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元忙蹲下來,小男孩見狀卻害怕地後退了兩步,張元輕聲道:“孩子,別怕,我們都是好人,不會殺你們的,放心,我們不會傷害任何一個好人的。”
男孩擡頭看了眼自己的母親,見母親輕輕搖搖頭,輕輕點了點後面的官兵說道:“可,可你們都帶了刀,上次那些人和你們一樣的,都拿着刀,殺了好多人!他們還想殺了我娘!”
張元笑道:“放心,只要是好人,我們都不殺,除非他是大壞人,你娘是大壞人嗎?”
小男孩搖了搖頭道:“不是,我娘是最好的娘,她不是壞人。”
張元復又笑道:“這就對了,竟然你娘不是壞人,那爺爺爲什麼要殺她呢?來,點心拿去吃,放心,他們手上的刀啊,都不會殺好人的。”
祁雲山命後面所有官兵將刀收起來。
小男孩又怯生生問道:“那像原來那樣的大壞蛋不會再來了是嗎?”
張元和祁雲山對視一眼後,不禁被孩子的天真逗笑。
張元親切地撫摸着男孩有些髒兮兮的臉親切說道:“壞蛋不是已經被殺了嗎?放心吧,孩子,這個世界上啊,還是好人多!”
說罷,親手拿起一塊點心塞到了小男孩的嘴裡。
小男孩塞了滿滿一嘴,滿意地邊吃邊笑看着張元與祁雲山二人。
祁雲山又從康聰手中拿過水壺遞到男孩父母的手中道:“慢慢吃,別嗆着。”
人羣裡有一位面色清秀的男子自從看到他們兩人的時候就一直打量着他們,此時又看到他們這樣的做法,忙上前一步道:“祁將軍?張大人?敢問是哪個祁將軍和張大人?”
康聰回道:“這位是皇上親封的護國大將軍祁雲山,這位大人是皇上的輔助大臣尚書令張元張大人!”
這位清秀的男子突然喊道:“原來是祁將軍和張大人,鄉親們,是他們倆,他們倆可是好官,清官啊!我兩年前去過一次京城,百姓們無不讚揚二位大人,鄉親們我們這次有救了。”
人羣中的這一聲猶如沸騰的油鍋被人用蓋子蓋住了一般,突然之間就止了搶奪,止了擁擠與喧鬧,衆人都停下手中的動作,愣愣地看着眼前輕輕而笑的兩位大臣。
張元見衆人都停了下來,他頓了頓說道:“鄉親們,不要心急,這裡所有的糧食和物資啊,都是由朝廷發下來給大夥兒的。如今皇上英明,自然看不得百姓受災,但我們一切還需按規矩來。而且此次災荒如此之大,咱們買這些米和衣被也確實不容易,還請鄉親們隨我等到刺史府門口,本官與祁將軍會馬上安排人立即將東西發到各位手中,另外每日我們會選擇幾個地方派發粥糧,雖不能吃個全飽,但也絕不可能讓鄉親們餓了肚子。”
剛說話的男子對着後面的人羣喊道:“好!好!鄉親們,我們聽張大人和祁將軍的!不要哄搶!”
突然之間,人羣裡掌聲雷動。
祁雲山笑着看着衆百姓用手輕輕下壓道:“鄉親們,你們的困難我們都清楚,皇上他更是清楚!”
人羣突然暴發出驚天動地的喊聲,那聲聲“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猶如夏日裡最響的雷響徹在蜀州的上空。
剛那位男子又道:“大夥兒排好隊吧!”
“好!大人放心吧,我們會排好隊,我們不會搶的,來來來,鄉親們,我們排好隊跟着二位大人走,大家不要擠!”
“好好好!多謝各位鄉親們,大家放心,所有人都會有,只是領用的棉被衣物等我等需按規定登記入冊。至於粥等裹腹糧食,鄉親們,還望大家能體諒,要讓每個人務必吃上纔好。另外我們這次還帶來了種子,請鄉親們將種子種下,這樣來年我們就不必靠着救濟來度日,鄉親們認爲可好?”
“謝張大人,謝祁將軍,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感謝聲震天,如山吼,如海嘯,黑壓壓的難民此時個個匍匐在地,感謝着皇恩浩蕩,感謝着清官良將!
然後在人羣裡,卻有一雙犀利的眼睛冷冷地盯着這一切。
到了刺史府,各個縣的縣令按律均來到刺史府外迎接。
張元拿出臨行時,皇上下的聖旨,下面黑壓壓的跪了一片:“奉天承運,皇帝召曰:曲陽縣縣令卞京勤懇職守,廉潔奉公,將曲陽縣治理得井井有條,朕甚感心慰,特升任爲蜀州府刺史。協同祁雲山及張元辦理好此事蜀州災荒一事,不得有誤,欽此!”
