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語氣是不容分說的堅決,更有絲賭氣在裡面。十七苦着臉看着楚桓,她其實也憋屈得早已經要爆炸了,她十分想抓着除桓的衣領子吼回去,他媽的我不是王玥,你的妻子早就已經跑了去找別的男人了,你的綠帽子早就戴腦袋上了哪還等到現在?
可是她不敢。
這樣話的一出來,他惱羞成怒下,不管是爲泄憤還是爲遮掩家醜而滅口,他第一個反應都會是殺了她。
她嘆口氣,想着,等玉貴妃找到辦法救自己離開這個鬼地方了,一切就都不關她的事了。
她要忍,一定要忍,他發瘋,也只由得他發去。
楚桓見十七不說話,便覺得十七這是無聲的抗議和不屑,她這樣的態度令他頗有些拳頭打在棉花上,得不到迴應的感覺,心裡便有些悻悻起來。他退後一步看了看十七,語氣裡的氣勢也就短了幾分,“你這幾天就在沅香苑呆着罷,哪也別去,也別見人,省得一個不慎落人話柄中人圈套。”
十七點點頭,“好吧。”
楚桓又看她一眼,便轉身出門。
後面連着兩天,楚桓都未出現,正在十七提心吊膽的時候,宮中來人,道玉貴妃要接十七進宮說話兒。
十七大喜,這兩日她如坐鍼氈,正不知如何才能跟玉貴妃通上氣。她急急梳洗打扮了一番,想了想,又將這些天爲跑路而準備的銀票首飾拿了些踹在袖袋裡,這才帶上翠蘅香蓮出門。
玉貴妃正一人在那溫泉湖中等着十七,一見她來,玉貴妃笑吟吟站起,低低叫道,“妹妹。”
要按二人當前身份,十七雖沒小玉貴妃幾歲,但於輩分上卻是晚輩,可在玉貴妃的眼裡,十七是假王玥,假的信王妃,更是弟弟以彰顯身份的玉牌相贈的救命恩人,是以自然就是平輩,無人之處,她只叫十七妹妹。
十七看着遠遠在岸邊等着的幾個宮女,也壓低了聲音問,“貴妃娘娘喚我來,可是已有對策?”
玉貴妃卻搖頭,“我本想着下月初一借帶你去四方庵進香的機會助你脫身,卻不想在這節骨眼兒上,二皇子寧王楚楓在皇上面前參你悍妒毒死皇后懿旨所賜的妾侍,皇上震怒,這時候我自是帶你不出了。”
“那……那怎麼辦?”十七急了,她將楚桓的話向玉貴妃說了一遍,臨了道,“那蕊珠只怕就是那楚楓下的手,爲的就是栽贓嫁禍好在皇上跟前參我,可是娘娘您應該明白,我並不是真的信王妃,那信王有多少姬妾跟我半點關係也沒有,我根本不可能給那什麼蕊珠下毒。”
玉貴妃點頭,卻嘆息,“可是這樣的話卻不能跟皇上說啊,皇上……本就不待見大皇子,他一心想將皇位傳給楚楓,卻礙着王猛一派死咬大皇子是長子嫡出當立太子,那可是祖宗立下的規矩,就算是皇上也不能不顧忌,這才一直猶豫拖延着。如今信王府出了這事兒,正是給了皇上發作的藉口,雖有皇后死保,也是難辦的很哪。”
十七就奇怪了,“大皇子和二皇子不都是皇上的兒子嗎,怎的這皇上卻這樣偏心?”
“這裡面……有個緣故,但我也不知道是真是假?”玉貴妃臉兒微微一紅,就有了絲尷尬之色,但她還是說了,“我聽說,皇上一直以來都不喜歡皇后,但礙着皇后是先帝御定,太后又是她的嫡親姑母,所以無可奈何,後來,皇后連着幾年都無所出,他便有終於有了廢后的藉口,可就在他終於頂着太后的壓力要下廢后詔書時,皇后卻突然有孕了,之後,就生下了大皇子,而皇上想廢后就再無可能了。”
“就因爲是楚桓的出生才導致皇上不能廢后,所以皇上就不喜歡楚桓?”十七皺眉,“要這樣說,皇上也忒小心眼了點兒,再怎麼說,那是他的親生骨肉啊!就算他不喜歡皇后又有什麼要緊,左右他有那麼多的妃嬪,他不理皇后就好了啊。”
“哪有你說的這麼簡單?”玉貴妃笑着搖頭,聲音壓得更低,“我聽說這裡面還有一層,皇上懷疑大皇子不是自己親生。”
“啥?”十七這一驚非同小可,忍不住拔聲驚叫,被玉貴妃一把捂住嘴,“好祖宗,你可小點兒聲,這種舌頭根子不爲是妹妹你,我可是一個字兒都不會說的,那要傳去皇上的耳朵裡,別說是你,就連我都逃不了一死。”
十七吐一吐舌頭,她到底還是忍不住,附在玉貴妃耳邊問,“皇上怎麼會懷疑這個?”
