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半天,我也再沒有感覺到一絲動靜,忍不住睜開了眼睛。視線中一片白茫茫的,偶爾有有幾片顏色稍暗的色塊在移動,卻什麼也瞧不清。
難道我已經被收入了百足陣?一個空洞的聲音,由遠及近。
“師叔!師叔!”當我能聽清時,也模糊看到了旁邊的一個高大身影。
又過了十幾秒,張山那憨厚的形象終於完整地出現在我面前。
“師叔!你終於醒了?!”張山可能也發現我的眼神從空洞變爲有神,長吁了一口氣。
“這是在哪?”我看着周圍的白牆白牀白被單,感覺有點像醫院,想說話,誰知卻是“唔唔”的聲音。
眼睛往下一瞟,一根綠色的管子直插進嘴裡,我這才感覺到,管子直通胸腔,把整個肺給撐了起來。
……孃的,做個夢而已,竟然給我下呼吸機!這個感覺,太他媽痛苦了!!!
“別急!等我找護士!”張山見我伸手要自己拔管子,趕忙阻止住,並按下了牀頭的呼叫器。
呼吸機那哪是神志清醒的人能受得了的?多一秒鐘我都不願意帶,也不管後果,打開張山的胳膊,就抽出了管子。
“哎呦!!!”拔出後,我疼得忍不住呻吟起來。再說話,發現嗓子已經啞了。
“怎麼回事兒?!”我忍着喉頭處火辣辣的疼痛,沙着嗓子問張山。
“我還想問你怎麼回事兒呢?”張山一臉哭笑不得的表情。
“小王,你們到底在那條地道里遇到了什麼?”我還在發愣,一個熟悉的聲音在牀邊另一側響起。
扭頭看去,正是楊隊長。
“我們……”我剛開始回憶,病房門哐地一聲就被推開了,跑進來一個醫生和兩個護士。
“你們怎麼可以私自給病人拔掉呼吸機!不知道這是非常危險的嘛!”醫生見我沒帶管子,還坐了起來,頓時就不願意了。
“好了好了!沒事兒了!”我實在不想見他們,什麼玩意兒啊?我撐死了也就是進入深度睡眠,至於插管子麼?
“那不是你說沒事兒就沒事兒的!”醫生還算敬業,一邊帶上聽診器,一邊扒開張山,湊到牀頭,非要聽我的心跳。
過了半天,醫生擡起頭,又找助手要來病例,越看臉色越驚訝。
“奇蹟!真是奇蹟!植物人居然能這麼快就甦醒過來!這簡直是奇蹟!!!”醫生合上了病歷,還想來翻我的眼皮。
“你說誰是植物人?!”我本來就耐着性子,等他檢查完走人,我們好說事兒,誰知道沒完了!還說我是植物人!
“對不起,大夫。借一步說話。”楊隊長估計也受不了了這個醫生,掏出警官證,拉着他們到門外說明情況去了。
“我睡了多久?”見人都走了出去,我扭頭問張山道。
“兩天。”張山伸出兩根手指,跟我比劃道。其中食指上似乎又被咬爛了,都是血。
“你叫醒的我?”我看到他流血的食指,纔想到這一點。
“嗯,楊隊長通過各種辦法,好不容易纔找到了我,這不剛趕過來。”
真巧!真是太巧了!我心中不禁捏了一把汗,幸虧這時候張山用辦法弄醒了我,不然,等被收入百足陣,可能真就成了植物人了!
“你到底遇見什麼了?”張山見我不說話,忍不住問道。
“我遇見了……唉?那顆骰子呢?”我找了一圈,也沒看到那顆骰子。
“你是說這個?”楊隊長這時剛推門進來,說着從兜裡摸出一個東西遞給我,正是那顆骰子。
“對!就是這個!”我接過來,骰子的顏色還是那麼的鮮豔。
不行!一看就有那種要被帶進去的感覺,我趕忙轉移了視線。
“這個骰子,有什麼古怪?”張山見我不敢直視,伸手拿過來左看看右看看,也沒瞧出有什麼門道。
“先不說這個,劉雲龍呢?”我睡了兩天,腦子漸漸運轉起來。
“隔壁屋,和你一樣,不過至今沒醒。”楊隊長聽我問到劉雲龍,臉色一暗,壓着嗓子說道。
“各種方法都用了,包括我的血。結果你醒了,可他們還不醒。”張山見我又看向他,還不等問,就主動說道。
我想了想,說道:“扶我過去,我用清神咒試一試。”
來到隔壁屋,我才發現,我那間和這間貌似是特意改成的特護病房,各種儀器一應俱全。劉雲龍和那兩個專家一字排開,躺在三張牀上,也帶着呼吸機。桌上儀器顯示,他們的各項生命體徵完全正常,可就是怎麼也不醒。
張山扶着我,慢慢走到劉雲龍牀前。我先在桌上的杯子裡蘸了一點水,按在無爲印的人圓上,然後又點在他的眉心。
十秒鐘……二十秒鐘……半分鐘過去了,劉雲龍依然毫無反應。
……這是怎麼回事兒?難道高苑騙了我?!她可是明明說劉他們不會有事兒的!
