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大會議室裡,圍坐在會議桌兩邊的人基本上都是解放軍陸、海、空軍的高級將領,只有英奇和英翔是平民裝束。有些將軍認識英奇,朝他點了點頭,微笑致意。

不過,幾乎所有認識英奇的將軍都感到納悶,怎麼會讓英奇那個沒用的兒子來參加這個高度機密的作戰會議?

不認識英翔的人則互相打聽:“那個莫明其妙地把頭髮染成白色的小子是幹什麼的?”

這次行動代號叫“長風萬里”,這個代號源於中國宋朝將南沙羣島標爲“萬里石塘”。

每個將軍手上都拿着最後確定的行動方案,逐條展開討論,爭論的主要焦點集中在各軍種的協調和各個分計劃的銜接上。

“長風萬里”行動跟以前的軍事行動包括軍事演習相比,是個十分奇特的方案,其成敗的關鍵在於另一個核心行動“水母”。不過,這個水母行動在各位將軍拿到的行動方案上只是提了一筆,並沒有詳細闡明。

軍人以服從命令爲天職,這些將軍們沒有探問那個水母行動的詳情,也沒有質疑其可行性和可靠性,那不是他們該管的事情。他們只對自己這方面應該做的工作反覆探討,務求做到萬無一失。

在“長風萬里”行動中,國安部的工作是在周邊各國開展心理戰,發動政治攻勢,廣泛利用輿論造勢,激發民衆普遍存在的反戰心理,同時爲行動提供情報和技術方面的支持。

“長風萬里”行動的總指揮是黎盛上將,副總指揮是魏勇強上將,前敵總指揮則是黎遠望少將。

人人都看得出,最近幾年來,黎遠望作爲中國軍界的後起之秀,一直受到了高層的悉心栽培,可謂青雲直上。而每次戰鬥或者行動,黎遠望也總是親赴第一線,甚至身先士卒,從不退縮,令人欽佩。就連外國的軍事雜誌都頻頻刊載文章,盛讚這位驍勇善戰的青年名將,稱他“很可能是即將統帥中國軍隊的明日之星”。

會議長達十多個小時,中途在樓內的高級軍官餐廳簡單用了餐,又接着繼續。

終於,各方面對行動的所有細節都達成一致,會議在深夜結束。

將軍們受命離開時,無不興奮激動。

魏勇強對英翔笑道:“你準備一下,後天就和遠望一起去海南吧。”

英翔點了點頭:“好。”他和黎遠望隨即告辭,一起走出了大會議室。

英奇留了下來。官場經驗十分豐富的他知道,黎盛和魏勇強很希望能立刻與他懇談,以便“解除誤會,達成共識”。

外面的夜色中,白天的小雪已經變成了鵝毛大雪,紛紛揚揚地飄落下來。

黎遠望擡頭看了看漆黑如墨的天空,深吸一口寒冷的空氣,愉快地說:“瑞雪兆豐年,今年看來是個豐收年。”

英翔看着眼前密如急雨的大雪,點了點頭:“是啊。”

黎遠望轉頭看着他,誠懇地道:“小翔,我沒想到他們會這樣逼你。”

英翔本來想反問一句,不是你派你訓練出來的鷹隊去看着我父親的嗎?不過,轉念一想,事已至此,何必圖一時嘴上痛快?現在說什麼都已經毫無意義了。

他沉默片刻,輕聲說:“沒什麼,這也算不上逼,你不用放在心上。遠望,你現在取得了這麼大的成就,我也很爲你高興。”

黎遠望略微有些窘:“小翔,你是取笑我吧?”

“怎麼會?”英翔看着無邊的夜色。“你從小就對那些古代的名將傾慕不已,我知道你是那種‘大丈夫當征戰沙場,惟馬革裹屍以還耳’的人。”

黎遠望嘻嘻笑道:“跟我說文言文,這不是出我的洋相嗎?不過,馬革裹屍這四個字我還是懂的。”

英翔轉頭看着他,神情平靜:“遠望,你一定會成爲一代名將,青史留名。我願意盡我之力,助你成功。”說完,他大步離去。

黎遠望看着他高挑修長的身影在風雪中漸漸遠去,眼裡除了感激外,隱隱的還有一絲歉意。

回到家,英翔沒有忙着收拾東西,卻先找到盤古。兩人遠遠地走到空曠的溜冰場邊,站在那裡細細計議了很久,紛紛而下的大雪差點把他們變成兩個雪人。

第二天一早,英翔就出門,在外面奔忙了一天。

接着,在放學的時間,他又到學校接走了英飛。桂妙溪沒有攔他們,只叫英飛要聽哥哥的話。直到晚飯後,英飛才被英翔送回來。他一直笑嘻嘻的很快樂,對父母說自己很聽哥哥的話。

