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他登基之後,從未與大家這樣同樂過,今天不僅突然自己跑來了,還呆了這麼久,任大家胡鬧,大家本以爲他是心裡高興,哪裡想到他突然就發了脾氣?
面面相覷了一會兒,將領們便喝斥着士兵們回自己的營裡去,站崗的、放哨的、巡邏的依然回去了,侍女們收拾了東西,也陸續回了帳中。
只有篝火在燃燒跳躍,陶伊靜看了一會兒龍皓焱住的方向,便轉身默默地往營中走去。
“小九,你沒覺得有些古怪嗎?”月魂微蹙了下眉,小聲說道。
“什麼古怪?”榮延的目光卻一直追隨着陶伊,月魂一拉他,壓低了聲音說道:
“不太對勁,青十七不太對勁。”
“胡說什麼!”
榮延不耐煩地拂開他的手,打了個哈欠,往自己的帳中走去。月魂緊擰了眉,盯着陶伊的背影思忖着,她的一切都和陶伊太像,除了這張臉之外,身上的香,說話的神態、笑起來的模樣……太像!
而那馬車中的主子,卻讓他感覺有些怪異,旁人可以認爲那是她失了部分記憶的緣故,可是他並不覺得,他和陶伊單獨生活過一段時日,她身上的味道,她的氣質,太獨特!相比下來,這青十七比陶貴妃更像貴妃娘娘!
可是,如若自己都看得出,陛下會分辨不出嗎?或者只是自己把對陶伊的感情轉到了這像極她的青十七身上,所以纔會格外敏感?
越想越糊塗,只覺得不解極了,那邊榮延卻大聲說道:
“喂,我說你睡不睡,我可要睡了啊。”
因爲是臨時紮營,他便和榮延同住一帳,並未另外紮營,以方便隨時拔營。
他皺了下眉,大步就往龍皓焱的帳中走去,想來想去,還是要向龍皓焱說一下自己的疑惑纔對。
剛到帳前,便被侍女攔下了,那侍女柔柔地說道:
“有事將軍明兒再說吧,娘娘歇在帳中了。”
正說着,那帳中便傳來了“陶伊”小聲的驚呼聲,他尷尬地轉過身往回走去,怕只是自己真的太敏感了吧,他們是枕邊人,豈能分不出人來?
如若,這青十七真的只是湊巧像她而已,那自己不也是圓了一個夢?
想着,這腳步又輕盈了起來,罷了,以靜制動吧,這是他一貫的作法,等着獵物往自己的籠子裡面鑽……然後緊緊地關上那柵門,讓獵物在籠中頻死掙扎。
各帳的燈火漸滅了,巡邏的士兵們警惕地護衛着大營。
掀開帳簾,彎腰就想鑽進去,耳朵卻敏銳地聽到了幾聲尖銳的聲響,連忙彎腰,幾支箭呼嘯着扎透了那帳簾,他聽到了榮延的怒吼聲: “搞什麼鬼?誰拿箭射本將軍?”
吼聲還未落,又有幾支箭夾帶着陰惻惻的暗風,往月魂身上射去。他身形一閃,手中已多了一柄長劍,人在空中幾個翻滾,一陣冽凜的劍光閃過,格開了如雨般落下的羽箭。
“護駕,有刺客!”
侍衛們快速圍上前來,護在了月魂前面,高舉起了盾牌,箭密密地擊在盾上,一陣亂響之後,那邊再沒了聲響。
“怎麼回事?”榮延大步從帳中走出來,赤着上身,手裡攥着幾支折斷的箭,鐵青着臉色問道。
“有人暗襲,鷹騎營速去察看。”
月魂快速說道,鷹騎營的人領了命,縱身上馬便往那箭來的方向疾奔而去。
月魂和榮延又立刻調了人手往龍皓焱的大帳外面跑去,龍皓焱早就聽到了動靜,從大帳奔出來,就直接往小王子的帳中跑去了。
幾人還未走近,一陣更密的箭雨又落了下來。這一回,箭頭帶了火藥,所落之處,炸起碎石亂濺,塵土四揚,不少士兵炸傷了,還有些被這飛起的碎石擊到。
立刻,侍女們住的大帳也被燒着了,火光很快便蔓延開來,女孩子們紛紛尖叫着往外跑來。
陶伊隨着人羣跑了出來,太慌張,鞋都被芝芝給穿跑了,而芝芝的腳太小,她趿在腳上,只跑了兩步,便乾脆甩開去,只赤了腳,一面繫着衣帶,一面往王子住的大帳瘋跑過去。
做孃親的,有危險的時候,第一個想到的總是自己的孩子!
不過,這兩小子卻睡得熟極了,這麼吵,居然跟沒聽着一樣!
龍皓焱把孩子抱進懷裡,微蹙起了眉,陶伊跌跌撞撞地跑了過來,卻被鳳歌的侍女給攔住了,鳳歌大步過去,從龍皓焱的懷裡接過了一個孩子,小聲問道:
“有沒有嚇着?怎麼都沒醒呢?”
