?”
“額……”
好了,到這裡我們可以先暫停,來分析一下。
這種時候,作爲一個初步暴露了身份,但還沒坐實的黑衣人,最基本的操作是什麼?沒錯,當然是否認!就算不否認,至少也得無視!決不能心想着被對方猜到,而自我暴露!
自我暴露,是做黑衣人最大的禁忌!
“額……這個不是石掌門的意思,這個……”
聽到這裡,一衆黑衣人的面罩都轉向了鄧長老,心裡有一句麻麻批不知當講不當講:“長老,你特麼傻啊?你咋還回答起來了呢?什麼叫‘不是石掌門的意思’?媽的,你是怎麼知道不是石掌門意思的?不是石掌門的意思那是誰的,你的?你特麼這不等於直接承認自己就是鄧長老了嗎?有你這麼當黑衣人的嗎?你知不知道,跟秦長老比起來,你差太遠了!”
鄧長老被這麼多黑頭套盯着,也明白過來自己暴露身份了。他是個比較直爽的人,心裡一激動,呼吸不方便,乾脆手一抓,把頭套給扯下來了。
“沒錯,老夫就是鄧長老。媽的,這鼻孔沒開對位置,悶死我了。”
DUANG!
衆人,傻了。
就連正在氣頭上的南宮瑾兒,也不免眨巴了兩眼,沉默良久。
仔細算算,這還是她打出生以來,第一次看見黑衣人在辦事時當着對方面摘掉頭套。
其他人差不多僵住了。尤其是跟鄧長老一起來的幾個人,這會兒真是心中千萬草泥馬,四肢僵硬蝸牛爬。一個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前看看,後看看,實在不知道該做什麼樣的動作會比較適合這種情景。
“哎,你們別老這麼盯着我啊,陸公子剛纔發現我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啊。”鄧長老還在爲自己辯解。
這一回,同行的人終於有人忍不住了。
“你還好意思說!”一個黑衣人指着鄧長老的鼻子說道:“老夫早就跟你說了,穿了黑衣行事,一定要仔細,你仔細到哪裡去了?剛纔你跟南宮小姐拱什麼手?生怕別人不知道你懂禮貌?
上次砸箱子的時候,老夫就跟你說,出手的時候注意一點,不要整那些習慣動作。你剛纔回踢那下,有注意嗎?那腿翻什麼翻?很好看嗎?
還有你這嗓音,跟你時候喉頭壓緊壓緊,你聽人家史長老,做得多好?不仔細聽都——”
額,史長老也來了?
史長老在人羣中,沒吱聲,心裡千萬句草泥馬奉上。
“好了好了。”鄧長老心寬,不甚在意:“這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其實咱們這一身功夫,一看就知道是五毒門的。”
我了個——擦!
七八個黑衣人頓時動了動僵硬的身軀,正式轉向鄧長老,看樣子好像有點要殺人滅口的意思。
媽的,你今天是來幹活的還是來賣萌的?好端端一場砸箱子比賽,被你個蠢貨暴露了身份。
你自己暴露也就算了,還惹金長老生氣。金長老生氣也就算了,還特麼一不小心說漏嘴,把史長老也暴露出來。
要只是這,那也就算了,大不了我們把你倆推出來,其餘的死不認賬。你特麼倒好,索性一句話把我們五毒門的身份全給揭了。
剛纔說話的、還沒暴露身份的金長老,沒忍住走上前來,拍了拍鄧長老的肩膀,語重心長:“老鄧,你很不專業啊。”
“我……老金我告訴你,我就不專業了,怎麼了?其實大家都是明白人,對方是誰誰還不清楚啊。不過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反正今天就我們兩撥人在這裡,又沒別人看見,回去了我們打死不認,他們能把我們怎麼着?”
老金緊握着拳頭,剛想就他把自己也特麼暴露的情況給他一拳,不過一聽到後面,想想似乎也只能這樣了。暴露一個就相當於暴露了全部,事已至此,只有後續打死不認。
“行了,”鄧長老一副無所謂的樣子:“我們繼續砸,早點完事早點回去,肚子都餓了。”
話音落盡,他果然又動起手來。其餘黑衣人愣了下,沒好意思架空他,也都跟着再次動起手來。看來今天身份暴露一事,只能用不要臉不認賬的方式來處理了。
嘭!嘭!嘭!
又是一通交戰,雙方的行事跟之前相差不多。南宮瑾兒技藝超羣,無奈雙拳難敵四手,總是給對方三兩個人牽制住。其餘人實力略差數量又少,總是給對方鑽了空子。這一連十來個箱子很快都被砸爛了。
“南宮小姐,得罪了。”鄧長老拍了拍手,依然禮貌如初:“兄弟們,我們走!”
嗖嗖嗖!
一隊人迅速回到馬上,鞭子一抽,揚塵遠去。
“我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人!氣死我啦!”南宮瑾兒罵道,在地上狠狠跺了一腳。
陸然從草叢裡鑽出來,跟娘子對視兩眼,也一臉無奈。
本來他想着當場指認鄧長老,這事兒就能扭轉局勢,沒想到後來對方把整個隊伍的身份都暴露出來,卻來了一招就是不要臉就是不認賬的舉動。
看來,五毒門的朋友們雖說性格各異彼此不同,但有一點是共有的——臉皮之厚,可以御刀劍。
倆人如前番那樣,讓領頭的道礦區喊幾個工人過來收拾,重新裝箱。不消說,這一回又忙到太陽落山。
第二天一大早,行事堂理事會就有人來投訴了。不是別人,正是南宮父女。
昨天這件事吧,雖然說現在五毒門幾個長老打死不認賬,可是畢竟有好幾個人看見了聽見了,他們怎麼說也要來評評理。況且想想就知道,槐州城除了五毒門,哪裡還有這樣一隊高手?
鑑於南宮明流水宗宗主的身份,此次投訴由刑事堂理事會執法長老、刑務長老和刑事審判官以及副會長南宮仁一起審查。另外陪審的還有幾位副長老,作意見參考之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