“還是從長計議吧!”張山見的確沒什麼反應,扶着我坐到一張椅子上,說道:“你先把兩天前的情況,給我們說說,也許能想出什麼轍來。”
“是啊,小王。你們這件事影響不小,眼看就要壓不住了。不說別的,小劉和這兩個專家的命,咱們要不惜一切代價,把他們給撈回來!”楊隊長遞給我一杯水,附和道。
“嗯……那就從前天一早說起……”我喝口水潤了潤依然疼痛的嗓子,開始向他們敘述事情經過。
聽我講述完事情的經過,張山捏着手中的那顆骰子,不解地問道:“你說這顆骰子裡面是一個人的六生六世,可爲什麼我看不到?”
“不光是你,就連錢老爺子,他也看不到。”我說着,又讓楊隊幫忙接了一杯水來。
“那就是隻有你能看到了?”張山一臉難以置信的表情。
我聳了聳肩,表示確認和無奈。
張山想了想,又問道:“你確定第二個夢中的女人,她手中的就是百足陣?”
我愣住了,是不是百足陣,我還真不敢肯定,貌似那個燕馨翎也沒有正面承認過。畢竟此類東西,我只見過百足陣這一個。若是非要憑一張鎮譜就能分出個子醜寅卯,我還沒那個本事。正因爲我只見過百足陣,所以看到鎮譜,第一感覺就告訴我,這就是百足陣。
見我不吭氣,張山又接着問道:“你覺得是百足陣的可能,有多大?”
我想了想,深吸一口氣說道:“我認爲這就是百足陣。雖然沒有人告訴我,但那個鎮譜給我的感覺,就是百足陣。”清了一下嗓子,我又接着說道:“不過有一點我不明白,既然普通人練百足陣,如果沒有轉陰雞血石之類的極陰物品幫助,就只能練個開頭。那麼,燕馨翎怎麼還要練?難道她不知道麼?”
“呵呵!我看你是睡糊塗了!”張山笑了笑接道:“別忘了,那個女人不是活人,她是個魘,是個吃了魂的魘!”
“那她就能練?”我有點不敢相信。這東西竟然活人不能練死人能練。
“當然,就像張海濤,魘的陰氣也是極重的。只不過自古以來沒有人肯爲了練百足陣而自殺罷了。但是,貌似有一點沒對你說過。”張山看着我,一字一頓地說道:“除了雞血石,還有一種常人修練百足陣的辦法,就是借魘御陣。”
“借魘御陣?”這個詞我還真是頭一次聽說。連旁邊的楊隊都伸長了脖子,想知道個究竟。
“布穀鳥,都知道吧?一種鳥,叫的時候是‘布穀布穀’的聲音。”張山一邊說,還一邊學着鳥叫。把楊隊我倆看得面面相覷。這算哪一齣啊?好好地說着百足陣,他話題一轉,跑到布穀鳥這來了。
見我倆發愣,張山急了:“知道不?你們城裡人不會沒見過布穀鳥吧?”
