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晉麒出來看到立於宮外的婉貴妃,他冷然地看了看她:“婉貴妃,怎麼纔剛到嗎?”
婉貴妃施了一禮後道:“是!今日早晨慧兒感覺身體不適,故而未來給姐姐請安,這會兒感覺身上鬆了許多,所以特意過來看看姐姐。”
“你不是來看太子的嗎?”
“太子如今由皇后娘娘帶着,慧兒哪還需要多看望。”
晉麒想從婉貴妃的臉上看出些什麼,但她臉上只有那適時的笑容,“婉貴妃,太子可是你的親生兒子!”
婉貴妃回道:“伯父糊塗了,太子是皇后姐姐的兒子!慧兒只是太子的母妃,與後宮其餘嬪妃均是一樣的。”
晉麒冷冷一笑道:“婉貴妃,不錯,你比你的父親和母親可要懂事多了!”
婉貴妃隱於袖中的雙手緊緊捏在一起,可面上她仍上保持不變,“若是爹孃知道慧兒由伯父伯母照顧得如此好,又將慧兒送進宮來陪伴姐姐,他們定然很欣慰。”
晉麒微微點頭,看着婉貴妃的臉道:“老夫想,你該明白得很,當初爲何會選你入宮,你也夠爭氣,生下了二皇子。如今二皇子已被立爲太子,很好!接下來,該做什麼,你應該很清楚!若你能助老夫了卻心願,他日太子登基,你便是理所當然的母太妃,如若不然,哼!你應該清楚得很,老夫的眼裡容不得半粒沙子!”
婉貴妃膝蓋屈了屈,恭敬回道:“是!慧兒明白!”
晉麒說完此話,便轉身離去。
婉貴妃愕然,她定定地站在坤寧宮的門口,深秋的風已帶了寒氣,如利刃般一層一層地割在臉上,撲在身上,如同要撕開她裹在身上的層層衣衫,只要將她放在寒風中,一鞭一鞭地抽打,只打得鮮血直淋,皮開肉綻,如破布一般撕成一條一條,任人盡數毀去,半點不留。
人爲刀殂我爲魚肉,一直以來,自己永遠只不過是不同刀殂上的魚肉罷了。
難道自己的孩子縱然是當了太子,甚至有朝一日會登上皇位,也要成爲他人刀殂上的魚肉嗎?不,絕對不可以!
婉貴妃一隻手緊緊地抓着紫香的手臂,益來益緊,紫香卻也似感覺不到半點痛疼一般,另一隻手在袖子裡,早已捏成一個拳頭,尖利的指甲深深地掐進肉裡,小姆指上的指甲怦然而裂。
紫香穩了穩心緒低低道:“小姐,剛晉侯爺與皇后娘娘的對話,您什麼沒聽到,您纔剛到坤寧宮,便在門口碰到了晉侯爺,所以您什麼都不知道!小姐……”
婉貴妃整個身子都在微微顫抖,她用盡全身的力氣,緊緊地將淚水逼進眼裡,擡頭遠遠地看着天邊,深秋的天空,格外湛藍,偶爾飄過的幾朵白雲,亦被秋風緩緩吹走。
坤寧宮裡的幾株梨樹,白色的花隨風飄然而下,枯黃的葉子在秋風的吹動下,不斷地翻滾着。
喉頭苦澀的哽咽終於被她嚥了下去,她輕輕閉眼,深深吸了一口報衝紫香淡然一笑道:“走吧,進去看看皇后姐姐,我們是來給她請安的!”
人還未進昭仁殿,婉貴妃已語帶笑聲:“姐姐,妹妹一早起身突感有些昏厥,耽誤了向姐姐請安了,這不,現在感覺身上舒暢了許多,就來了!”
昭仁殿內,只餘皇后一人,癱倒在地上,低聲抽泣。
婉貴妃進來,見皇后如此,忙臉色變了變扶起皇后道:“姐姐,您這是怎麼了。您身子弱,現在天氣已經轉涼,你這樣坐在地上,若是被皇上知道了,該心疼要怪妹妹未照顧好姐姐了。您這是怎麼了?可是澤兒惹您不高興了?”
皇后緊緊地抓着婉貴妃的衣袖道:“妹妹,妹妹,我求求你,求求你,不要讓爹爹與皇上打起來啊!不要啊!”
“姐姐,您說什麼呢,皇上與伯父好好的怎麼會打起來呢,而且皇上一直尊伯父爲首輔大臣,肯定是您想多了,不會的,姐姐!不對,伯父剛走,姐姐,你告訴我,是不是伯父對你說了什麼,伯父他……他要做什麼?爲什麼你要說他們要打死來了?”
皇后止不住的淚水滾滾而下:“姐姐這輩子,只愛皇上一個人!這麼多年了,我一直就知道爹爹與皇上之間的明爭暗鬥。以往,我總要讓自己不要去想這些事情,可是……可是,澤兒出生了,他如今已經三歲,一年前,爹爹聯合朝中文武大臣更是逼皇上立澤兒爲太子,皇上與爹爹之間早已結下大恨!”
