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瞅着小男孩跑開,我只得展開手中的紙條。面積不大,也就一指長寬,上面不知道用什麼東西,寫了幾個字:半個時辰後,城牆巨石處見。
走在前面的張山和楊隊自然也瞧見了我和小男孩的對話,此時早已圍了上來。
“是誰?用不用陪你一起?也好有個照應。”楊隊看完後,首先表示出了關心。
“……我也不知道……會不會是吳國曉……或者是趙有德?”提起這兩個人,我都頗爲擔心,畢竟他們目標一致,就是要我的命。
“呵呵,放心去吧!趙有德白天是不敢出來的。”張山看了字條後,倒是一點也不擔心,笑着說道:“至於吳國曉,更不用擔心!沒了趙有德在後面撐着,他什麼也不是!”
見我依然頗爲猶豫,楊隊又衝張山道:“反正只有一個小時,咱們就陪他去一趟唄~!又不遠,俗話說得好,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嘛!”
“我說不用就不用!你還不信我啊?”張山就像根本沒放在心上似的,推着楊隊向前邊走邊說:“我師叔是什麼人?能讓人暗算咯?要害他早就在剛纔一出門就害了,傻子才約到個地方再動手。”
楊隊一想也是,回頭囑咐了我一句小心,就被張山架着上了他的吉普車。
看着汽車絕塵而去,我納悶不已,張山就能這麼肯定我不會有危險?本想轉身進去拉劉雲龍跟我一起,但想了想,這麼大個人,青天白日的,連個約會都不敢去,未免也太熊了!一邊嘲笑着自己,我剛跨步要走,就聽見城隍廟裡面一片混亂。剛要推門再進去看看,就見幾個武警戰士擡着個人,從裡面跑了出來。被擡的人也穿着迷彩服,滿臉都是血,劉雲龍和宋東風就跟在後面。
“怎麼回事?!”我趕忙拽着劉雲龍問道。
“孃的!這個生肖蛇太他媽邪乎了!”劉雲龍見我還沒走,停下來說道:“這個值第一班崗的戰士,站了還沒有十分鐘,突然就一頭朝上面撞去。要不是他旁邊的兄弟眼疾手快,這都是第三條人命了!還好磕得不嚴重,不過我看至少也是個腦震盪!”
我聽得後背冷汗直冒,要說這個石像沒有古怪,此刻恐怕就連無神論者也都不信了。
安排完送那個戰士去醫院後,宋東風走回來,愁眉苦臉地說道:“這怎麼辦?不行就整個大院戒嚴吧!我看無論誰,呆在附近都不保險。”
我倒沒意見,至少這樣,不用去擔心劉雲龍的生命安全了。
“問題是,那個地道里面還有施工隊啊!”劉雲龍倒是一點也不怕麻煩:“再說一會兒市局鑑定科的人還要來,你不得放他們進去?一早就兩樁命案,今天少不了要來上幾波人。”
宋東風終於也無話可說了,你可以不讓閒雜人等接近,但要來的都是相關人員,雖然保調局勢大,但如果一律都擋在門外,光是協調起來,就是很得罪人的一件事情。
我倒是突然想起了自己的清神咒,這玩意兒似乎對於催眠失神之類的情況特別管用,於是主動說道:“我有個法兒,但目前還不知道靈不靈,要不咱們試試?”
倆人自然沒有異議,於是我先叫來了一位值班戰士,在他額頭上點了清神咒後,又交待他一會兒要特別注意身邊的人。等戰士到了一旁,我又叫來劉雲龍,點了清神咒,並叮囑他同樣的言語。
安排完後我和宋東風躲在一旁看了半個小時,見再也沒有發生異狀,倒也放心不少,看來清神咒是生效了。只不過我還不清楚這個咒術的有效時間能堅持多久,也許是一天,也許只有一會兒。不管如何,這樣也不是個辦法,我總不能這幾天一直呆在這裡給他們補咒吧?