“……見過。”我和楊隊長對望一眼,只得回答他道。
“布穀鳥從不自己孵蛋,它通常會到一些比它小的鳥類的巢中,移走原來的那窩蛋中的一個,用自己的蛋來取而代之。布穀鳥的蛋比其他鳥蛋早孵化。幼鳥出來後,會立刻把其他的蛋扔出巢外,然後吃光後媽所能找到的全部食物。懂我的意思不?”張山一口氣說完,看着我倆。
“……這……這是借……”我撲捉到了一點張山想表達的,卻不知道該怎麼形容和聯繫在一起。
“借腹生子!”楊隊長突然一拍桌子,喊道。
“對!對!”經楊隊這麼一提醒,我算徹底明白了。“那你的意思是……賣陣譜的那個道人……就是布穀鳥?”我一時找不到該怎麼形容,只能這麼問張山。
“可能性很大,那個叫燕馨翎的女人,恐怕是在給他人做嫁衣啊!”楊隊破案無數,這種簡單的推理自然難不倒他。
“對,那個道人就是爲了讓燕馨翎幫他練陣,然後等到差不多的時候,再來取走。百足陣不需要真正完陣才能運轉,瓶頸過後,只不過是威力大小的關係罷了。”張山肯定了我們的推測。
“那……燕馨翎來之前,道人就已經賣出了這個鎮譜,他怎麼可能知道幾個月後燕馨翎會嫁過來?而且還會被殺死?”我提出了自己的疑問,如果那個道士連這些都能提前知道,他還練百足陣幹嗎?不練都已經是大仙兒了!
“催眠,知道麼?”張山說着,食指在我眼前畫了一個圈兒:“他會先物色一個心狠手辣貪圖的人,然後用秘術操縱這家老爺,並且讓兩人看似‘偶遇’,然後娶她回來,一步一步達成最終目的。甚至那個管家痛下殺手,也可能並不是他的本意,是道人在操縱。”
我倒抽了一口涼氣,如果真是這樣,這個道人絕對不簡單!!!
“不管怎麼說,目前當務之急,是想辦法把小劉和兩個專家給救醒。再這麼躺下去,恐怕就真成廢人了!”楊隊長扭頭看着他們仨,表情凝重。
“解鈴還須繫鈴人。”張山一邊把玩着骰子,一邊說道。
“你是說……去找高苑?”我渾身一震,這點還真沒想到,只顧發愁怎麼救醒劉雲龍,倒把始作俑者給忘了。
“也不一定非要找她。”張山把骰子遞給我,說道:“既然她現在給我太師叔當小兵,那找到我太師叔也是一樣的。咱們沒辦法,不代表他老人家沒辦法。”
“可是……我不知道錢老爺子在哪啊?只知道他在找千年不破關,就連高苑,還在不在那個通道里都很難說。”我躊躇道。
“呵呵,放心好了,我有辦法!”張山把帶過來的衣服遞給我,問道:“有力氣走路吧?咱哥倆少不了要再跑一趟!穿衣服!”
“我也去!必要的時候幫你們一把!”楊隊長見我們這就要走,趕忙湊了上來。
“你去沒用~你在這裡看着,他們如果要醒過來,就是分分鐘的事情!”張山顯然有些顧慮,不想讓楊隊長跟着一起。
“這兒有護士,又用不着我,呆着也是白呆!”楊隊長態度堅決。
張山又要說什麼,被我攔着了:“要去就去吧,有楊隊在,咱們如果要幹什麼,還方便些。”畢竟一個刑警隊長,發生什麼事情,也不用我倆拋頭露面。
我沒說的是,楊隊有車,去哪方便。我躺了兩天,實在是有點虛。
在車上分別給家裡和倪倩打了個電話。丫頭還好說,家裡那邊少不了又是一頓臭罵,直到楊隊接過來,亮明身份,說協助他們辦一件案子,然後就回去,老媽這纔不說什麼。
又問了問宋東風的情況,這麼大的事兒在他地盤上和眼皮子底下發生,居然醒了後沒見他,我實在有些疑惑。不過楊隊的答覆也在意料之中,這小子兩天來一直忙着地道的探查和發掘工作,據說已經在下面一天多都沒上來了,吃飯都是讓人送進去。
想了想,也真難爲他了。
車子跑了一段,楊隊扭頭問道:“去哪?”
“城隍廟就不用去了,既然師叔說了裡面沒什麼,而且那個女鬼也查了,咱們再去也沒什麼意義。就讓他們在那忙活吧,咱也不添亂。”張山說着,又看了看天,盤算了片刻,才蹦出來幾個字:“先吃飯!”
他不說,還真沒覺得,而且醒來後就一直在擔心劉雲龍的情況。這一提醒,我頓時就感覺自己已經前胸貼後背了。兩天沒吃東西,不餓纔怪!
“吃飯?!”我和楊隊長大爲不解,不說急着去找人,反而先吃飯?
