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瑪,這算什麼指導?
讓對方先揍兩拳?這沙包大的拳頭砸下來,老子就算沒骨折也要吐血吧?
再說什麼叫“先”?意思是等會兒還要給對方揍更多的拳?
陸然欲哭無淚,但眼下也沒別的辦法,只能使出吃奶的勁抱頭鼠竄。
正所謂子遇避之,反促遇之。不慌還好,一慌就倒!
內心千萬只草泥馬狂奔的聲音還沒絕跡,他就一個踉蹌摔了個狗吃屎。緊接着,在衆人的嘲笑聲中,被趕來的張龍對着背心一記重踩。
“噗!”
一口鮮血頓時噴濺而出。霎時間,陸然只覺得腦袋一陣眩暈,胸口因劇烈衝擊和擠壓一時間無法呼吸,整個身子也跟着痙攣起來。
這,不是玩笑,不是虛幻。一切,都這麼真實,這麼……痛!
這是他第一次切實體驗到這個武道世界的殘酷,體驗到實實在在的力量和痛苦。這痛苦太強,讓他說不出話。
“跑啊,再跑啊,你個廢物!”張龍用腳後跟狠狠地碾了幾下,十分得意:“垃圾成這樣,還想進宗門,真以爲有個南宮氏的名頭了不起啊。”
周遭的觀衆又開始嘲笑了,不過陸然壓根聽不進去,也沒工夫去聽這些閒言廢語。他強行聚集精神,在神識中呼喊仙子。
“仙子,救我!”
“不行。”聲音依然甜美而不耐煩:“還不夠,你得讓他再踹一腳,這樣意志力才足夠強,爆發出來的力量才足夠強。這叫置之死地而後生,懂嗎?”
陸然悶哼一聲,吐血更多,頓時想死的心都有了。
置之死地而後生?你問我懂不懂?告訴你,我上小學的時候就看過韓信的背水一戰,你問我懂不懂?
拜託,我現在已經在死地了,意志強到宇宙外面去了好不?再吃一拳換來的怕不是後生而是轉生……投胎去了。
可惜仙子依然無動於衷,任憑他看上去痛得死去活來,也沒教他怎麼還手。
“成,反正沒有退路,老子豁出去了!”
陸然在心裡一狠,突然朝張龍轉過頭來,語出驚人。
“再來一腳!”
沉默,偌大的一號考場在一瞬間陷入了凝重的沉默。所有人包括離得最近的張龍,彷彿都不敢相信自己剛纔聽到了什麼,但又非常確定自己聽到的是什麼。
於是,沉默只持續了極短的時間,接着被響徹雲霄的鬨笑聲打破,考場四周一時間充滿了快活的氣氛。
“哇哈哈哈,哦呵呵呵……”
“我勒個擦,你們聽見沒,他說‘再來一腳’!”
“不行了,我肚子疼……”
……
作爲這句話的告知對象,張龍楞的時間最長。他早就聽說陸然是個白癡,但是沒想到竟然白癡到了這種地步。他很想笑,但更憤怒。
他被一個廢物在衆人面前挑戰了。而且是一種極其愚蠢又找死的方式。
“愣什麼楞?都跟你說了再來一腳!”
這下張龍忍不住了,一秒鐘也忍不住了。
“求死?好,老子成全你!”
話音剛落他便猛地擡腿,毫不吝嗇地使出三分力氣踩了下去。
以他武師二重的修爲來看,這一腳踩下去,就算當場踩不死,至少也能讓陸然斷掉幾根肋骨,五臟俱損,遲早也是活不了的。
至於後續向南宮家交代,這倒也沒什麼。畢竟是這小子在衆人面前公然挑釁自己在先,再說武場切磋,失手傷人在所難免。大不了被罰半年禁閉。
除張龍外,陸然的內心此刻也波濤洶涌。
前一秒他還意志頑強,打算豁出去再受一腳,後一秒見對方氣勢如此之猛,便慫了。
這時,仙子急促而清脆的聲音在他腦海中響起:“就是現在!捶他腳心!”
