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出了王府我們是要去追我們家小姐的,誰有空理你?”素錦嗤之以鼻。
“這樣最好,”一想到新婚之夜那杯被巧玉動了手腳的茶水,十七繼續憤恨。
既然要離開,十七便開始準備,想跑路,盤纏是第一要緊的事兒,但此時她雖貴爲“信王妃”身上卻無銀子,她將人都支出去,將王玥的妝奩翻了又翻,首飾珠玉無數,但十七是個聰明人,她知道越是名貴值錢的東西越是招人眼,給自己招禍不說,變賣時也會因此輕易被王猛和信王找到線索。
翻了半天,她選了些不起眼的小東西揣上,又將幾支珠花拆開留了上面的珠子,再將衣服選了幾件款樣簡單的包好,便等着夜晚來臨。
當晚,信王同樣來到新房陪她用晚膳,他關切的問十七,“你的身子好些了嗎?昨兒晚上那吳太醫的藥喝着怎麼樣?”
十七垂頭,“謝王爺關懷,已經好多了。”
“那就好,”信王點頭,“那今兒晚上我便留下來陪你吧。”
“啥?”十七瞪大眼,她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頭,爲什麼要說好多了,爲什麼不說自己病得很重,越重越好?
“怎麼了?”楚恆語氣溫柔的像是能擠出水來,他親暱的點一點十七的鼻子,促狹低笑,“王妃害羞了?”
十七飛快躲開他的手,“是,啊不是,啊……”
她慌亂的樣子看在楚桓的眼裡分明就是羞怯難掩,他忍俊不住的笑,“到底是‘是’還是‘不是’呢?”
十七一張小臉漲得通紅,她想了想,搖頭,“不是。”
“不是?”楚恆便奇怪了,“你不害羞?”
十七又點頭,“我知道害羞,但,我剛剛不是害羞的意思。”
“哦,那你是什麼意思呢?”楚桓看着十七,擺出一副很認真的樣子問。
“我的意思是:我雖然好多了,但,但是……但是……,”那樣的話實在太露骨,十七兩手揪着衣帶絞啊絞,無論如何說不出口。
楚恆臉上的笑一點一點收起,他深深的看着十七,許久,他才慢慢開口,“府裡都在說,本王新婚卻不在王妃房裡過夜,是瞧王妃不上,怎麼,你……不生氣?”
十七一怔,忙道,“不啊,王爺是體恤我的身子,至於旁人的話,下雨天笑人賣不了草帽,大晴天笑人賣不了雨傘的,他們想說人是非時總是能找到話說,我從不在意。”
“哦,”楚恆拉長了聲音,他看着十七的目光越發深邃,“想不到王妃看人看事的眼界這樣開闊。”
十七看着楚恆的眼睛,就覺得他的眼裡有什麼東西在閃爍流動,卻又不知道藏着什麼?她想起素錦警告的,皇家貴胄的心思從不會放在臉上,言辭之間便已殺伐決斷判人生死,自己言多必失。於是她低了頭,“既然跟王爺做了夫妻,便要思量個長久,若爲那起子不相干人的三言兩語我便跟王爺置氣,一來失了我正妃的身份;二來,也傷了我們夫妻的感情,我既嫁給了王爺,一切便當以王爺爲上爲先,其他的,不聽,不想。”
不要驚詫十七居然能說出這樣的一番冠冕堂皇的話來,她雖生長在鄉野,但血統出身並不俗,而青姨亦是在大戶人家侍奉過的人,於詩禮人家的規矩禮儀上深知熟諳。在青姨的眼裡,十七是她尊貴的小小姐,是以在十七的言行指點上更嚴苛過對柳葉;更加上她和容衝在一起呆了那麼久,親眼看着容衝跟那劉大龍等人是如何的言辭過招,她是個極聰明的人,底子厚,領悟強,到得此時,又什麼話說不出來?
楚恆的眼眯了一眯,但嘴角的笑意更濃,“你……真的是這樣想?”