看了看錶,離紙條約會只剩下十幾分鍾。安全起見,我又讓宋東風找來兩個戰士,讓他們時刻注意生肖蛇旁的劉雲龍二人,纔不放心地出了城隍廟。
城牆離城隍廟很近,我走着就過去了。城牆上的那塊巨石,就是當初我發現劉雲龍和兩個專家坐着的石塊。路上,我心中反覆想着是誰?就張山的表情來看,應該不是趙有德或是吳國曉,不然他也不會坦然離去。
張山既然知道不是那兩個傢伙,也就是說他八成猜到了是誰?
至於張山認識的人,難道是……張士勳老爺子?會麼?據張山說他爺爺早已在幾個月前進山找風水寶地去了,我始終以爲應該是再也見不到他了。
爬上城牆,漸漸的,一個背影進入了我的視線。直到走近,確定眼前的人後,我禁不住啞然失笑。
巨石旁的人轉過身來,看到我的表情,板着臉罵道:“臭小子!笑什麼?!”
“呵呵,沒想到啊,您老臉皮兒還真薄。~”我實在是覺得可樂,終於笑出了聲。
面前的,竟是剛分開才兩個多小時的錢老頭兒!怪不得張山毫不擔心,看來他早已猜出這是老爺子的手筆。
我也終於明白老爺子爲什麼明知道我們都在那裡,還要託人捎信了,無外乎是欠了楊隊的人情,不好意思見面,纔想了這麼個招兒。
不過想不通的是,這才分開一會兒,爲什麼老頭兒就要急着找我?難道是發現了千年不破關?可爲什麼只叫我,卻不叫張山呢?
“好了……我不笑了!”見老爺子臉色越來越黑,我也不敢過於放肆,極力收住了笑容。
“你以爲我用這個方法叫你來,是因爲怕見那個警察?”錢老頭兒是什麼人?我這種小心思那一看就透。“哼!你也太小看我這個老傢伙了。”老爺子見我不說話,就知道自己猜中了,接着道:“我救過他一命,那個娃娃就算給我送一百身衣服來,他也不虧!”
“那您是?”聽老爺子這麼說,我也覺着自己想得有點簡單了,表情不禁嚴肅起來。
“坐下!”錢老頭兒指着身旁的大石,等我坐下後,在前面踱着步說道:“我之所以單獨找你來,是要告訴你一些事情,這些事兒,需要你來做選擇和完成。”
“您說吧。”我再也不敢說笑,等着老爺子吩咐。
“嗯,先和你說第一件,記得,此事萬萬不可告訴山子!”老爺子見我重視起來,還算滿意地說道:“山子的那個命輪,你知道代表什麼意思麼?”
“那個蘋果?”我沒想到老爺子上來就說這個,一時腦子亂得很。“蘋果不就是代表平平安安麼?”
“呵呵,真要是那麼簡單就好了!”老爺子笑完,嘆了口氣道:“我也是剛想到有這種可能,才又馬上找你來的。雖然別人的命輪按理說不能妄加批斷,但山子畢竟是你師父的唯一親人,我不得不多操上一份心。”
“你猜到什麼意思?倒是說啊!”老爺子說了一大段,也沒談到重點,我早已等不及了。
錢老頭兒停止了遛圈兒,在我身旁坐下後,雙眼看着前方問道:“還記得剛纔你那個冒失夥計麼?他一進來就把山子的蘋果咬下來一口,當時說了什麼?”
老爺子說的是劉雲龍和楊隊來給我們送乾衣服時,由於這傢伙嗓子不舒服,到處找水喝,最後從我手中搶過了蘋果,狠勁兒啃了一口。
“……他當時好像說,這個蘋果半生不熟,發澀?”我努力回憶着。
“對了!如果老傢伙我沒猜錯,山子的這個命輪,取的不是平安之意,而是不熟之意。”錢老頭兒依然盯着前方,一字一頓地說道。
“不熟?什麼意思?”我聽了半天,依然還不明白。
“唉……”老爺子又嘆了一口氣,這次把目光轉回來,看着我說道:“不熟,就是半生。山子只有半生!”
轟!我的腦子一下就炸開了。張山竟然只能活半生?!!!那就是說……他已經沒有多少日子可過了?!
