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記三十二
1888年1月26日
我想您一定收到海倫的信了。這個小淘氣把信記在腦子裡而不用筆寫出來。今天早上,我讓她給她的伯伯弗蘭克寫信,她卻拒絕了。她說:“鉛筆在腦子裡很累。我要用盲文給弗蘭克伯伯寫信。”我說,“可是弗蘭克伯伯不會讀盲文。”“我可以教他,”她說。我給她解釋說弗蘭克伯伯年紀大了,學盲文很費力。她立刻回答道:“我認爲弗蘭克伯伯太老,讀不了太小的字。”最後我還是說服她寫了幾行,不過,寫這一封信,鉛筆折了六次。我對她說,“你是個淘氣的小姑娘。”“不,”她回答,“鉛筆太脆了。”我想她早就想好了拒絕用鉛筆書寫的理由了,因爲她被要求給朋友和陌生人寫了許多封信件範文。您是知道的,盲人學校裡的孩子們也都厭惡寫範文。這的確令人生厭,因爲這個過程非常緩慢,而且他們看不到他們寫的字,無法糾正錯誤。
海倫對色彩越來越感興趣。當我告訴她米爾德萊德的眼睛是藍色的時候,她問,“像天空一樣藍嗎?”我告訴她送來的康乃馨是紅色的,過一會兒,她撅起嘴巴說道,“嘴脣像石竹花一樣紅嗎?”我告訴她嘴脣像鬱金香。不過,她還不懂得文字遊戲。
我覺得,她在短暫的能看見能聽見的一年半時間裡,對顏色的印象並沒有全部遺失。我們看見和聽到的每一件事都留在腦子的某個地方。這個印象可能模糊得無法辨認,但它始終存在,如同在暮色濃重的夜色裡逐漸消隱的風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