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狼見了,側了側頭,明顯表示不屑。只見它突然猛地正過頭來,原地不動,把血盆大口就是一張。
“臥槽!”
陸然慫了,連忙扭 動身子收回手臂,往旁邊擦過去。尼瑪,有你這麼打架的嗎?我出拳頭,你不也應該伸出爪子跟我硬扛嗎?張口就太不厚道了吧?
這一個臨時轉換路線的動作,讓他沒站穩,坐到地上。頭狼大概看出來是個弱雞,沒意思,也不玩了,開始猛撲狂咬。
“你先跑,邊跑邊記!”紫衣的聲音再次響起。
“好!”
陸然想都沒想就答應了,腳上閃電似的遁起來,一會兒這棵樹,一會兒那棵樹,活跟個猴子似的。
“等等,記?記什麼啊?紫衣你要傳我新功夫?”
想到這裡,陸然的信心恢復了一點。雖然他自己也不大相信幾秒的時間能學什麼功夫,但既然仙子都說了,八成真有什麼驚世駭俗的神奇口訣。
事實證明,仙子並沒有啥幾秒鐘就能傳授的心法和招式,他陸然也不是那個料。仙子傳給他的,只是一種特殊的口訣。
“現在教你的,是我獨創的神伏口訣,你記好了。口訣是……”
神伏,顧名思義,以神降伏也。
神伏是一種普遍但很高級的手段,能把自身的神識調整到一種特殊的狀態,以達到滲透溝通甚至控制靈獸神識的效果。說得通俗一點,就是藉助靈力手段在神識上強制馴服靈獸,成爲其主人。
神伏口訣根據人 體神脈和靈獸經脈系統創造,目前種類不多。修煉熟練的人,在馴服靈獸的時候,需要心神專一,不能受到打擾,且一定要意志頑強。
因爲對體質、靈力以及心性的諸多要求,神伏修煉一般只有武宗及以上的武者才能嘗試,目前只有大宗門和大家族的高手才能掌握。
作爲五品宗門的學員,陸然以前上課的時候也學習過關於神伏的介紹。只不過,這就和地級靈器或者材料一樣,對槐州城的人來說無異於頭頂的星空,知道有那麼回事兒就夠了。
不過現在不同,仙子要把自創的神伏口訣傳授給他。這意味着什麼?這意味着他以後能馴服靈獸,把靈獸當坐騎了!——如果他能活下去的話。
“好了,你照着運行一下。”
“好,運行,運行……”
陸然在一些危險時刻,是非常聽話的,也非常善於記憶。記下仙子剛纔的幾句口訣之後,他很認真很嚴肅地一路狂奔,一路運行。
“起於百匯,聚於印堂……誒唷,怎麼這麼暈啊……”
“哎呀,一開始修煉是有點暈的。這個你別管,你至少先完整地過一遍。”
“好,完整地過一遍……”
咔!
頭狼可不暈,趁他踉蹌的時候,朝另一隻腿肚子上就是一口。要不是陸然反應快,這一口下去怕是要撕掉一塊肉。
“……回於天牖……散於太陽……聚……聚精會神?以……以小見深?紫衣,什麼是以小見深?不是以小見大嗎?”
“以小見深就是以小見深,這個等下才用。你過完了沒?”
“勉強過完了。”
“那就別跑了,讓他撲你!”
啊……啊?讓它撲我?我了個乖乖,紫衣姑娘你確定剛纔舌頭沒閃着,發錯因說錯話?這麼大一隻頭狼,張開口連我腦袋都吞得進去,你告訴我讓它撲我?
“紫衣姑娘,紫衣仙女,你……你確定?”
“少廢話,快點!”
好吧,既然仙子都這麼說了,那就豁出去了吧。
記得當初入宗考試補考的時候,面對比自己強大太多的張龍,他向仙子求救,仙子也只說讓對方揍。後來還不是在關鍵時刻給他關鍵指點,一拳把對方給打飛了?
興許這一次,仙子也會在關鍵時刻,指點它頭狼的破綻在哪裡。比如朝着胳肢窩啊,胸腔啊,那個地方啊,來一腳之類的。
想到這兒,他猛一回頭,正要躺下。事情發展得比他預料的要順利得多——他還沒躺,頭狼就血口一張把他給撲倒了。
“抓住它的上臂!”