“這……這……這怎麼可能?!”我實在無法相信錢老頭兒的推斷:“張山他身強力壯,渾身上下一點毛病也沒有,怎麼可能只能活半生?!”
“真的沒有一點毛病?你不會不知道吧?”老爺子看着我,反問道。
我沉默了,要說張山一點毛病也沒有,是不對。他不但有毛病,而且還是大毛病!十年一顆銀溜子膽,才能續命。這可不是一般的病。
“那您的意思是說……張山這次……難道就過不去了?”我不甘心地問道。我們說好了的,等再過兩天,月底結了工錢,就回山去找他師傅,尋那銀溜子,難不成他連這短短的幾天,都撐不過去麼?
“當然,我只是猜測。”老爺子見我神色緊張至極,拍着肩膀安慰道:“命輪這東西,不到最後一刻,誰也不知道究竟代表了什麼?我們只能猜。”
“那您究竟是猜對的情況多,還是猜錯的多?”我只揀重點問。
“我只猜過兩次,一次是我自己的,一次就是山子的。”老頭兒倒是實話實說。
“等於說……你到現在沒猜對過?!”我之所以這麼問,主要也是爲了安慰自己。老頭兒說他只猜過兩次,上次自己的恐怕是猜錯了。因爲我記得他曾經說過至今還不清楚帶回來的手電筒是什麼意思。但這次,誰敢拍着胸脯說肯定猜不對?因爲之前可參照的案例幾乎沒有。
“不行……我要馬上跟張山回去一趟!”神情恍惚中,我按着大石頭站起來就要走。
“坐下!”錢老爺子一把拉着我,厲聲說道:“聽我把話說完,你再做決定也不遲!到時候是上山,還是先解決問題,隨你便!自己都快顧不住了,還去操心別人,怎麼你們兩個小子都是一道號的?”
又坐下來後,我示意老頭兒接着說。
“山子的事情,暫且放在一邊不說。畢竟我的猜測居多,況且咱們還有時間去調查和挽救。”錢老爺子看着我說道:“不過我始終認爲,如果能把眼下的事情解決掉,那麼山子的命輪,就也有緩解的餘地。”
“眼下的事情?”我始終想着張山的“半生”,此時腦子裡一盆漿糊。
“趙有德究竟爲什麼如此想要你的命,你不想知道麼?”見我不說話,老頭兒接着道:“因爲你是人鬼雙馳的印相。所謂人鬼雙馳,就是無爲印中代表人圓和地圓的兩個印記大小相等。無爲印由天、地、人三圓組成,印記越小,能力就越小。普通掌印人基本上是人圓最大,地圓其次,天圓最小。兩個相當大小的印記,就意味着你在兩界,都擁有幾乎一樣的能力。”
“所以趙有德就要殺了我?”這個人鬼雙馳的原理,我還是第一次聽人說起。
“當然不是。”老爺子皺着眉接道:“這個印相,在《攝夢錄》中可以查到的記載,歷史上只有一個人和你一樣。他就是明朝初年,打破瓶頸,成功練成百足陣的那個人。如果我猜得沒錯,趙有德想要的,不是你的命,而是你這副可以人鬼雙馳的身子!”
“我的身子?!”我想了又想,老頭兒說的似乎有幾分道理。之前在陰陽界,記得在城牆上,趙有德說過:他不在乎我是死是活,要麼我自願跟他走,要麼就揹着我的屍體走。
“他要我的身子幹什麼?”雖然想通了這一點,但我還不明白他這麼做,是爲了什麼?
“目前我也想不出來他要幹什麼。但至少有一點可以肯定的是,趙有德背後還有別人。”錢老頭兒清了清嗓子,接着說道:“那個趙有德,你去過他家,也接觸過。一個打小長在山裡的農民,活了三十多年,身子還有病,沒怎麼上過學,沒去過大城市,怎麼突然間什麼都知道?你不覺得奇怪麼?”