龍皓焱沒有出聲,只靜靜地掃了一眼滿眼含淚的陶伊,便接過了侍衛遞上的青月刀,往箭射來的地方奔去。
見他奔遠,陶伊猛地推開了攔在面前的侍女,從奶孃手裡奪過了另一個孩子!她的手開始顫抖,這是她第一次抱到自己的兒子啊,多麼可愛的小傢伙,是從自己的肚子裡出來的小傢伙呢!長得和他爹太像了,這眉眼間活脫脫就是個小龍皓焱呀!紅潤的小嘴兒緊抿着,和他爹一樣的倔強的模樣呢!
陶伊越看越激動,抱高來就往那小臉上親了過去,滑*嫩的肌膚,絲般地柔軟,我的好兒子!娘終於抱到你了!快醒來,叫孃親啊!她眼中的欣喜那樣的明顯,那樣的狂熱,鳳歌看在眼裡,簡直妒火中燒,那柳眉恨恨挑起,沉了滿面的冰霜,厲聲斥責道:“放肆!”
“你們楞着幹什麼,還不把小王子抱過來!你是何人,居然敢碰小王子,來人,拖下去!”
侍女們連忙從陶伊手裡強行把小王子奪去,陶伊怕傷到兒子,不敢硬奪,便只好戀戀不捨地鬆了開了手,眼睜睜地看着鳳歌讓人把孩子抱走。
鳳歌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轉身大步往回走去,貼身侍女連忙緊跟上來,鳳歌左右看了看,四處都是火光,侍衛把她和兩個小王子緊緊地護在了中間,正警惕地看向四面,她咬了咬牙,壓低了聲音問道:
“只讓她們跟着,誰讓她們動手的?”
侍女楞了一下,小聲回道:
“門主,那不是我們的人,我們的人還在後面。”
鳳歌楞了一下,停住了腳步,不是自己的人,那還有誰在此地埋伏着?她回頭看了一眼陶伊,冷笑了一聲,管他是誰的人,這把火燒得太好了,剛龍皓焱把她留在了帳中,她正爲難着怎麼應付,這火一燒起來,他就沒辦法繼續下去了,她也正好趁亂把陶伊除去。
暗暗向侍女打了個手勢,侍女便點了點頭,放慢了腳步。
陶伊從親手抱到孩子的狂喜中冷靜了下來,天,這麼吵,孩子怎麼可能不哭不鬧?難不成鳳歌真的下了毒手?
那呼嘯的箭雨依然沒有停,反而從四面往中間射過來,幾枚暗器吐着毒焰直撲了陶伊的背後。
鏗鏘……
輕微的響聲,在嘈雜聲中,根本無人聽到,幾枚更加細小的暗器從另一個方向擊來,把這幾枚毒鏢擊落在了地上,而陶伊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剛剛又和危險擦肩而過了一回。
“青姑娘。”榮延從一側跑過來,伸手拉住她,快速說道:“快跟我來,先鋒營已經把敵軍引進埋伏圈了,陛下和月將軍已經帶軍前去狙截了,你們女眷現在要退進山中去。”
說着,便把她抱起來放到了馬上,自己也翻身上了馬,一揚鞭,便往那山中奔去了。
只有一小隊侍衛護衛着十數名女子一起到了山中的一座破敗的小廟裡面,廟裡只有三個老和尚,見來了一羣全副武裝的軍士和女子,不願惹事上身,便把屋子讓了出來,自己去了山中暫避。
鳳歌乘坐的御駕也到了,帶着兩個小王子進了中間的屋子,侍衛們嚴陣以待地守在了外面。陶伊沒有進屋,就倚在欄杆上,支起了耳朵仔細聽着那邊的動靜,孩子還沒有醒麼?都不會知道餓,不知道害怕的麼?莫非耳朵出了毛病,聽不到外界的動靜?
越想越擔心時,一個奶孃捧着一隻水壺走了出來,看樣子是要去燒水,陶伊連忙上前去攔住了她,拉起她的手便寫起字來,那奶孃瞪着眼睛看了半天,才小聲說道:
“青姑娘,你畫什麼啊?我不識字。”
陶伊失望地垂下了雙手,看着她快步往廚房的方向去了。這時一羣傷兵被擡了進來,他們都是剛纔被燒傷的。
侍女們被侍衛長叫了過去,和軍中大夫一起,爲這些傷兵清理傷口,因都知道陶伊是榮延和月魂都中意的人,所以大家也不來使喚她,不過,陶伊哪裡是閒得住的人,立刻就快步走了過去,幫着燒水,清理傷口。聽着她們議論,陶伊才漸漸明白過來。
原來,龍元澈上一回戰敗,便退回了齊魯,龍皓焱那時傷了元氣,並未追擊他,雲墨又跟她一起回了幻境,他便也利用這七個月的時間重新聚攏了軍隊,龍皓焱身中情毒,時日無多的消息早就傳開了,那些已經背叛了龍皓焱的部族乾脆就一門心思地追隨了龍元澈,想和龍皓焱再爭天下。
龍皓焱行軍緩慢,一半是爲了王子,一半就是等着龍元澈的攻擊。他行軍緩慢,給人的大軍長途跋涉,又連經大仗,早就疲憊不堪,這裡地勢險隘,若在這裡伏擊,會有事半功成的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