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節,細節!這兩邊的洞雖然對不上,但你可以聯想一下啊。什麼情況下木頭上面會有這樣的洞?而且板子和木棍都有?”
“你是說……釘子?”
陸然沒說話,把爛木板翻開來仔細找,還真發現了兩枚生鏽的大鐵釘。不消說,這下神探的氣勢更盛了。
“你看,釘子我都找出來了。想想看,這塊方木板,被定在這根柱子一頭,那是用來幹嘛的?”
葛飛皺了皺眉,思索片刻,不覺恍然大悟:“蓋樓房的支撐柱!”
沉默,死一般的沉默。陸然整個人像是變成了木頭,眼睛都閉上了。
過了幾秒,見葛飛還沒意識到自己的錯誤,他不得已甦醒過來,拍拍對方的肩膀,語重心長:“飛哥啊,你看這附近,有樓房嗎?有亭子嗎?有任何地面建築嗎?”
“額,好像是沒有啥地面建築。等等,你是說……在地下……地道!”
陸然滿意地點了點頭。沒錯,這一定是挖地道的時候,爲了防止墜土以及爲了留出空間順利清出泥土,特意用來支撐的木樁。而且從腳下這些木板和柱子的數量來看,應該是地道口用剩餘的。
“再仔細找找,看附近有沒有入口,等會兒還是回到這裡會合。”
倆人一人一邊,在深草叢裡搜尋起來。五毒門長期偷運材料,用地道是個聰明的選擇。而且地道口一定不會再路上,只能是路口附近的草叢裡。考慮到每個月都有運輸,地道口旁邊的野草一定有明顯的倒伏痕跡。
果然,他們很快就發現了路口西南角往草叢縱深大概十米的地方,有個用青草掩蓋起來的木板。不像其他爛掉的木板那樣蘑菇都長了,這塊方木板雖說很久但表面光滑硬朗,明顯是經常翻動的緣故。
“堂主,你行啊,還真讓你給猜中了!”
葛飛興奮道,連忙去揭板子準備下去,不料被陸然一把拉住。
“不行,現在還不能下去,誰知道下邊兒有沒有人看守。”
沒猜錯的話,地道正是通往青芒山的。如果像他猜想的那樣,有人在偷採青砂礦,那這條通道里面,尤其是兩端出口,肯定有人把守。就他們兩個人這點實力,要是被逮到那還不扒皮抽筋?
“堂主,那怎麼辦,地道口都找到了,總不能啥都不做吧?要不我們先下去一半,地道口一般有抓手,我們趴在把手上面往下瞅瞅,要是有人就上來,沒人就下去看看。”
陸然:“……”
看來葛飛今天還真是智商不在線啊,這種蠢辦法都想得出來。那要是沒抓手呢?用手抓?還往下瞅瞅,下邊有人的話,肯定是站着的,你這一瞅,對方還不跟你四眼相對?到時候咋辦?卡在通道里上不得下不得,人家一把抓你褲子就扯下去了。
“你還記不記得,五毒門每月從東山口運靈器材料回去,是在幾號?”
“我想想啊……三號,不,四號,不對,三號四號都有。”
“哪還有七八天的時間。這樣,現在先回去,這幾天晚上你喊工部的人帶着工具過來,就從這兒往西一百米的地方開挖,縱向錯開一段距離。等開了側道,我們再下去察看。”
定好計劃之後,倆人小心翼翼地潛回去,牽了馬匹往城裡去。葛飛急着回去組織工人,先走一步,陸然慢慢悠悠,思索後續計劃。
……
時間倒回半個時辰之前。秦長老從白龍城購置了一批材料,託驛館運送,自己先行一步趕回槐州城。槐州城東西南北四個方向都有大路,但平時因爲經過車馬太多,進城路段十有八 九比較堵。因此,秦長老這次從城北外三十里處,就走了岔路,打算繞城西的郊野驛道回城南五毒門。
秦長老是個行事神速的人,急性子,趕路都比別人快。三十里路在他馬下不過半個時辰而已。來到東山口之後,他跟兩個守衛打了個照面,徑直往東進城。
……
於是,剛和葛飛分開沒多久,陸然就聽見後面來了急促的馬蹄聲。他擔心剛纔刺探地道的蹤跡被發現,本能地回頭瞄了一眼,看是不是那兩個守衛追上來了。
哎,天意弄人。
陸然是個心思縝密的人,今天出來之前特意喬裝打扮,現在穿着麻布大衣,卷着袖子帶着斗笠,馬兩側還捆着兩個塞了稻草的包袱,活像一個進城擺攤的山野村夫。
如果他啥都不做,秦長老肯定就這麼跟他擦肩而過,鳥都不會鳥他,畢竟趕路要緊。可他偏偏回頭瞄,不瞄還好,一瞄正好跟秦長老四眼相對。
此時此刻,他這一身村夫打扮,和略顯白淨的明星臉,形成了鮮明而強烈的對比,吸引眼球的程度高到無以復加。只一瞬間,秦長老微微一怔,然後嘴角上翹,眼中露出一抹自信的兇光。
上次陸然帶着工部的人強拆石公子庫房的時候,他就答應石俊辦事回來之後除掉陸然。現在雖說沒得到石公子的確切命令,但顯然這就把陸然殺了,一定完美契合公子的意思。
再說,看看這地段,看看這時候,實在是天助我也。
西郊不在四條主道的輻射範圍之內,平時只有一些趕路的馬車經過,而現在大中午的趕馬車的要麼在休息要麼在吃飯,不大可能經過。至於村社人家,再往前兩三裡好像有幾個,這兒倒是一間茅草屋都沒。
再說了,以他的修爲和辦事經驗,殺一個剛到武師境界的垃圾,一招足以。時間上,算上處理屍體,前前後後不會超過一盞茶的功夫。甚至,不動用宗門功法單單憑強悍的拳掌將之打死,屍體都不用處理的,沒人查得出來。
“哈哈哈,臭小子,沒想到你送上門來了!拿命來!”