“也許……是他跟我來這裡後自己學的?”我言不由衷地解釋道。
“文化能學,做事能學。就連你體質特殊的消息,他也能學來?”老爺子一句話就否定了我的推斷。
“那您的意思是……有人特意告訴他?”我開始有點明白了老頭兒的意思。
“所以,要查!還要查到底!知道了他背後的人和想做的事,咱們就能搶先出手,不但解了你的圍,說不定還能暫時給山子擋上一擋,爭取一些時間。”錢老頭兒肯定地說道。
“怎麼查?”
“這就是我叫你來的第二件事。”老爺子頓了頓,說道:“要知道他想幹什麼?有兩個方法。”
“哪兩個?”我聽到竟然不止一條路,心放下來不少,那看來應該不會是很難的事情。
老爺子先伸出手,攤在我面前,才又問道:“我託高丫頭給你的那顆骰子呢?”
“哦……在這兒!”我趕忙翻兜把那玩意兒找出來,遞給老頭兒。
“這個骰子啊~!”老爺子把它捏在手裡,舉起來衝着天說道:“當初還是師父傳給我的。它裡面到底記載了什麼信息,只聽人說起過,從來也沒人能看到。但是現在,你能看到,我認爲這不是偶然。正所謂冥冥中自有安排,在這個百足陣又現人間的節骨眼上,讓你看到,必然有更深的含義。也許,一切事情的根源,都能由它來解開。”
我不敢看骰子,只是盯着錢老頭兒問道:“可我已經看了兩世。什麼發現也沒有啊!只不過是在一個又一個的掌印人身上飄過。而且都只有一天,那人就死了。這樣看來,毫無意義啊!”
“這個六生六世,前面的也許沒意義,但我想應該是越靠後,就更加容易發現一些線索。也許看到最後一個,就能解開現咱們如今的困惑。即使不能,我想既然裡面已經出現了百足陣,至少也能有將其摧毀的法子。”老爺子依然目不轉睛,盯着太陽下的骰子。
“那要不我現在接着看?”雖然很不情願這麼做,但既然老爺子都說應該有幫助了,我並不反對再試一試。對於這顆骰子,不是我討厭去看,而是總在裡面被人殺死,那感覺實在有些痛苦。
“不急在這一會兒!”錢老頭兒按着我說道:“等到下午,叫來山子,我倆給你護法,再去一探究竟!”
既然已經決定,我倒樂得輕鬆自在。這次可不比上一回,有老爺子在身旁,那還不是進去後想幹嘛幹嘛?出現危險了,他第一時間就能把我給拽出來。這樣毫無顧慮的冒險,還真是近來的頭一次。
“那您說的第二個方法呢?”心情放鬆下來,我想起剛纔老爺子說過,還有另一條路。
“等這個方法不成了,咱們再說下一個吧!”老頭兒並沒有直接回答,把骰子又塞回給我,說道:“說說今早城隍廟裡的事兒吧!”
要不是老爺子提醒,我還真就差點給忘了,趕忙竹筒倒豆子,把事情一五一十地都敘述了一遍,這其中還包括張山和楊隊他們的推測。
“嗯……”等我說完後,錢老爺子思量好久,才沉聲說道:“山子的推測應該差得不遠。這種手法和情況應該是催眠的一種,心理學上叫做什麼……心理暗示!”
聽老爺子這麼說,我肅然起敬。沒想到傳統的中國走陰人,居然還能知道西方心理學的這些個名詞!
“看我幹嗎?我臉上又沒長金子!”老頭兒扭臉見我一副熾熱的目光,嚇了一跳。
“您老……太厲害了!連心理暗示這個詞兒都知道?!”我是由衷地說出了這句話,因爲在我心裡,中國的詭術和西方心理學,雖然有很多共通點,但都各成體系,並且相互都不待見對方。
“哼!你們這波娃娃,要學的東西多着呢?正所謂對手就是師傅。咱們老祖宗傳下來的這一套,雖然遠比他們那個心理學要高深得多,並且門路也廣。但千百年來,只是爲了一條保密不外傳的原則,硬是把原來簡簡單單的東西給變得越來越複雜,目的只有一個,讓外人看不懂也學不來!相反,人家西洋人就務實得多,釘是釘鉚是鉚,我既然搞出來個名堂,就是要讓人知道的!所以那些解釋的話語,越簡單越好,讓人一看就明白。”老頭兒說到這些,也是氣不打一處來。
“是!是!那您看這個城隍廟裡的石像,究竟算是怎麼回事兒?”我可不敢打斷正發牢騷的老爺子,只有一邊順着他,一邊往原路上帶。
“我看?我不用看都知道是怎麼回事兒!”老爺子雖然思緒回來了,但是脾氣還沒下來。“你一會兒回去,仔細看看,那蛇背上應該有一些極不顯眼的紋路。如果有,把那玩意兒擦掉,就好了!”