“我不餓,等找到錢老爺子再吃吧!”我主動說道。
“餓不餓都得吃!現在找不到他,得等到天黑才行。”張山神秘一笑,又賣起了關子。
不得已,楊隊在路邊找了個館子,我們仨人坐下點了些東西,一邊吃一邊等天黑。張山這傢伙純粹就是故弄玄虛,無論我怎麼威逼利誘,就是不開口,說什麼再過一會兒天就黑了,到時候就明白了。
好容易熬到了天黑,我也懶得再問他了,漸漸想起當時高苑也曾說過,他們之間自然有辦法找聯絡。
張山又吃了幾顆花生米,筷子一丟,問道:“附近有沒有地勢比較高的空曠處?”
“紫荊山公園!”我和楊隊都愣了一下,然後異口同聲地答道。因爲我們早先是預備往城隍廟去的,所以此時正在紫荊山附近。
出了飯館,楊隊乾脆連車也沒開,我們仨人就這麼步行着,五分鐘後就進了紫荊山公園的大門。此時晚上六點剛過,下班的下班,放學的放學,在家的也都忙着做飯,公園裡倒也冷清。
我和楊隊一頭霧水地跟着張山爬上了公園內的小山坡。站在制高點,張山又閒拉胡扯了好一會,見天徹底黑透,才終於說道:“好了,該叫老爺子出來了。”
只見他從懷中掏出一個東西,有手電筒那麼大,紙糊的,最下面還拖着一小截線頭兒……
哦!我恍然大悟。張山掏出來的東西,俗稱叫“二踢腳”,一種炮仗。但據我推測,肯定與普通常見的“二踢腳”有所不同。
怪不得這傢伙非要等晚上呢!白天還不是瞧不見唄!
“你們捂住耳朵啊,這可不是一般的炮仗。”張山見四周無人,把“二踢腳”放在地上,找我要來打火機,點火前警告我倆道。
我這人要說膽子不算太小,但惟獨怕放炮,聞言趕忙捂住了耳朵。楊隊則仗着多年來早聽慣了槍聲,也不在乎放炮,只是往後靠了靠,抱起膀子眯着眼等張山點燃引信。
張山用打火機一點燃音信,也是立刻捂上了耳朵退往一旁。看着他的樣子,我心裡暗笑,你個山裡孩子天天玩這些東西的,趕情也怕聽響兒啊?
念頭剛閃過,只聽那個地上的炮仗還沒飛起來,就先發出了一陣超級刺耳的響聲。那個聲音不但尖,而且穿透力極強,有點像哨音,但大了至少十倍。即使我捂着耳朵,也感覺這個聲音一直鑽進心裡,讓聽到的人煩躁難安。
只一秒鐘,我身旁的楊隊長就忍不住捂上了耳朵,看來這玩意真不是一般的厲害!
就在我覺得開始煩的時候,這個玩意兒總算“起飛”了。發着耀眼的青色光芒,直衝上去,而且那個尖哨聲始終未停。
它越飛越高,直到我都快要看不到了,纔開始下落,但依然泛着藍光。
“好傢伙!這什麼玩意兒?勁兒還挺足!”楊隊長鬆開捂着耳朵的手,驚詫不已。
“呵呵,這是我爺爺他們的一種特製聯絡工具。白天,它的響聲能覆蓋方圓五十里的山頭。晚上,只是這光,在百里外都能看到。”張山頓了頓,接着說道:“我們在山裡,平時有要緊事都是用它傳遞信息。太師叔只要在市內,應該就會知道。”
“你們怎麼用這玩意兒交流?”我十分好奇,一個炮仗也能傳遞信息?
“紅色代表急事,馬上過來;青藍色代表詢問對方情況;黃色代表知道了,綠色代表一切安好。另外哨音也分很多種,有助於在白天使用,比如有長鳴的,還有各種帶拐彎的音……”張山話還沒說完,就隱約聽見我們的東南方傳來“烏拉烏拉”的聲音,第一感覺有點像救護車,但仔細聽卻又能分辨其中的不同。
我們剛把頭轉過去,就看到聲音傳來的方向,天空中正逐漸升起一道紅光。
“看來是太師叔讓咱們過去了。”張山見到紅色的信號,臉色變得嚴肅起來。
“那個方向是城隍廟和古城牆的方向。”我前天剛去過,自然很快就判斷了出來。莫非錢老爺子已經找到了千年不破關?