命懸一線之際,人對命令的執行力是非常之高的。仙音初現,他就自覺地運行起昨天仙子傳授給他的幾句口訣,幾道薄弱的靈力自周身迅速凝聚在右拳上,聚弱而強,竟隱隱有武師境界的氣息。
“腳心,腳心……千萬別打偏了啊”仙子叮囑道。
“腳心,腳心……千萬別打偏了啊”陸然也在心裡重複着。
他很清楚自己現在的修爲,以他的手段凝聚出這等強悍的力量,只此一次,失敗了就再沒機會。出拳之際,眼睛裡都是對方……的腳底板。
此時,坐在臨時裁判席的兩位修爲較高的長老,都略微睜大了眼睛。儘管事發突然,但他們還是敏銳地注意到了陸然這一拳所蘊含的力量,以及將會產生的後果。
“奇怪……”
兩位長老相互看了一眼,交換了驚訝之意,卻也沒說什麼。
武場上,張龍一直處於無比的自信之中,腦海中根本沒有防守的概念,也沒有想過會出現這樣的局面,一時間懵逼了。
啪——
啊——
轟——
隨着連續三聲悶響傳出,張龍瘦長的身軀陡然倒飛出去,掛在武場欄杆上。沒吐血,沒破皮,甚至連衣服都沒有明顯破損。
但是,他站不起來了。無論怎樣嘗試,他雙腿以及整個腰部一點勁都使不上,別說站,就是翻個身都有點困難。
不消說,武場這下真的安靜了。大聲的嘲笑已消失,只剩下竊竊私語。
“臥槽,剛纔發生什麼了?”
“那個躺着的,是張教官……”
“這怎麼可能?這小子是不是使詐了?”
……
“這……這是怎麼回事?臭小子,你……你到底對我做了什麼?”張龍一邊做着無用的嘗試,一邊咆哮着。他大概和某些觀衆一樣,也覺得是遭了暗算。
陸然這下放心了。
他擦了擦嘴角,拍了拍其實沒什麼灰塵的袖子,一邊責備仙子的指點太突然讓他險些沒反應過來,一邊朝何長老走去。
至於張龍的問話——張龍是個什麼東西,他問我就一定要回答嗎?從今天起,我陸然已經不是之前那個任人欺負的窩囊廢,並且馬上會成爲一個十分牛逼的人物,不是什麼阿貓阿狗都能浪費我口水滴。
“何長老,”他目不斜視,言簡意賅:“這就給我發學員證吧,我等着用。”
“額……”何長老聽着不大習慣,花了好幾秒鐘纔回過神來:“這……這個……且容衆裁判商議。”
“不必了。”陸然大手一揮,氣度不凡。
此言一出,四座再驚。所有考生考試結束之後,都需要當事教官以及臨時裁判們先給出評價,再一致商議,無論考生表現多好或多差都是如此。沒想到這貨竟然如此大言不慚目中無人,說出這等無視規矩之言。
衆裁判都面色不悅,尤其是何長老。不過陸然接下來這番話,直接把他們的怨言扼殺在了肚子裡。
“要是我沒記錯的話,流水宗入宗考試規定裡有明確寫道,若考生在考試中將教官打倒在地,視爲直接通過。”
說着他指了指還在武場邊緣欄杆上倒吊着苦苦掙扎的張龍:“何長老,張教官倒了嗎?”
“額……這到底算不算倒呢?”
“……倒掛在欄杆上,這自然是倒的不能再倒了。”
“很好。就是說按照規定,我已經直接通過了考試,裁判們剩下要做的,只是一致同意而已。除非,你們敢藐視宗門規矩。鄧長老,你要藐視宗規?……王長老,你來藐視?……洪教官,你來?”
裁判席的衆位長老和教官被這般逐一點名,一個個從震驚迅速進入惶恐,把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當衆藐視宗規?這怕是不想混了的蠢貨纔敢做的事吧?