卞京原是蜀州下屬曲陽縣的縣令,此人年約四十左右,十分乾練,因與原蜀州刺史大人王猛不合而在自己的縣令任上已經幹了整整十個年頭。平日裡也是十分的節儉,不會察顏觀色,不會阿諛奉承,不會溜鬚拍馬,所以王猛那時奏請吏部,將他調至蜀州最爲貧瘠的曲陽縣。
此人現已在曲陽縣又呆了近十年,如今的曲陽已不像當初那般苦寒,就是在蜀州發生暴亂,難民四起的那段時間,也將自己縣的百姓管理得十分得體,無一人滋事,百姓雖難有飽腹之時,可卻十分愛戴自己縣的這位縣令,因此就是再難再苦,他們都是帶着自家老小苦苦挨日,因爲他們知道,卞大人定是想盡了一切辦法幫他們度日了。
謝沛來賑災之時,分到曲陽縣的糧食實是太有限。
那些察言觀色的其餘官員一看原先不受王猛待見,而他們原先也多少對他有過冷嘲熱諷的卞京如今在毫無徵兆的前提下,突然升位爲他們直接上級,忙過來阿諛奉承,唯恐卞大人會給自己什麼小鞋。
卞京不驕不躁,一一回絕,對着十幾個縣的縣令說道:“各位大人,本官承蒙皇上厚愛,今日被委於重任,本官必將鞠躬盡瘁,與各位大人攜手治理好蜀州,以報皇恩浩蕩。如今當務之急還是要將蜀州目前的災情降到最低,還位各位大人,能在各自的任上盡心盡責,儘快讓我們的百姓渡過這次難關。”
下面十餘衆人忙喏喏回道:“謹遵大人教誨!”
人羣雀躍,紛紛奔走相告,無不對皇上任卞京爲刺史大人拍手稱快!
蜀州是個燙手的山芋,晉麒自然不會再派自己的人去任什麼刺史,故對於陳帝下旨任一個原本就毫不起眼的縣令爲刺史時,他雖到後來才知道,卻也難得的未說什麼,也自然沒有放在心上,哼哼一笑“不過千瘡百孔而已”後便棄之一邊,蜀州如同被他丟棄的廢棄物般不再理會。
其他縣的縣令雖然對卞京不是十分了解,但以往他爲何不受王猛待見卻是清楚的很,故而,各個暫時收斂了鋒芒,一時之間,十餘個縣對於此次的振災之事倒也盡心盡責。
只是蜀州地界難民衆多,有兩三萬之衆,再加上疾病肆意,整個蜀州,比原本想象的更是要難上十倍百倍,各種燒殺搶掠,打砸滋事無不時時發生,百姓們苦不堪言。那些商家的老闆更是緊緊將鋪子鎖死,整個蜀州一片蕭條。這樣的事使得祁雲山與張元二人着實頭痛了,如果任由其發展下去將一發不可收拾,但如果派兵鎮壓卻也只是治標不治本,何況那些都是難民,如何杜絕這樣事發生,如何讓他們回到正常的日常生活中去,已是個十分嚴峻的,擺在桌面上,必須要解決的事情了。
二人在卞京的陪同下,一路巡訪過去,只見道路兩旁蕭條的景象觸目驚心,哪還有昔日半點繁榮的情形。
到處都是可見的殘垣斷壁,穿着單薄瘦弱的孩童,一看就是久未吃過飽飯而導致的營養不良。
張元和祁雲山二人見此慘狀,心情都是極度的壓抑。
張元問向邊上的新任蜀州刺吏卞京道:“如今春耕雖已過去了兩個月,但現下再播下種子對於農收影響應該不算太大吧?”
卞京忙道:“回張大人,張大人有所不知,春耕秋收,本是自然規律,而今年因氣候異常,導致百姓顆粒無收不說,原本種下去的稻田均被淹死。若仍要種下水稻等農作物,只怕到秋收之際,仍無多大收成。依下官看,此時不如改種玉蜀黍,再加之粟米,定能讓百姓安然度過冬季,秋未之際再種下小麥,來年春天種下水稻。如此,方能緩解今年的這場大災能。”
祁老將軍長嘆一聲道:“沒想到一次洪災,竟讓百姓要遭受兩年苦難,死傷無數!天災焉如此不盡人情,人禍又豈能得民心啊!”
張元的臉色亦是很不好,他心情悲痛之下說道:“所以像謝沛和王猛等貪官污吏人才會激起民憤。皇上此次真是極明智,藉此機會一併剷除此等蛀蟲!”
卞京道:“而今晉麒之黨把持朝政,只會將大陳國幾百萬百姓帶入無盡的痛苦深淵。周邊四國已經在慢慢崛起,若是皇上此番還未想到要奪回政權,那大陳離亡國之日便不遠了。可是他晉麒枉爲首輔大臣,一心沉迷於政權中心,卻不知,在他自己的核心之內,早被蛀空!”
張元與祁雲山二人不竟一震,他們未曾想到,卞京竟有如此見地,忙道:“卞大人對當今朝局洞察入微,我等實是佩服!”
卞京哈哈一笑,可隨即面色卻已黯淡下來道:“下官只是久在地方上,看到民生凋零,百姓苛稅繁重,經濟蕭條,焉能不痛心疾首!而當今胡族國君卻早已洞悉這一切,在與我大陳國交界的周邊城市,發出許多利好條件,誘使我大陳國的百姓遷居胡族。好在,當今皇上,天命所歸,從這一兩年朝局來看,已發生了細微的變化。下官敢斷定,帝王霸業早晚有一天必會回到皇上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