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女兒謹記母后教誨。"容清漪強忍悲痛,臉上掛着淚點頭答應。
"漪兒回來,你父皇病情必會大好,但是見面時不要太悲傷,切記。"燕後緊緊拉着容清漪的手,仔細的打量着這個被秦王擄去十多年的女兒,清冷的眸中有絲絲溫柔遊曳,卻被理智遮掩,卻不知悄然的熱淚成行。
再次握了握容清漪的手,轉身離開走到容衝跟前,收斂情緒,正色道:"衝兒,你也太沖動了!皇上病重,怎能連個招呼都不打,再次潛回長安,若是……你讓母后如何應付!"
容衝聞聽,不敢申辯,忙斂眉順目,"母后教訓的是,念在皇兒安然帶回姐姐,就暫且饒過皇兒這一次吧。"
"好!本宮就暫且饒過你這一次,但是,身爲燕國儲君,凡事要以國家社稷爲重,切記切記!"燕後見容衝態度恭順,很是滿意,目光稍有舒緩。
能順利接回長寧公主,兄妹二人具回鄴城,燕國再不受秦國挾制,燕後心裡自然是高興,畢竟容清漪是她親生女兒,這麼多年知她在秦宮中受辱,當孃的又怎麼能不撕心裂肺。
她惱怒的是容衝竟不顧燕皇病重,不顧自身安危,不顧國家社稷,再次潛回長安。
萬一失手,救不回人也就罷了,若是容衝再有個什麼意外,她如何跟病重的燕皇交代,如何跟燕國子民交代,更何況如今的燕國……
幸好此次,容衝將容清漪安全帶回,沒有出現意外。
但是形勢依然嚴峻,自從燕國遭受秦國重創,燕皇一蹶不振,國事兵權都掌握在顧雲顧大將軍的手裡,就連燕皇都對他禮讓三分,如今燕皇病入膏肓,只怕他……
想到這裡,燕後目光一凜,她絕對不會允許這樣情況發生的。
從秦苻堅攻破鄴城,殺死她的兩個兒子,擄走了她一兒一女起,這位柔弱溫和的燕後,就被迫變得強大犀利起來。
只有這樣,她才能幫助一蹶不振的燕皇維持朝綱,只有這樣她才能在痛失兒女中堅強……忍辱負重,承載不堪承載之事,渴望能看到,有朝一日燕國重新強大起來,雪恥十年前秦國對燕國那場殺戮。
這一切希望寄託在容衝身上,自是更加嚴格要求。
容衝初回燕國,她之所以拒絕他第一次覲見,只是想讓容衝知道,他是燕國未來的儲君,可以放手親情,卻不能放手國家。
他的安危關於國家社稷,他的榮辱亦是燕國子民的榮辱。
萬沒想到容衝在得知皇上病重後,還是偷偷離開鄴城,潛回長安救長寧公主,這讓燕後非常氣憤。
恨不得杖責一百棍,讓容衝明白,他犯了多麼嚴重的錯誤。
民間尚有說法,父母在,不遠遊,更何況是病重的父親,容衝怎麼可以一走了之,去冒不能冒的險。
燕後不是不想女兒回國,只是跟國家社稷比起來,還是國家爲先,等一切穩定下來,再做圖謀也不遲,十年都等過了,又何等不得一時。
好在一切順利,如今一兒一女平安歸來,燕後心中稍有安慰。
"兒臣謹遵母命!"容衝聞聽燕後指責,心中雖有小小不快,卻不敢有所表露。
"衝兒,昨日你府上誰人病了?"燕皇又問,她一臉平靜,看不出喜怒。
容清漪一臉疑惑的望向容衝,昨日她在翡翠院並沒有聽說誰人病了。
"母后,是一位對皇兒特別重要的女子。皇兒的命就是她救下的,若沒有她,皇兒上次就回不到燕國了。"容衝心中一驚,不知道母后如何得知,莫非夏御醫在太子府出診時,正好父皇傳喚不得?
"皇上病情跟前離不得夏御醫,難道你不知道麼?昨日竟強行搶去你府上看診,竟爲一個丫頭!"燕後面露不快,雙目含怒,擡起手顫抖的指向容衝,他太讓她失望了!