裁判們的態度陸然很滿意。他再次看向何長老,什麼都沒說,只使了個眼色。
何長老現在肚子裡五味雜陳。剛纔發生的事情太快,他還沒怎麼緩過來,現在又被陸然牽着鼻子轉了幾圈,真有點“這是哪兒我是誰我在做什麼”的懵逼感了。
不過有一點很明確,那就是陸然通過了考試,正式進入了流水宗。
長老轉動僵硬的身體,快步走進招生堂內堂,很快拿出一張學員證。學員證平時有很多現成的,只要有學員通過考試,招生堂負責人做好登記之後在證上標註名字,就能頒發了。
“這是……你的學員證。”
何長老都開始結巴了。平常給學員發證,他一向很熱情的,一般都會說些恭喜、好好努力之類的話。可面對印象中舉宗聞名的廢柴,他實在沒法昧着良心說話。
陸然接過小本子,看着上面印刻的“流水宗初級學員-陸然”幾個大字,終於真正舒了一口氣。
有了這個證書,他就是流水宗正式學員了。雖說這證書一般十三四歲孩子都能拿到,但對他而言還是意義非凡的。以後,他可以隨心所欲地到宗門裡學習、修煉,利用各種資源提升自己的實力。
當然,最重要的是他不會被逐出南宮家族,這碗軟飯暫時保住了。
……
整個過程比他預料的要快,離開流水宗時還不到中午。摸着背後的於傷,陸然沒有直接回府,而是進到宗門裡面的丹藥堂,先讓大夫看看傷勢。
流水宗和其他宗門一樣,內設有專門供學員和其他宗門人員修煉用的丹藥堂。除了靈氣類功效類丹藥之外,一般也會備上一些療傷之藥,而且是免費的。
在丹藥堂讓一位實習的學長看了看,敷了藥,陸然打算到宗門四處逛逛。雖說南宮家族是流水宗的宗族,但他這個贅婿以前還沒進過自家宗門,這是第一次。
正走着,遠處來了兩個年輕人,其中一個看起來似乎有點面熟。果然,走近了一看,陸然不覺微微一怔,眼眸深處浮現出一團怒火。
來的是一對兄妹,妹妹陸然不大瞭解,但兄長他很清楚——石俊。
石俊是槐州城另一宗門五毒門宗族石氏的大公子,天賦很高,年紀和陸然一般大,武道修爲據說已經步入武師八重之境。此人長相普通,爲人高傲自大,心狠手辣。
當然,陸然記得這個人並非因爲對方的身份,而是因爲對方就是三天前,在入宗考試上將他的前身打成重傷,以致回家後不治身亡的兇手。
從他融合的記憶來看,這不是普通的出手失誤,而是一場——謀殺!
正常來說,流水宗的入宗考試由本門教官對學員進行指點,但上次他考試的時候,不知爲何指點人竟然臨時換成了前來流水宗進行武修交流的石俊。
要說指點資格,以實力來看石俊當然是夠的,就是指點教官他也有資格。可考試的時候,他對自己前身所做的表面是指點,實際上卻是擊殺。爲了防止泄露秘密,他還將陸然前身的喉管震碎,以致後者直到死都沒能說出一句話。
“喲,這不是陸大公子嗎?堂堂南宮氏的新貴,流水宗未來的宗主——哦不,宗主夫人。誒,又說錯了,是宗主夫君,哈哈哈。”
見面諷一波,這是石俊對待陸然的一貫風格。妹妹石婧微微皺了皺眉,竟沒跟着附和。
“呵,眼神好嚇人啊。陸公子,是不是又被誰欺負了?跟我說說,要是把我逗樂了,興許我心情一好,就幫你把仇給報了。”
“你放心,這個仇,我很快就會報。”
這句話字字深沉,語氣凝重,讓人不勝寒意。
石俊愣了下,感覺聽出了什麼深意,但又不相信一個懦夫能說出這等狠話。
“臭小子,你什麼意思?”
陸然冷哼一聲,語氣如故:“我什麼意思,你不知道嗎?”
看着陸然冰冷的眼神,石俊心裡不覺打了個哆嗦。這是他頭一次在陸然身上看到這樣的眼神,事實上今天的陸然整個人彷彿都跟以前不同了。
“奇怪,這蠢貨今天怎麼了,跟變了個人似的。難道是我看錯了?”
他還想說什麼,卻被妹妹強行拽走了。
“哥,別再欺負他了,你不是趕着去交民事長推薦信嗎?快走吧。”
石俊果然沒再說什麼,看來的確有事情要辦。不過走之前他不忘再狠狠瞪陸然一眼,彷彿回頭就會來收拾陸然。
殊不知,陸然已經在心裡謀劃着如何收拾他了。
“民事長?好,報仇就從這裡開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