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國,大秦建元九年,晚秋。
瓊州柳家村,夜。
村口,一戶人家青磚烏瓦,雖不是錦繡大戶,卻也是殷實豐足的樣子。
東廂屋內卻還亮着燈,一豆蔻少女含悲忍痛,笑着安慰牀上的病婦,“娘,張大夫說了,您的病不嚴重,好好兒的養過這個冬天,您就能起身了的。”
病婦看着懂事的女兒,臉上苦笑,心裡卻欣慰,她握着女兒的手,“傻孩子,我的身子我知道,但人總有一死,我其實是……不怕的,咳,咳咳……”說完,她又是一陣激烈的咳嗽,一張飽經滄桑的臉漲得通紅。
“娘,”少女忙抱住病婦,不停的爲她拍撫胸口,小心的給病婦喂水,“娘您別說話了,快歇着吧,郎中說了,要您少憂思……”
“十七,我沒事,”病婦喘吁吁的靠在少女的懷裡,眼裡卻閃着灼熱的火花,死死的盯着少女的臉,“十七啊,娘有件事要告訴你。”
“娘,”十七卻努力的想阻止病婦,“不急,有什麼事等您好了再告訴我也不遲,您還是先好好的養身子。”
“不,”病婦卻搖頭,“今天不說,我怕就來不及了。”
“娘。”
“十七,你將這個包袱打開,”病婦指着枕下。
十七依言從牀裡包過一個包袱,打開一看,包裹裡是一個極精緻的黃花梨木的小箱子。十七頓時一愣,黃花梨木很貴,根本不是她們這樣的家庭能買得起的,十七還是給城裡陳員外家的大小姐送繡品時見過。
“娘?”十七狐疑的看着母親,病婦顫顫的從枕下摸出把鑰匙,“打開。”
看着母親鄭重的表情,十七的心也有了點奇異的緊張感,她不敢怠慢,忙利索的開鎖打開箱蓋,箱子裡靜靜的躺着一副畫,和一塊紅色綾子包裹着的玉佩。
病婦的臉上早已是滿臉的淚,她的手指輕輕劃過畫卷,“小姐,青兒幸不辱命,將小小姐安好的撫養到了十七歲,青兒有臉去見您了。”
“娘,”十七驚呼。
……
十七趕到醫館時,太陽才升到樹梢上。
她哭了一夜,眼睛早已經酸澀腫脹得睜不開,可雖然疲累,她卻不敢有絲毫懈怠,一大早就趕到鎮上來給母親抓藥。即便她已經知道了自己的生母另有其人,可在她的心裡,依舊認定她就是自己的母親,是養她,呵護她,疼愛她的親生母親!
從小到大,她都只知道自己是母親嫁進柳家時帶來的拖油瓶,可在母親的護持下,繼父柳大成雖不待見她,卻也沒怎麼打罵虐待過她,不過當她是可有可無的一個影子罷了。
用他背後對鄰居說的話,就是權當多養了頭牲口,待大了找個人家收點彩禮錢嫁了,也算不虧本。
這樣的話傳進母親的耳裡時,母親卻沒有找繼父理論,只背地裡抱着十七邊流淚邊道,“我的金貴的寶貝兒,跟着我受苦了,可憐的寶貝兒啊……”
直到今天,十七才明白母親話裡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