“是。”
“好,”楚桓點頭,“王妃能這樣想,本王……就放心了。”
書房。
“劉全兒,你確定王家奶孃是這麼說的?”楚恆語氣含冰,冷冷問。
劉全忙點頭,“是的,王家奶孃說,王妃自小就性情虐戾,從來都是說一不二擋我者死逆我者亡的,就算是相爺,都要容着幾分;而且王妃從小習武,身體強健,自小兒就極少生病,更別說體弱暈厥,那是不可能的事兒。”
楚恆的手指在桌子上有一下沒一下的輕叩着,笑道,“那你說,是什麼樣的原因,讓一個性情虐戾的女子突然間變得溫柔賢良?”
劉全就笑,“能讓一個女子改變性情的,無非就是個‘情’字,王妃對王爺情意綿長,自然就收起了那小性子,對王爺溫柔體貼了。”
“哦,是嗎?”楚恆將身子朝椅子裡靠了一靠,“那又是什麼樣的原因,讓一個自小習武身體強健的人,動輒暈厥呢?”
“呃,這個?”劉全想了想,“王妃的陪嫁丫鬟素錦姑娘說了,王妃那幾天身子不適,又爲大婚的事兒勞累了,王爺,自小習武身體強健是不容易生病,又不是永不會生病,王妃到底是吃五穀雜糧肉長的身子,哪兒能就一直不生病呢?”
“嗯,你說的也有道理,”楚恆將一條腿擡起架在書桌上,將身子懶懶的整個靠在椅子上,“那,大婚前她在家裡鬧的那一陣,又怎麼說呢?”
“唉喲,王爺,這小的就不敢亂說了,聽王家奶孃說,王妃那是在跟相爺鬧脾氣,至於爲什麼鬧,她也不知道的,”劉全道。
楚桓閉上眼,在腦子裡仔細回憶着幾年前遠遠看到的那個身影,雖離的遠看不清容貌,但她的身形豐滿高挑,呵斥下人的語氣凌厲兇悍,無論如何都無法跟眼前這身材纖瘦言語溫柔的人聯繫在一起。
他揉一揉眉心,都說女大十八變,或許,真的是他想多了。
王猛雖大權在握囂張跋扈多年,但對父皇對他都還算是忠心的,特別是對他,從小到大都無比照拂,並一直堅持他是嫡子,理當繼承太子之位。父皇心裡眼裡從來都只有麗妃所生的二弟楚楓,若不是有王猛力保他,只怕母后早就被廢去皇后之位而麗妃爲後,那時楚楓便成了皇后所出,理所當然成了嫡子,父皇便可順理成章立他爲太子了。
他和楚楓明爭暗鬥這麼些年,早就勢同水火,便連寧王府上的下人都不將堂堂信王放在眼裡,若他楚楓被立爲皇儲,他日一旦登基,他楚桓便是無底深淵萬劫不復!
所以,有王猛纔有他楚桓。
此時王猛又將女兒嫁他爲王妃,這態度分明是昭告了所有人他王猛和他楚桓是一條陣線上的,如此,他從宰相府迎娶來的這位王妃,自然不該有什麼差錯纔是。
王猛沒必要這樣做!
想到那道所謂的皇帝欽點的諭旨,楚桓苦澀的笑,這道諭旨背後的辛酸,只有他和母后知道了!
想到這兒,楚桓長長的嘆出口氣,對劉全擺了擺手,“你退下吧。”
罷了,無論是什麼樣不堪的傳聞?無論跟前這位王妃到底是什麼樣的人?在他一切尚不能自主的時候,多追究毫無意義!
跟他的大業相比,這些都算不了什麼!
楚桓這樣安慰自己。
眨眼間,天就黑了。
十七將收拾好的小包袱藏好,只等夜一深就找藉口離開,並藉口要讓巧玉素錦出府取東西,堂而皇之的命管家送來進出府的令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