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那架伊爾–136暫時停在北京,外交部很快以“飛機導航系統出現故障,導致駕駛員迷路”爲由,將飛機和被俘的機上人員全部移交給了R國。

而參加海參崴“三日遊”的其他突擊隊員們本來是埋伏在機場外,準備奇襲不成便參與強攻的,現在自然無事可做,便繼續扮作遊客,裝模做樣地在海參崴遊覽一番,然後搭乘飛去接他們的中國民航的包機,風平浪靜地回了北京。

R國方面對此事一直保持沉默。

北京方面也沒有發表任何聲明。

這時,在中國南海發生的由來已久的主權爭端已愈演愈烈,對南沙羣島的爭奪也進入了白熱化狀態。

國安系統的專家們讓英修羅休息了一天,便希望他恢復工作。

英翔沒有反對。

這次營救英修羅,國家動用了那麼多資源,有這麼多人蔘與,冒了很大的風險,他實在沒有理由反對兒子爲國家繼續工作。

但是,如果不是英修羅爲國家工作得讓某些人某些機構感到驚心動魄的話,也不會有這次驚險的劫持,這一點,英翔就不太願意去想了。當然,他有時候也會覺得自己其實就像個將頭埋進沙堆裡的駝鳥,一遇到有什麼親友的要求與自己的原則相沖突時,便採取逃避的態度,並且通常會爲了怕麻煩而順從別人,一生如此,至今也未能改變。

英修羅的性格顯然與他不同。他的原則便是“我爸說的”,其他的就都不是問題了,而且也從來沒有什麼精神包袱或者心理負擔。

現在的信息安全部已經改裝過了,提供給英修羅日常居住和生活的地方有整整一層樓,裡面放滿了孩子愛玩的模型和愛吃的零食。可是,英修羅卻始終惦記着給英翔製藥的事,老想回他們自己的家。英翔覺得把孩子一直關在這裡面,跟在監獄裡也沒什麼分別,實在是不忍心,所以也常常帶他回去。

這時,跟在他們左右提供二十四小時貼身保護的特警已經增加到了二十個人。當他們在家裡居住的時候,客廳和外面院子裡總會由這二十個特警輪班保護,弄得英修羅的小夥伴們都不敢來叫他一起玩了,英修羅爲此大爲不滿。

英翔也覺得啼笑皆非,自己從來沒受人保護過,一向都是他保護別人,現在卻被人這樣子圍得風雨不透,別說孩子,就是自己都有窒息感。

他找過英奇:“可不可以不這樣?我和修羅都受不了。”

英奇問他:“那你是不是還想讓修羅再被綁架一次呢?”

英翔很無奈:“他還是個孩子,才十一歲。”

“可他不是普通的孩子。”英奇鄭重地看着他。“小翔,他的安全才是第一位的。”

英翔更加無奈,輕輕嘆了口氣:“爸,有時候我會想,如果一年前修羅不來找我,或者我不肯認他,讓他回去,現在又會怎麼樣?”

英奇沒吭聲。

英翔苦笑了一下:“當然,我會死,而他和他的養父生活在一起,現在依然會很快樂。”

英奇卻冷靜地接下去:“如果是這樣,不但你會死,遠望也會死,還有那些突擊隊員們、那艘潛艇上的官兵們,還有羅漢、王子、玲瓏、金剛,還有許許多多的人,都會死。”

英翔想了一會兒,嘆息道:“你說的對,我確實不會眼睜睜地看着遠望他們去死,當初也是我主動讓修羅出的手……現在,修羅救了很多人,他的犧牲的確是值得的,可是……唉,總之,都是我對不起他。”

英奇久久地看着他,一字一字地說道:“英翔,我心裡一直很清楚,我對得起天下人,卻對不起你,現在,又對不起你的兒子。”

“爸,別這麼說,我們是一家人,談不上對得起對不起。”英翔輕嘆一聲。“要說對不起,是我對不起修羅的媽媽。他媽媽……因我而死,卻從來沒有怪過我,還讓兒子來找我,跟我一起生活。可是,我現在卻搞得一塌糊塗,唉,真不知道該怎麼跟他媽媽交代纔好。”

英奇聽着他的話,實是感同身受,不由得嘆息不已。

對此,英修羅卻豁達得很。他對英翔說:“爺爺是中了書毒了。”

英翔很詫異:“什麼毒?”

“書毒。”

英修羅當時正在自己的房間裡做益智型遊戲軟件《孤島尋寶》,現在這算是他的消遣之一。英翔進來,溫柔地跟他說,知道他不快樂,但是希望他不要生爺爺的氣。英修羅滿不在乎地說:“爺爺是中國古代那種典型的忠臣良將,而且喜歡自己整個家族都是一門忠烈,哈哈,就差沒在你背上刺上‘精忠報國’四個字了。”

“你倒是說起來一套一套的。”本來感到心情很沉重的英翔不由得笑起來。“你還看過《說岳全傳》?”

“沒有啦,只是去年做過遊戲《精忠傳奇》,其中有一段就是岳母刺字,遊戲公司發了一些資料過來給我做參考,嘿,我故意做得血淋淋的,讓玩家瞧瞧,她也真下得去手。”英修羅的聲音很誇張,表情卻很平靜,一直專注地看着電腦屏幕。“我一直都以爲這種事是古人爲了說故事編出來的,見到爺爺才知道,世上真有這樣的人哎。”

英翔忍俊不禁:“是啊,你爺爺就是那樣的人,一生都精忠報國,也希望下一代個個如此。”

英修羅一本正經地說:“我以前到過好多國家,好像每個國家都一樣,希望人人都爲國家、民族做出犧牲,人人也都認爲那是很高尚的事情。”

英翔認真地問他:“那你呢?”

“沒想過。反正是你讓我做的,我就做唄。”英修羅搖了搖頭,一副嬉皮笑臉的樣子。“嘻嘻,你如果要殺人,我給你遞刀,你要放火,我替你把風。我纔不管什麼國家,什麼民族呢。哎,爸,咱們什麼時候去幹點好玩的事情?”

英翔猶豫着,不知如何說抱歉纔好。英修羅反而安慰他:“是不是暫時沒空?那就算了。哎,爸,你別再去跟爺爺爭了,多傷感情?我也沒真生你們的氣,就只是覺得現在不太好玩了,挺沒勁的。”

英翔輕輕撫了撫他的頭:“你知道我在跟爺爺爭?”

“看你們的表情就知道了。”英修羅仰頭看着英翔。“爸,冬天到了,我們可不可以找個雪山去滑雪?”

英翔嘆了口氣,將他摟進懷裡。

英修羅緊緊抱着父親,在他身上蹭來蹭去,不由得心花怒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