“就這麼簡單?”我簡直有些不敢相信,一圈人,刑警、神棍、和國家安全機構的,加在一起愣是頂不過一個根本都還沒看過的老頭兒。
“這麼跟你說吧!”見我不信,老爺子解釋道:“見到白色,一般人的第一感覺是冷。因爲你打小看到的雪都是白色的,雪是冷的,所以你的潛意識裡就告訴你,白色就發冷。還有一些圖形,當人們看到時,有的會暈,有的會吐,有的會興奮,有的會難受。這些,都是視覺上看到後,反射到腦內的潛意識,最終造成生理上的反應。”
我聽得一愣一愣,不過倒是都聽懂了。老爺子說得很直白,只是我覺得這些話出自他的嘴裡,實在有點不搭調。
“如果我猜得沒錯,那個生肖蛇的背上,會有一片形狀像松針狀的花紋,到處都是刺兒。它就叫做戮吾紋。”老爺子說得很肯定。
“哦……不過那玩意兒出現在陰陽界中,又是怎麼一回事兒?而且它在陽間也一樣,生了根似的,搬不動挪不走。”我想起這點剛纔貌似忘了告訴老頭兒,又趕忙加了進去。
“挪不動?……”錢老頭兒聽到居然還有這麼一茬,神色間顯然是聯繫到了什麼,皺着眉在冥想。
想了半天,老爺子總算擡頭接着說道:“小王,這樣!你先回去,確定那蛇身上有沒有紋路,如果有,先不要擦!我現在去找一趟高丫頭,讓她辦點事兒。如果這次讓我給蒙對了,說不定能釣到一條大魚!”
見老爺子這就站起來要走,我趕忙又問了他關於清神咒時效的事情。老頭兒的答案讓我放心不少,用無爲印點上的清神咒,在日月交替之時,纔會逐漸失去效力。如果想要繼續保持,還得再點。也就是說,白天點的,天黑之前就一直有效;而夜裡點的,天亮前自然也不會失效。
又和老爺子約好了下午見面的時間,我倆揣着各自的事情,分頭忙去了。看着老爺子向北直接走入了城牆的荒涼處,我也快速向城隍廟趕去。
雖然錢老爺子說得如此肯定,但在我沒親眼見到前,還是持有懷疑態度。包括劉雲龍和那個值班戰士,不見到他倆好端端地站着,心裡總是七上八下的。
跑進城隍廟,大院裡擠了不少穿警服的大檐帽,有拍照的,有拿個塑料袋這兒揀揀那兒拾拾的,也有圍着宋東風劉雲龍他們問話的,着實熱鬧得很。只有那個和劉雲龍一起值班的武警戰士,依然還扛着槍站在原地,注意着每一個靠近生肖蛇的人。
看到劉雲龍他倆還活生生地站着,我總算放下心來,找了個沒人的角落,坐在那裡抽菸,等這些警察都散了再說。
好不容易捱到快中午,他們總算是收工走人,張山和楊隊也剛好趕了回來。楊隊知道我赴約去了,拉着問情況,既然是老爺子吩咐的,我都一五一十地告訴了他們。當然,除了張山的命輪,在沒有最終確定之前,我是打死也不會說的。
聽到我最後說出老爺子的猜測,張山早已迫不及待地跑了過去,低頭在生肖蛇背上搜索着。
片刻,他擡起頭,招呼我們道:“來看來看!還真有!太師叔果然猜對了!”