“嗯,差不多東南方約三公里。抓緊時間過去吧!搞出來這麼大動靜,再不走,一會兒尋訪的都來了!”楊隊長瞅了瞅,肯定了我的說法,帶頭走下公園的小山坡。
我們開車來到商城路和城東路交叉口的古城牆下,張山又走下車點了一個小號的“信號彈”。雖然飛得低了,但那個尖嘯聲依然十分刺耳。
很快,對方又有了迴應,我們所在地方正南邊幾百米遠的城牆上,依然是紅色的信號。
把車停在路邊,我們仨順着一路修好的石階,上到了城牆頂。夜晚的城牆周圍都被高大樹木包裹着,透不過來一絲光亮。我們按着剛纔記下的方位,就這麼摸黑向前走着。
走着走着,隱約看見前方的城牆頂上有一大塊黑,慢慢走近了,才發現是一塊大石頭,上面竟然還坐着一個人。
“太師叔安好。”張山眼尖,早就從身形判斷出了此人正是錢老頭兒,依着小輩規矩,搶先打招呼。
來到跟前,我又仔細看了看,對比了一下週圍環境,越看越眼熟。這裡貌似就是前天早上我發現劉雲龍他們的地方,當時他們三人就坐在這塊石頭邊上。
“呵呵,來啦?”雖然黑得看不清人臉,但傳來的正是錢老頭兒的聲音。
“我想該說的,高丫頭已經告訴你們了。只是不知這位是——?”錢老頭兒明顯看到上來的是三個人,自然不會問我和張山,問的是楊隊長。
“太師叔,您忘啦?前幾天在百足陣裡,最後救的就是他嘛!”張山恭恭敬敬地答道。
“哦,官府的人……山子,你不是不知道咱們的規矩,爲什麼還要和他們打交道?!”錢老頭話鋒一轉,語氣逐漸變得嚴厲起來。
“您老誤會了。”我一看馬上就要僵住,趕忙上來解圍道:“這位楊大哥不是來辦案的,也只是爲了救我們一個朋友的命。”
“哼!我不管什麼原因,只問一句,他是不是官府的人?!”錢老頭兒連我的面子也不賣,冷聲說道:“小王你作爲掌印人,怎麼也跟着胡來?命可棄,血可流,千百年傳下來的規矩不能丟!”
老爺子說完話,一時間陷入了僵局。
張山由於輩分在這兒擺着,迫使他不敢言語。原先不認倒也罷了,可那句“太師叔”只要叫出過口,就不能再壞了規矩。我則是想到劉雲龍他們幾個的命還捏在老頭兒手上,也只有暫時嚥下這口氣。
“咳……晚輩到後來才得知,幾日前是您出手相救,總算撈回了這條命。今天見了您,我是要先表示感謝的!”楊隊見局面如此僵硬,主動開口道:“您如果覺得我在這裡不合適,我可以走人。但是,作爲人民警察,我還是要提醒一句,不管你們幹什麼,請一定遵守國家的相關法律法規。”
“哼,不送!”老爺子從鼻子裡蹦出這幾個字後,就不再吭氣兒。
既然話已經說到了這個份兒上,楊隊的確沒有再留下的必要了。他把我拉到一邊,低聲交代道:“我在車裡等着你們,有解決不了的,給我電話,記得先摸清小劉他們的問題。”說完,他就順着來時的路下了城牆。
我搖頭苦笑走了回來,這都什麼年代了?還官府?人家又沒招你沒惹你沒打壓你,幹嘛這麼上趕着不招人待見?
“小子,你是不是覺得我做的有點不近人情?只顧以前的什麼恩怨?”老爺子明顯感覺到了我的無奈之氣,問道。
“您是前輩~您怎麼說,我們怎麼做就行了!~”我說了句模棱兩可的話,既不肯定,也不否定。
“有些事啊,你們這代年輕人是體會不到的。千百年來,由於掌印人的特殊能力,歷朝歷代的當權者都視這股民間力量爲肉中釘、眼中刺,恨不得除之而後快。唉~這些事情,等有空在再你們細說。”錢老頭說着,站了起來,問道:“講吧,找我什麼事兒?”