婉貴妃嘴角微微一抽道:“怎麼會,皇上不立澤兒爲太子,還能立誰,如妃的孩子雖年長几歲,卻是個癡傻兒,其餘幾位比澤兒還要年幼。”
皇后惶恐道:“不會的,不會的,他們之間早已劍拔弩張。接下來,接下來便會有更可怕的事情發生,我不要這樣啊!妹妹,我做這個皇后才這麼幾年,我不甘心啊!你去求皇上,讓他不要與爹爹作對好不對,只要他什麼事都聽爹爹的,爹爹便不會再爲難他了,他就還是皇上,行嗎?”
婉貴妃愕然地看着皇后道:“姐姐,您……您這是說什麼呢?你難道不知道,皇上自八歲登基以來,一直就是這麼聽伯父的嗎?而且伯父要皇上立澤兒爲太子,皇上也聽了呀,立太子的詔書早在一年前就已佈告天下。他日太子登基,您便是太后,姐姐今日爲何突然提起此事?姐姐,您這是怎麼了?剛我看到伯父從您宮裡出去,姐姐,是不是你與伯父之間有什麼誤會呢?”
皇后泣道:“誤會,我又何嘗不想這是誤會呢!可是我清醒得很啊!妹妹,一真以來,爹爹的心思也從未刻意瞞過你,你該是知道的。現在澤兒已是太子,只怕……只怕爹爹再難忍皇上了!皇上這段時間以來,處處針對爹爹,他們二人之間早已劍拔弩張。慧兒妹妹,我好怕啊!”
婉貴妃臉色變得煞白:“姐姐,您是說……您是說伯父他……他要逼宮?他要殺了皇上?”
皇后一把緊緊抓住婉貴妃的手道:“求你別說出來,好嗎?不要說出來,那兩個字太可怕,太可怕了,不到血流成河不罷休,我不要這樣的事發生,不要!我還要當這個皇后,我還那麼年輕,我十四歲便入了宮,用自己的命換來了這個皇后之位,我怎麼能這麼輕易的就下來?”
婉貴妃定定地看着皇后,彷彿已經忘了自己此時正身在皇后的坤寧宮中,彷彿已經忘了自己身在皇宮中:“姐姐,您是說真的嗎?伯父他要逼宮,他要殺了皇上?可是皇上是我們的夫君啊!他若死了,我們便成了寡婦,縱然你貴爲太后又能如何?可如果他沒死,而是……”
婉貴妃臉色極爲難看,“而是伯父他……那……那我們還如何能活得了?伯父爲什麼要這麼做?爲什麼呀!他已經是首輔大臣了,他究竟還有多少是不滿足的!”
皇后一步步將婉貴妃逼到角落:“有什麼不滿足的?妹妹,你滿足嗎?你甘願把你的兒子送給我嗎?你甘願他日後登基後只叫你一聲母太妃,而不是太后或者母后嗎?自進宮的那一日起,你滿足過嗎?”
婉貴妃如同不認識一樣看着眼前猙獰的皇后,一步步後退,“我,我沒有,我不知道。”
“所以,只能你去和皇上說,讓他退讓,也只有你才合適。你明白嗎?而我,是視皇上比自己性命更重要的皇后,是大陳國的皇后,是他文志禎皇帝的皇后!”
婉貴妃一步步後退,她緊緊地搖頭道:“不,不是的,不是這樣的!爲什麼是我,爲什麼要讓我去找皇上說,不!我不能去,皇上他會殺了我的!爲什麼不是你去說?爲什麼是我?啊!你總要在皇上面前扮演那個賢良淑德的好皇后,你便要將妹妹這麼狠狠地踩在腳下,讓我如此不堪嗎?姐姐,你太自私了,太自私了,我已經把澤兒送給你了,你卻還要我去這麼做!我做不到,做不到啊!”
皇后拭去自己臉上的淚水,冷然地看着婉貴妃狠狠說道:“爲什麼?哼!我也想知道爲什麼?我愛皇上,我爲了皇上,可以捨身去救他,你能嗎?不能,你做不到!可你還在問我爲什麼,你知道這幾年,在宮中的日子我是如何度過的嗎?你看看本宮這內外的太監宮女,哪一個不是爹爹安排進來的人?我有自己的自由嗎?沒有!我就是做了皇后也沒有!你不懂!你以爲皇上他有多愛我嗎?要不是懼於爹爹的勢力,他甚至連看都不願意看我一眼!可爹爹呢,還有皇上呢,他們把那些女人還有你,一個個地送進宮裡來,給他生了那麼多的皇子公主!”
婉貴妃邊搖邊說道:“不,不是這樣的,皇上他是愛你的。要不然,他不會立你爲後,要不然,他不會立澤兒爲太子!澤兒……他現在是你的兒子啊!”
皇后一把抓住婉貴妃的手臂盯着她的雙眼狠狠說道:“爲什麼立爲我後,爲什麼立澤兒爲太子,你還不明白嗎?你何必在那裝糊塗呢!甚至於你爲何進宮,你也應該清楚!”
猛然間,婉貴妃想起就在剛纔,就在坤寧宮外,伯父晉麒就已經說過:“你應該清楚老夫爲何要選你入宮!你更應該明白自己接來該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