英奇得知英翔到學校接走了英飛後,只是告訴桂妙溪說英翔會出一趟遠門,可能是與英飛話別的。因此,當英飛回到家,他們都沒有多問。

第三天清晨,英翔才叫英修羅收拾他自己的東西,告訴他這一去可能要很長時間,儘量把需要的東西都帶上。

英修羅樂呵呵地答應着,把自己那些雜七雜八的東西全都收拾起來,仿若搬家,期間還總是纏着父親問他頭髮的事情:“老爸,你的頭髮怎麼會忽然變成白色的?是不是你染的?爲什麼要染成白色?是不是現在流行?現在真的流行白色的頭髮嗎?那我也去染成白色好不好?”他收拾一會兒,就忍不住跑過來問上一句半句。

到最後,英翔只好微笑着說:“修羅啊,你有很多問題,爸爸都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你,別爲難我了好不好?”

英修羅這才作罷,但始終好奇得不得了,又忍不住去問玲瓏他們。那四個人面面相覷,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他纔好。

中午時分,雪仍在下,黎遠望派來的車隊便過來接他們了。

英翔帶着英修羅上了車,刀鋒小組的人則跟在他們後面。盤古站在屋檐下,與他們揮手道別。

英修羅忽然問英翔:“老爸,那你吃藥怎麼辦?”

英翔答道:“盤古會按時給我送來。”

英修羅便放心了。

下午,他們的專機到達三亞,隨即乘車直抵設在海軍基地的前敵指揮部。

這個基地依山面海,本身就像一個小型城市,晚上則是一片燈火的海洋,景象十分壯觀。

他們一下車,便立刻有基地後勤部的人過來,將他們帶到設施齊全的軍官公寓去。等他們放下行李,又有軍官禮貌地過來,帶着他們到了前敵指揮部。

這是一幢三層小樓,黎遠望帶着他們參觀了一樓的參謀部、二樓的作戰指揮部,最後上了三樓,這裡的大門上釘着“信息指揮部”的牌子。

一進大門,英修羅便張大了嘴,盯着前面的那堵牆。

牆上密密麻麻地嵌滿了液晶顯示屏。

“譁。”他驚歎一聲,隨即伸出一根指頭點着牆上,數了起來。他橫着數一遍,再豎着數一遍,不由得大爲佩服。“黎叔叔,有一百八十個呢,你真厲害,同時要用這麼多顯示器,是做什麼啊?”

黎遠望哈哈大笑:“修羅,這是爲你準備的。”

“啊?”英修羅又張大了嘴,半天合不攏。“爲我?”

“對啊。”不但是黎遠望,其他軍官看着天真可愛的英修羅,也都忍不住好笑。

英修羅半晌沒明白過來:“給我這麼多屏幕,要我做什麼啊?”

英翔上前輕輕攬住他的肩:“一會兒我再告訴你。”

英修羅點了點頭,便不問了。他在屋裡轉了一圈,看了看那些通信設備和正在運行的計算機系統,覺得索然無味,最近對這些東西看得實在太多了。

他走到窗邊,探頭瞧了瞧外面的碧海藍天,興致勃勃地對英翔說:“老爸,我們去游泳吧,要不去潛水。”

這個月是三亞一年中最好的時光,不冷不熱,氣溫剛剛好,十分舒適,最適宜游泳。

英翔看了黎遠望一眼。他立刻點頭:“好啊,我們一起去。”

結果,陪着英修羅在海里暢遊的起碼有三百人,除了鷹隊的二十名精英外,還有海軍陸戰隊的戰士們。

英修羅第一次遇到這種事,不禁覺得有趣,哈哈直樂,起勁地跟他們比賽起游泳來。

英翔沒有下水,只是站在海灘上看着。

除了陪在英修羅身邊的幾百名戰士外,遠遠的還有幾艘海軍的快艇在不斷遊弋警戒。隨後,他便發現整個海灘上都是穿着便衣的特警,沒有一個閒雜人等。刀鋒小組也有序地分散在海灘上,警惕地注意着周圍的動靜。

看到這種場面,英翔心裡不得不服。過去,他總是一個人獨來獨往,神秘無蹤。現在,英修羅卻與他截然相反,走到哪兒都鬧得驚天動地。

黎遠望站在他身邊,不由得微笑:“修羅這孩子就是好,尤其是性格好,人人都喜歡他。”