“是這樣的……”我趕忙把劉雲龍他們幾個至今未醒和那個骰子裡面的事情大概向老爺子彙報了一遍。
“嗯……你那個小兄弟沒什麼,只不過是丫頭片子下手重了些,應該今晚就能醒過來。”錢老頭兒說罷,又沉吟片刻,接着道:“倒是骰子裡的內容,目前看來,這一世一世的是沒有什麼用處。恐怕只有看到最後,才能知道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兒。”
“那爲什麼您看不了,只有我師叔能看?”張山不解地問道。
“他體質特殊,和我,和你爺爺,都不太一樣。我也是猜的,我之前也不知道他能看。”錢老頭說着,瞧了我一眼,見我有些迷惑,又趕忙把眼神挪開了。
“那我現在……接着看?”我想了想,有他倆在身旁,我再看就安全得多了,這可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
“不用,留着吧,以後想看看,不想看不看,也算是我送你的念想兒!”錢老頭兒一擺手,大度地說道。
“太師叔,你這是……”張山聽說老爺子要把骰子送給我,竟然出奇地詫異。
“怎麼?興你爺爺把《攝夢錄》給他,就不興我也送個玩意兒啊?”錢老頭板起臉來,一副斥責張山的表情,但任我倆誰看,都道他只是在開玩笑。
“山子,要不是你身子的問題,你爺爺說不定早把一身本事給了你。就算不是掌印人,那八百里的太行山,你也絕對叫得響。可惜啊可惜……”錢老頭走過來,拍着張山的肩膀說完,又衝我道:“當年我們師傅臨終前,留下兩樣東西,一件是《攝夢錄》,給了我師兄張世勳,一件就是這個骰子,給了我。小王,現在我們倆把東西都給了你,你可要好好保存啊,別辜負了你師父的一片心意!”
我這才恍然大悟,感情這兩樣東西都是張山他爺爺的師傅傳下來的東西!那他們把信物都給了我,是不是有那種繼成衣鉢的意思?
錢老頭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哈哈一笑,說道:“掌印人從不傳位,本就稀少,相互能碰到那是緣分!我們的師傅就不是掌印人,不要有太多顧慮。何況現在都什麼年代了?又不是以前,收徒弟養老,權當是送你的小玩意兒吧!”
“太師叔,千年不破關,您找到了麼?”又談笑了幾句,張山見氣氛有所緩和,趕忙逮着個機會問道。
“呵呵,這就是我今晚叫你們來的原因。”老爺子自打決定把那個骰子給了我,心情格外得好,和以前那種陰森森的感覺比起來,簡直判若兩人。
“千年不破關在這裡恐怕是很難找到,待到子時,你們跟我踏玄門吧!”老爺子擡頭看了看天,說道。
“踏……踏……踏玄門?!!!”張山一聽到這三個字,頓時語無倫次,舌頭都捋不直了。
“怎麼?怕了?”老頭斜眼瞟着張山。
“……不是……我是激動!!!”張山突然一聲大喊,把我嚇了一跳。“哈哈哈哈!總算讓我有一次機會也踏踏玄門!這輩子沒白活!哈哈哈!”
“什麼是踏玄門?”看着張山一副打了雞血的樣子,我奇怪不已。踏玄門有什麼好高興的?
“呵呵,踏玄門是咱們掌印人的秘術。這狗娃子還不是以前總聽他爺爺說,就是從來也沒走過。”錢老頭很欣賞的看着張山。
“那他不是掌印人,也能走?”我怕張山聽見不高興,小聲問道。
“是人都可以!”張山還是聽見了,扭過臉來,瞪大了兩個牛眼看着我。
“那你以前爲什麼不踏?”我見他這麼興奮,忍不住擡槓道。
“你當踏玄門是小孩子玩遊戲啊?說踏就踏了?”張山還是看着我,臉上寫着兩個字:傻瓜。
“山子說得對。”錢老頭兒附和道:“玄門是陽間和陰陽界的分界點,也是氣息交匯處。咱們等會兒入了玄門,就等於在陰陽界了。有些事情我要提前交代,你倆一定要記清楚,不然的話,咱們恐怕可不一定還有命出來!”
“那……咱們去那兒幹嘛?”得,這次輪到我舌頭捋不直了。
“千年不破關其實就是陽間通往陰陽界的後門。只不過這個門只能進不能出,陽間的人不一定找得到。但在陰陽界,是個魂魘都會知道。他們就經常躲在關口處,等待不小心從陽間穿過來的東西。”錢老頭兒說道。
“既然千年不破關是通向陰陽界的,爲什麼咱們不直接把陣譜帶過去就好了?還費這個勁找它幹嘛?”張山竟然頭一次主動想到了個省事兒的法。
“玄門是自由進出的,咱們能帶進去,就有人能帶出來。只有千年不破關,從那裡送進去的東西,就永遠也出不來。別問我爲什麼,人們千百年來也沒琢磨透它的成因和存在意義。這也正是其名字的真正含義,千年參不破的關口,知道了吧?”錢老頭兒儼然一個科普工作者的形象,向我倆灌輸着這個世界的“真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