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末清晨,陸然因爲“不小心”睡到牀上去了,被娘子毫不留情地踢到門外,引來衆多家丁饒有興致的微笑。
隨後他和娘子相繼起牀,洗漱,準備到青芒山護送青砂礦。最近五毒門的人收斂了些,但騷擾還是不斷的,前天就差點偷襲得逞。
這種事現在已經成了公開的秘密,只要刑事堂那邊肯關押調查,事情就能真相大白。可是南宮仁不肯配合,事情一直就這麼吊着。所以,他們也還得爲此辛苦一趟。
出門的時候,杜管家神色慌張地跑到西廂院子裡,帶來一個令人憂心的消息——老爺再次暈倒了。
倆人連忙趕去探望,杜管家去請任長老。
上一回南宮明暈倒,大家多少還想着是不是因爲跟老三吵架,氣得慌。可這一次剛起牀,什麼事情都沒發生,就暈倒在臥房裡,實在讓人匪夷所思。
不一會兒,任長老來了,給南宮明把了兩次脈,連連搖頭。之後也不回答南宮瑾兒和陸然的詢問,只是慌張地拿起醫箱,開始做一些深 入的檢查。
這一少見的、令人緊張的畫面,可把南宮瑾兒急壞了。
“任長老……任長老!你倒是說句話啊,我爹到底怎麼了?”
任長老停下來,看了她兩秒,還是沒說什麼,只讓把南宮明扶起來,自己跑到後面給其灌輸靈力。這麼折騰了片刻,又放下來翻翻瞳孔啥的,看起來忙壞了。
良久,任長老苦着一張臉,終於開口:“小姐,掌門……恐怕不好了。”
翁!
聽到這裡,南宮瑾兒只覺一陣眩暈,身子都軟了。
“不……不好?長老,怎麼不好,我爹……我爹不是好好的嗎?你快想想辦法,快想想辦法……”
任長老坐在牀邊,兩隻手在自己腿上一拍,低頭看地,一副無可奈何的樣子。
突然,他想到了什麼:“小姐、陸公子,你們稍安勿躁。柴大哥醫術高明,想來能有些手段,你們這就派人把他請來給掌門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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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對對,還有柴前輩……”
陸然也想起來了,連忙安排管家快馬加鞭,到城南柴家大院去請柴青山。如果說任長老這樣的醫者,都還有什麼不能確定的病情或者判斷,那能解決的就只有柴老前輩了。
三人在臥房裡面焦急地等着。不一會兒,宗門的幾大長老也都趕了過來,南宮仁也聞訊趕來,都知道事情很嚴重。
再一會兒,柴青山如期而至,給臥房內沉悶的氣氛添了點鮮活之氣。柴老前輩這張臉,此刻似乎就等同於希望,等同於病情好轉。
“柴前輩,請您一定想想辦法,救救我爹!”南宮瑾兒抓着前輩的袖子說道,眸子亮閃閃的,看着讓人揪心。
“丫頭,你放心,老夫跟你爹是多年至交,一定竭盡全力。”
柴青山說着坐到牀頭,也一般望聞問切,也一般打開醫箱深 入檢查。作爲槐州城醫術的代表,老前輩的手法比起任長老果然高明幾分,對病情的掌握也更快,更準。
因此,只檢查到一半,他就停下來了。
他一雙蒼老的手微微發抖,帶得臉色蒼白,嘴也哆嗦起來。和之前的任長老一般,他沒回答旁人關切的詢問,只是取出幾根銀針,在南宮明身上幾處穴位紮了下去,隨後取出一小瓶藥水,從其口中灌下。
約莫過了半盞茶的功夫,南宮明手指頭動了動,眼睛睜開。
看到這裡,南宮瑾兒甭提多高興了,一張俊臉兒喜極而泣。衆長老也跟着慰問幾句,祝聲安康。
不過很快,大夥復又陷入了沉默,就連南宮瑾兒也注意到了,一顆心再度沉了下去。因爲無論任長老還是柴青山,都陰沉着臉,神情凝重萬分。
南宮明坐起來,靠着牀頭,在體內試着運了運功,感受一番,再看看兩位醫者的表情,心裡隱隱猜到些情況。他比較直爽,笑了笑。
“柴兄,這裡都是我親人和宗門的兄弟們,你就直說了吧。”
柴青山搖搖頭,也如任長老先前一般,兩隻手在腿上拍了一下,長嘆一聲。
“南宮老弟,你的五臟六腑,乃至心脈,都已出現衰敗的跡象……怕是……活不長了。”
“什麼!”
衆人聽到這裡,都震驚萬分。
前幾天他們還看見掌門神清氣爽,甚至還親自在校場指點教官和學員,氣勢不凡。怎麼轉眼之間,竟五臟六腑俱損?甚至連心脈都衰敗了?