秦長老大吼一聲,竟直接從馬上飛起,朝他衝來。右手作如來神掌,早已凝聚駭人的靈力,而且因爲常年修習毒攻,此刻靈力隱隱泛着幽綠氣息。
陸然最初看見對方這張臉的時候,連忙回頭策馬揚鞭,等聽到對方大吼,又不免心驚膽戰地回頭查看。不看還好,一看看見對方這綠綠的爪子,整個人都不好了。
天知道他剛纔爲什麼沒忍住,竟然回頭瞄了一眼。天知道他出門的時候,爲什麼不把臉上也化個妝,畢竟已經是明星臉了。天知道——在這裡怎麼會碰到秦長老啊!
尼瑪,這荒山野嶺的,你一個宗門長老跑這兒來幹嘛了?你給你家辦事,不是該走東南西北四條大路嗎?回城不也該走大路嗎?放着好端端那麼寬的陸不走,你特麼怎麼跑這條小路來了?大中午的,這麼熱,你怎麼不躺在草裡歇會兒啊?你肚子不餓嗎?吃飯了嗎?小路蛇很多,很危險你知道嗎?
還有,驛館的馬不都號稱日行千里,快如飛劍嗎?爲啥胯 下的馬跟沒吃飯一樣,跑得死慢死慢啊?順風驛館怎麼搞的,服務明顯有問題,存在欺騙消費者的行爲,回頭要查,要嚴查啊!
“駕!駕駕!駕駕駕駕駕……”
啪!
毫無懸念,秦長老身輕如燕又如箭,瞬息之間就追了上來,朝他背心就是一掌。這一掌,並沒出全力,只用了大概五分力氣。這並不說明秦長老自大或者粗心,恰恰相反,這說明的是一個辦事經驗豐富,殺人心得豐富,觀察仔細出手穩健性格幹練的老手,在面對一個垃圾的時候,所表現出來的一擊必殺的精確判斷。
武者,實力每提升一重,體質和靈力強度都會有明顯的躍升。或者,反過來說,實力提升到一個明顯更強的範圍之後,境界評價纔會跟着提升。一般情況下,隔了兩三重,舞者之間的勝負就毫無懸念。隔了四五重,出手即可斬殺。
秦長老作爲五毒門備份較高的長老之一,雖說這些年重心不在修煉之上,但實力早就妥妥地到了武師九重。他知道陸然前陣子才考過武師資格證書,等級被評爲一重,就算這幾天腦子開竅勤修苦練,最多不過二重,面對他五分力氣的一掌,百分之一千是死的不能再死了。
果然,在看見陸然從馬背上摔到路邊,並把地面濺了一灘紅之後,他並未上前善後,而是拍了拍手,直接回身上馬,準備繼續趕路。
他這硬生生的一掌,沒有任何招式和玄機,後來人調查的時候,除了知道是被一個修煉毒攻的人殺的之外,什麼也查不出。至於修煉毒攻的、實力比陸然高的,槐州城成千上萬。
可就在長老心滿意足牽起馬繩準備飄然離去的時候,一個微弱但清晰的青草摩擦聲傳來,讓他不覺瞪大了眼睛,幾近懵逼。
路邊,陸然換換擡起手,擦了擦嘴角的血漬。他還沒死,但差不多已經死心了。不愧是武師後期的高手,就這麼硬生生拍一掌,單憑靈力衝擊就能讓他的內息瞬間紊亂,氣血上涌,甚至骨架都震疼了。
而當他微微翻過身子,轉頭瞄向秦長老時,他不覺臉一黑,整個人徹底不好了,心都死了。原來秦長老自信一掌斃命,沒打算處理屍體,而是逼格滿滿準備走來着。
尼瑪,老子爲什麼這麼賤!爲什麼這麼賤!這雙眼睛爲什麼這麼賤!
對方裝逼就讓他裝嘛!爲什麼還要翻身?爲什麼還要瞄他一眼?直接躺在地上裝死不就好了?嘴上有點血怎麼了?比起小命來,就是滿臉的血漬在臉上掛一天,幹了洗都洗不下來,那又有什麼了不起?對方走了自己就是撿了一條命啊。
可惜,一切都太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