玉貴妃搖頭,“這我就不知道了,只聽說大皇子在五歲那年,皇上聽到這樣的傳言後,曾悄悄將大皇子和那傳言中大皇子生父的血滴在一起,所幸並未相溶,否則,早在二十年前大皇子和皇后便被處死了。但雖然如此,皇上心裡還是存了疙瘩,兩相齊下,皇上就一直不喜歡大皇子。”
“這件事……皇后和楚桓知道嗎?”十七隻覺心膽俱寒,吶吶問道。
“他們當然不知道,否則這些年還不知要鬧出些什麼來呢?我也是從麗妃的嘴裡聽到的這些事兒。”玉貴妃道。
“麗妃?二皇子的生母?”
“正是,她知道皇上寵我,便想拉攏我爲她所用,爲二皇子登基鋪路,”玉貴妃冷笑,“我自是不可能讓自己成爲別人的棋子,便以大皇子爲皇后嫡出,祖宗規矩在那兒壓着,皇上沒道理另立二皇子爲太子做理由,拒絕幫她。麗妃想是爲了說服我心甘情願成爲她的幫手,這才說了這段隱秘的事給我,並告訴我說皇上心裡存了這樣的疑慮,絕不可能立大皇子爲太子,要我識時務呢。”
“這皇上也真是,他要想知道楚桓到底是不是他的兒子,就用自己的血和楚桓的血滴血認親了看看就好嘛,何苦猜忌這麼多年?”十七又是震驚又是嘆息又是不解。
玉貴妃頓時笑了,“皇上的龍體乃萬金之軀,哪能輕易損傷?又爲的是這樣的齷蹉事兒,皇上寧願錯殺也不可能這樣做的。”
“一滴血而已,能傷到哪裡?”十七愈發莫名其妙。
玉貴妃微嘆,“皇家的體統規矩,妹妹你是不懂的。”
“懂不懂的且不管他,”十七垂頭喪氣,“眼前這事兒可怎麼辦呢?若單只是二皇子栽贓倒還罷了,若是皇上也立心要拿這件事做文章,便是上訴無門了啊,娘娘,我可怎麼辦?”
“我找你進宮來,一是爲了問問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二來,也是爲了告訴你,若果然這件事無法轉圜,你也別倔着,隨他怎麼懲罰去,就如同大皇子說的,你最嚴重的的後果也就是被廢除王妃之位,送去四方庵而已。那時你在四方庵裡耐心等待,我一定會找到機會救你。”
玉貴妃這番話讓十七心裡頓時踏實了許多,“娘娘放心,我一定會好好保重自己,耐心等娘娘來救我的。”
玉貴妃點頭,又道,“大皇子也不是省油的燈,他決不會聽天由命坐以待斃的,所以,這件事他也會設法轉圜,但不管如何,你不要插手做任何事,只靜靜的等結果就好,切記。”
十七連連點頭,其實玉貴妃根本無須囑咐,十七在王府裡如履薄冰步步小心,她哪裡敢輕舉妄動什麼呢?不過就是在沅香苑裡死等個結果罷了。
長安跟她相剋,如果老天幫忙自己能順利離開長安,她將這一輩子都不再踏進這倒黴地方一步。
十七在心裡發着狠!
十七回到王府時,就見楚桓正在沅香苑裡等着自己。
“你回來了?”
“咦,你咋過來了?”十七奇怪,不答反問,“那件事查到眉目了嗎?”
“查不查得出來,都抵不過父皇一句弄虛作假推諉罪責,”楚恆搖頭,譏諷而笑,他看着十七,“玉貴妃找你說了什麼?”
十七想到玉貴妃說的那些真假難定的秘聞,再看楚桓時,眼裡就多了幾分憐憫,都說皇家子孫金尊玉貴榮華無雙,但誰知這朝堂之上宮闈之中,他們的爭鬥和艱險更甚於戰場廝殺,便是如楚桓這般天家嫡子,亦爲那不明不白的猜忌,而被自己的親生父親猜忌嫌棄,自生死上已滾了不知幾回,卻還不自知。
她嘆氣,“貴妃娘娘說了蕊珠的事兒,道皇上已認定蕊珠是我害死,要藉此事懲罰貶斥你我,並……並以此爲藉口質貶你的品行,如此,他便可順理成章的將太子之位傳給寧王。”
楚桓冷笑,“他果然心裡眼裡就只有他那個二兒子了,在他的心裡他那二兒子善良醇厚聰明睿智英武不凡,分明是天上的戰神降世,而本王是阻擋他這個英明神武的兒子繼承他皇位的唯一障礙,這些年來他不遺餘力的想要打發了,今日……今日終於被他等到了這樣的機會,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楚桓仰頭大笑,眼角卻有水光沁出,笑得無比悲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