雖然他們多數人對醫術不甚瞭解,但一點起碼的道理是知道的。就算掌門得了什麼病,也得有個過程不是?中毒那也得有個毒性滲透的過程,生病也得有病竈出現。
再說,半個月前也就是掌門上次昏迷的時候,任長老不是也把過脈看過一遍嗎?當時也沒發現什麼異常啊。
“柴老,”大長老耷拉着臉,面色嚴肅:“你可……當真?”
放在平時,用這句話來質疑柴老的醫術,實在讓人恥笑。可眼下沒有一個人往這方面想,這句話反倒表達出了衆人共同的疑問——或者說,念想。
柴老點了點頭。這一點頭,讓南宮瑾兒頓時淚如雨下,傷心地撲到了父親懷裡。
她是怎麼都不相信的,也不敢相信,不能相信。孃親走得早,她基本是被父親一手帶大。如今的學識、修爲,也都是父親親自教誨出來的。這世界上,她大概就只這麼一個親人了,教她如何割捨得下?
南宮明摸了摸她的腦袋,也嘴脣發抖,悲從心來。
“柴老,我得的,是什麼病?”他隨後問道。這也是在場所有人,心中感到疑惑不解的問題。
得病這回事,誰都知道,誰都見過。可想南宮明這麼突然、嚴重的,還真沒大聽說。就是天花、破傷風等等,也都有個明顯的過程,不似這般突兀。
“這……”柴青山低下頭去,老臉漲紅:“不瞞你說,老夫,不知。”
“什麼?”衆長老聞言,都再次感到驚訝。
這病突然也就算了,怎麼連是什麼病都不知道?柴老可是槐州城頭號醫者,數十年來救死扶傷無數,對常見的不常見的各種病症,瞭如指掌,怎麼今天連病名都不知道?
“那,你可知道是什麼原因?”
“哎,老夫慚愧。老弟你的情況,老夫只能識得現狀,卻並不知曉原因。”
一連串的回答呈現出來,每一句,都讓在場諸位心寒一分。現在,大家算是理解柴老剛纔那番論斷了。不知病名,不知病因,五臟俱損,心脈衰竭……這是真活不久了。
“柴老前輩,我求求你,一定想想辦法!我求求你了,你醫術這麼高超,肯定有辦法的!”
南宮瑾兒哀求着,這是她現在唯一能想到的舉動。似乎只要竭力哀求,柴青山就有醫治的辦法,父親就有好轉的希望。
沉寂,擁擠的臥房裡出現了死一般的沉寂。末了還是南宮明笑了笑,打破沉寂的氣氛。
“勞兩位費心了。其實前陣子我就有點感覺,只是稍微活動一下又好了,就沒放在心上。也罷,既然心脈都出了問題,那事情就簡單多了。”
他前段時間確實有點感覺到異常。運功的時候總有點提不起勁來,睡覺的時候也容易喘氣。但仔細感受一下,活動活動,又好像什麼事都沒有。
現在好了,正如他說的,既然心脈都出問題了,那接下來除了等死,也沒啥好做的。就算柴老查明瞭病因,也已經無藥可救了。
“大家,都散了吧,該幹嘛幹嘛去。”他招呼着,打算從牀上起來。
說實在的,就現在這種情況,南宮明看上去還比較有勁,並不像那種將死之人翻個身都痛苦不堪。
“等等!”
一個聲音突然打斷道。衆人齊齊看去,發現正是一直沒說話的陸然。
“我相信兩位前輩都已經盡力了。但若是兩位前輩不介意的話,我想親自給岳父大人把把脈。”
說實在的,任長老和柴青山還真有點介意。剛纔大長老那樣問,是因爲心裡的擔憂和希望,你現在還跑來提出把脈,這就是純粹地藐視兩位德高望重的醫者的醫術了。
不過現在是特殊場合,特殊時機,兩位前輩也沒說什麼,只往旁邊挪了挪。對方畢竟是南宮明的女婿,甭管出於啥目的說出這番話來,他們總不能在人家裡發脾氣拒絕吧。
陸然拱了拱手以示敬意,然後面色凝重地坐到牀頭。
南宮瑾兒從父親懷裡坐起來,帶着幾分疑惑看他,但很快主動往後退出一點空間來。她現在已經沒心情懷疑這懷疑那了,既然夫君開口了,她就只當他真有什麼法子扭轉病情,像以往幾次那樣,給她一個意外的驚喜。
至於南宮明,說實在的,他也跟兩位醫者一樣,對陸然的行爲有點反感。可是他不想拂了女婿的意,更不想拂了女兒的意。猶豫了一下,他還是把手伸了出來。
“嗯哼。”
陸然清了清嗓子,開始了前所未有的出道即巔峰的行醫歷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