"情況十分危急,皇兒……"還未等容衝把話說完,燕後一擺手,"罷了!我帶你們去見皇上,記住,不能招惹皇上傷心。"
容清漪和容衝點頭答應,跟着燕後前往皇上寢室。
病榻上皇上已是形容槁枯,病的不成樣子了。
容清漪多年未見父皇,卻不想今日一見竟是如此模樣,忍不住淚流滿面,聲音哽咽跪倒在牀前,"父皇,父皇,女兒回來了。"
燕皇聞聲側頭望向容清漪,細細的端詳了好一陣子,才認出來果然是他的漪兒,瞬間淚水滾落,"漪兒,你可回來了,父皇等得好苦啊,都怪父皇無能,沒有保護好你們,父皇有愧啊。"
容清漪一聽更是涕不成聲,"父皇,是女兒不孝,未能在牀前侍奉。"
燕皇因悲痛一陣劇烈的咳嗽,憋得臉色紫紅,容清漪連忙跪走到燕王牀前,含淚幫他拍着胸膛順氣。
站在一邊的燕後,見此情形,走向前去,悄悄掐了容清漪一把,讓她別再招惹燕皇傷心,燕皇病體已經經不起過度哀傷了。
燕後拉着燕皇得手,暖語輕笑,"皇上切莫哀傷,女兒平安歸來,必是上蒼垂憐,天降祥瑞於我大燕,皇上龍體亦會康健,從此我們一家人快樂生活在一起,再也不分開了。皇上,你說是不是好事?"
燕皇聞聽臉上微微有了血色,點頭笑道,"皇后說的極是,是好事,大好事,該高興。"
"是啊,皇上,以後的日子還長着呢,漪兒這一路趕來鞍馬勞頓,讓她早點回去休息吧,你說了這一會子話,也累了,該歇息了。"燕皇見燕皇情緒平息,柔聲勸道。
燕皇點點頭,"好,漪兒,回到家了,有什麼需要就跟衝兒說,讓他給你準備。"
容清漪強作笑顏,"父皇,女兒什麼都不需要,在您身邊就是最大的滿足,等不日父皇龍體康健,女兒還要陪您去城牆上看日出。"
"好,漪兒,父皇答應你。"燕皇露出一個期待的微笑,點頭答應。
容清漪笑了,彷彿十年前那個倘佯在幸福中不知憂傷爲何物的小公主又回來了……
燕皇望着她嘴角笑容溢出,彷彿從前的日子又回來了。
寢室外廳,燕後問容清漪,"漪兒,你是住從前的錦繡閣,還是另外安排住處?"
容清漪聞聽,立刻跪地磕頭求道,"母后,女兒不孝!女兒還是住在衝兒府裡吧,那處翡翠院甚是清幽,很合我意。女兒此次歸來,想帶髮修行潛心向佛,爲父皇母后祈福,爲我大燕江山社稷祈福,爲我大燕子民祈福。女兒已是敗絮之身,唯青燈黃娟方能平息女兒心中哀痛,還望母后成全。"
"唉!罷了!既然你有此意,料是橫豎攔不住的,母后恩准你暫且住在太子府,至於禮佛之事再做打算,望你常來宮中走走,陪陪母后,衝兒亦需你多多從旁協助,你父皇……如今只剩你們姐弟二人,要相互照應,共保我大燕萬世長青。"燕皇沉思片刻,雙眸含淚,點頭應道,"漪兒,這些年,在秦宮你受委屈了,你爲大燕所做的,爲衝兒所做的,母后都明白。"
"母后,女兒不委屈,只要衝兒能平安,燕國無恙,便是女兒最大的心願。"容清漪臉上有恬靜的微笑,一個她能換得今天燕國的安然無恙,衝兒平安,值了。
只是,十年的秦宮生活,十年與楚苻堅朝夕相處,同牀共枕,亦成了她的習慣,這一分開,心頭說不出的空虛失落……
這一切有誰能懂?又有誰能知她?
從燕宮出來,容衝容清漪倆人默默的走着,都沒有說話。
容清漪面色沉靜,今日進宮已經了卻這十多年的夙願,終於能親見父皇母后一眼。
雖是心有悲傷,亦是安然,從此只願青燈黃絹,爲心中所念所掛祈福,從此燕秦修好,再無戰事爭端。
容衝亦是沒有說話,他隨容清漪在秦宮十多年,自然有些明瞭她的心事。
早在秦宮之時,容衝就懷疑容清漪愛上了楚苻堅,不忍心對他下手報仇。
如今又見容清漪不願住在燕宮中,想要帶髮修行,難道姐姐是因爲楚苻堅纔會做出這樣的決定的?
心中微微不悅,楚苻堅可是他們不共戴天的仇恨,容衝恨不得抽他的筋吃他的肉喝他的血,才解心頭之恨!
"姐,你的心還在秦宮麼?"容衝忍不住問出口。
"何出此言?"容清漪聞聽,眸光暗了暗,而後靜然。
"爲何不住宮中,還要帶髮修行?"容衝面無表情的再次問道。
"若非,還能怎麼樣?你覺得我還能再嫁人?楚苻堅會允許我再嫁人?哪怕我是在燕國,莫若帶髮修行,以絕塵念!"容清漪嫣然一笑,眸中卻是充滿苦澀。
"母后不會答應的。"容衝掙扎到,他渴望保守十年凌辱的姐姐,能重新嫁人幸福生活,就如同那場劫難從未有過。
"母后又豈會不明白。衝兒,聽母后的話,一切以江山社稷爲重,切莫意氣用事。昨晚怎麼回事呢?"容清漪不動聲色的轉移了話題,問起昨晚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