關鍵時刻,仙子果然沒有坑他,隨口指點道。
陸然眼疾手快,兩隻手找準角度,猛地扣住對方兩隻利爪,死死撐起來。這樣一來,頭狼暫時被鉗住了,左右擺動,上下衝動。
“好了,現在運行神伏口訣。”
“現在?可是我快要撐不住了……”
陸然沒有專門修煉過四肢,四肢的力量並不突出。因此面對一隻實際上已經是宗者境界的頭狼,能一把抓住就已經很不錯了,要想長時間鉗住,實在有點難。
“撐不住是吧?”紫衣說道,頓了頓:“那就死吧。”
“……”
好吧,你纔是主人!陸然心裡偷偷地罵了一句,頓時把吃奶的勁都使了出來,兩隻手死死抓住狼哥不放。腦海裡,神伏口訣一句句響起,引導體內靈力在經脈穴位中流轉。
“……聚精會神……以小見深……紫衣姑娘,運轉完了,快說接下來怎麼辦。”
“看着它的眼睛,以小見深。”
看着它的眼睛?好,看着它的眼睛。陸然睜大了眼,死死盯着正張牙舞爪的頭狼哥,先來了一句草泥馬,之後再死死盯着它的眼睛。
“我看着它眼睛了,請問以小見深到底是什麼鬼啊!”
他喊道,只覺得兩隻手臂隨時都要軟下來。
“就是以小見深啊!”紫衣喊道,語氣有點生氣了。
“怎麼個以小見深啊!”陸然也生氣了,心裡苦到了極點:“它眼睛很大啊,什麼叫以小見深啊!”
“你個笨蛋!看它瞳孔,往裡面看!看進去,看它的神念!”
“好,看,我看……瞳孔,對,瞳孔……看進去……看進去……”
翁!
一瞬間,他感到了真正的眩暈。不是被什麼驚人的言語或者動作給嚇懵逼的眩暈,而是生理上神識上的雙重眩暈,感覺自己的兩隻眼睛沒法聚焦了一樣,眼睛裡出現五顏六色的東西,最後變得一片白茫茫。
再之後,他隱隱感到一股從未有過的恐懼。這恐懼很熟悉,他能百分之百確定就是剛纔——以及現在,正試圖殺他的頭狼的,只是無形無影,竟彷彿在自己腦海裡生長出來的一樣。
他感到很難受,感到戰慄,感到全身每一寸肌膚每一個經脈每一絲血液都被籠罩在死一樣的恐懼之中。
他感到快窒息了,意識都開始模糊起來。
這感覺,比上次跟王大偉毆打在一起時,被打得鼻青臉腫時要嚴重得多。比上次被秦長老刺殺而裝死時,意識模糊的感覺要嚴重得多。甚至,比他穿越之前,前身被石俊狠狠踩在腳下時,呼吸幾近停滯的感覺,還要嚴重得多。
這,是死亡的感覺。
他在腦海中嘗試着呼喚紫衣,但是根本喊不出來。相反,這個呼喚的念頭似乎被當下籠罩的恐懼察覺到了,竟致其變得越發濃烈、沉重。
他不知道好端端的一場搏鬥,怎麼會變成這樣。不知道好端端的馴獸,怎麼出現如此怪異的情況。不知道現在到底發生了什麼,只覺得有東西正從靈魂深處,切割他的生命。
不,不!
一頭狼而已,也想打敗我陸然?休想!
微弱的意志因爲強烈的不甘而顫抖,而平靜,再膨脹。
他緊緊抓住心中那份火種,抓住白雲之上決然的孤影,抓住娘子溫婉的音容笑貌,把它們化作堅不可摧的意志,浸潤自己的鮮血,燃燒自己的骨骼,驅逐四面八方的黑暗。
黑暗,便是那恐懼。
隨着火一般的意志崛起,那股恐懼瘋狂掙扎着,撕咬着,卻退縮着。它也不甘心,也有着頑強的意志,但很快被陸然逼到識海最中間,瑟縮着,直到消失得無影無蹤。
嘶!
一個漸漸衰弱下去的聲音浮現,似乎清晰,又似乎朦朧。陸然擺了擺腦袋,仔細追尋剛纔的嘆息,不覺心裡一驚。
這一聲嘆息,居然被他挽起來了,從黑暗中挽起。
他感覺到了,這正是頭狼。只不過,它不再是瘋狂的恐懼,而是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思緒,沒有任何波動。
頭狼,還是頭狼,只不過已經不再掙扎了。陸然筋疲力盡,雙手早就軟了下來,被頭狼巨大的身軀壓住,喘不過氣來。
“臥槽,好重!”
“好重你不會讓它起來啊!”紫衣提醒道。
陸然這才晃過神來,試着在神識裡說句話或者發個命令啥的。但很快,他就發現沒有得到任何迴應,這跟紫衣完全是兩碼事。
不過就在他一頭霧水的時候,頭狼站了起來,在旁邊走來走去,很是溫順。
“這……竟然是這樣使喚的?”
他明白了,一時間興奮起來。
“來,給我……叫一下,把你那些兄弟都轟走!”
他喊了一聲,神識裡也這麼命令。下一刻,只見頭狼朝他眯了一眼,微微側頭,似乎不是很情願。不過卻也沒耽擱,轉過身來就是一陣吼。
這吼聲,可謂響徹雲霄威震八方。羣狼聞聲,都喑啞着叫了兩下,四下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