英翔淡淡一笑:“是啊,他是什麼都不計較。不過,你搞出這麼大場面來,人家的衛星一看就會注意。再仔細一分析,別人就會發現,原來修羅在咱們這兒,沒被V國搶去。”

“那倒不會。”黎遠望笑道。“我們的專家料到孩子到了這裡一定會要求去海里游泳,事先就仔細評估過,也用咱們的衛星做過多次觀察。事實證明,用衛星不太容易看見在海里游泳的人的臉,除非他是仰泳,而一般人在海里都不太會用仰泳這種泳姿。而且,他們這麼多人混在一起,人家會以爲是咱們的海軍在搞日常基礎訓練,不會特別注意的。”

英翔點了點頭。這個以前很魯莽的人現在確實變得成熟細緻多了。

英修羅小孩心性,不甘示弱,身姿矯健,在海里破浪前進,速度很快。

黎遠望不由得羨慕地直贊:“小翔,你這小子真是走運啊,完全不勞而獲,白撿了這麼大一個兒子不說,這兒子不但是個天才,還文武雙全。”

“你還不是一樣?你兒子也這麼大了,你好像也沒出過什麼力。”英翔微笑。“我就一直不明白了,像江離那樣冰雪聰明才貌雙全的女子,怎麼會看上你這個莽夫?”

黎遠望洋洋得意:“這你就不知道了吧?咱們還是有知識有文化的。”

英翔微微搖頭,忍俊不禁。

黎遠望拍了拍他的肩:“哎,說真的,如果不是我先認識江離,你也遇不到依露遜。所以,飲水思源,你終歸還是應該感謝我。”

英翔想了想,發覺確實如此,便點了點頭:“你說的對,爲了這件事,我一生都會感激你。”

“也不用講得這麼嚴重。”黎遠望笑嘻嘻地說。“裙帶關係嘛,總要有點好處。” wωω.ttКan.¢ ○

英翔忍不住笑了起來,心裡愉快了一些。以前總是他拿這句話來調侃黎遠望,現在卻被黎遠望回敬給他了。無論怎麼說,他們之間的友情實在太深遠太濃厚,不是那麼容易就能摧毀的。

遊了很久,覺得痛快極了的英修羅才哈哈笑着上了岸。英翔拉開浴巾,裹在他身上,陪着他回了公寓,要他洗乾淨身上的海水。

從北京到三亞,他一直都不理會刀鋒小組的那四個人,令他們十分尷尬。這時,乘着英修羅在浴室裡淋浴,玲瓏終於鼓起勇氣,走到英翔身邊,垂着頭說:“老大,你別生我們的氣了。”

英翔的聲音很溫和:“我沒生你們的氣。你們只是在工作。”

玲瓏窘迫地說:“老大,就算我們不來,他們也會派別人來。我們來了,至少對修羅會很好,他也會很高興。你說是不是?”

英翔沉默一會兒,擡頭對她笑了:“你說得對。玲瓏,我真的沒生你們的氣。我工作的時候一向如此,你們也是知道的。”

玲瓏蹲下身來,仰頭看着坐在椅子裡的英翔,懇切地說:“那……老大,你就不要不理我們了,好不好?以前你不愛講話,可對我們很好。你現在這樣,我們都很難過。我們接受任務的時候也沒覺得有什麼不好。再說,我們都希望你能再回來,與我們並肩作戰。老大,我們喜歡和你在一起。不過,如果你真的不喜歡這樣,我們可以馬上離開。我們都不願意你這麼不開心……老大,你現在的臉色嚇人極了,我們……都覺得非常難受,又不知道該怎麼辦纔好。老大,你告訴我們,我們應該怎麼做?”

英翔看着這個猶如自己妹妹一般的女子,她那一向明朗如夏日陽光的臉上此時滿是悲傷。他伸手輕輕揉揉她的短髮,柔和地說:“玲瓏,去跟他們說,我沒生氣,我也知道你們都對我很好。我現在的意見就是,繼續做好你們的工作。我很高興能重新回來與你們並肩作戰。”

玲瓏頓時滿臉喜色:“真的嗎,老大?”

“真的。”英翔微笑。

玲瓏高興地起身:“太好了,我馬上去告訴他們。”

等她閃身出了門,英翔坐在窗邊,一直沒動,等着兒子從浴室裡出來,準備向他交代需要他完成的工作。

窗外,熱帶的陽光正朗朗地灑在蔚藍色的大海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