衆人一聽,紛紛都圍了上去,仔細找那些個松針狀的紋路。既然的確有,我也一早就聽老爺子說了,反而失去了興趣,只是在最後面跟着。
……不過……似乎有什麼地方讓我給遺漏了。
“喂!頭兒,你沒事兒吧?”我還在仔細想究竟是哪裡不對,就聽見前面圍着生肖蛇的劉雲龍不停地問着楊隊。
此時的楊隊,目光呆滯,盯着石像,嘴裡反覆地念叨着什麼“不孝”、“該死”之類的詞語。
哦!!!我恍然大悟,我說把什麼給忘了!原來他們都衝上去看,肯定有人要中招!劉雲龍和那個戰士不怕,因爲他們有清神咒。但張山、宋東風和楊隊他們仨可就不好說了!
我趕忙掃了一眼另外二人,張山神色正常,他此時已經慢慢朝楊隊靠去,到是宋東風,他始終在正前方,此時背對着我,看不到是否被迷惑。
楊隊聲音越來越大,已經開始逐漸焦躁起來。我這纔想起要用清神咒把他點醒,趕忙用手指蘸了點唾液就衝上前去。
此時的楊隊,在劉雲龍和張山兩個人的拉扯下,不停地掙扎,想要往生肖蛇上撞去。嘴裡還不停地喊着:“我這個不孝的東西,十天半個月也不回家一趟,老孃生病也不管,還活着幹嗎!……”
好在張山力量要比他大得多,但也只是堪堪按着楊隊。
等我衝到跟前,楊隊卻又突然安靜了下來,一邊喘氣一邊看着張山道:“好了,沒事了!我沒事了,你鬆手吧!”聲音平靜柔和,和剛纔歇斯底里的樣子判若兩人。
張山見楊隊的確是冷靜了下來,而且不再掙扎,慢慢放開了抓着他的手。所有人都沒有想到,楊隊等張山完全放開的那一刻,突然向後一跳,胳膊再擡起時,掌心已然多了一把手槍。
“頭兒!!!”
“老楊!冷靜!!!”
劉雲龍和張山見楊隊已經把握槍的手擡到了脖子處,都想到了他下一步打算幹什麼。紛紛向前搶去。
但楊隊早已料到會來搶槍,又怎會如他們所願?眼瞅着楊隊的手指已經按下了扳機,我們幾個卻沒有一人能夠得到那把手槍。
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楊隊的腦後突然伸出一支槍管,輕輕向上一挑,就把已經對準太陽穴的槍口給擡了起來。
“啪!!!”緊接着一聲槍響,楊隊的這顆子彈終於是沒能結果他自己,飛上了天。而同時,張山也已經把他撲倒在地。他們一倒下,楊隊身後的人露了出來,正是和劉雲龍一起值班的那名戰士!
當下沒有顧那麼多,我趕忙跑過去,在楊隊眉心點了清神咒。十幾秒後,他總算慢慢恢復了神智。
“哎呦……壓死我了!你們兩個幹嘛呢?還不快起來!”楊隊一恢復,就是滿臉的痛苦表情,因爲此刻,張山和劉雲龍都在他身上壓着,一個按着胳膊,一個抓着手槍。
“好了好了!沒事兒了!我點過了!”見張山依然不敢鬆手,我也只得反覆告訴他,這次不會再有意外了。
三個人撐起來,也不嫌髒,都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氣。剛纔那一幕實在太險了!真得多虧這個武警戰士反應快,要不然楊隊那是必死無疑啊!
“他孃的!這玩意兒太邪乎了!我說老王,別等信兒了,咱們還是把它擦乾淨吧!”劉雲龍一邊喘氣兒,一邊說道。
楊隊並沒有回答她,而是雙目盯着我身後,喊道:“小宋!!!”是啊!經他這麼一提醒,我纔想到,宋東風呢?剛纔光顧着救楊隊長,把他給忽略了。要知道他也沒有上清神咒,很可能會和楊隊有相同的反應。我們趕忙扭頭,隨着楊隊的目光看去,宋東風此時在遠處四五米的地方,已經魚躍而起。而他的目標,正是那尊生肖蛇!!!
完了!!!這次徹底完了!!!
眼看着宋東風已經離地,我們這幾人,三個坐在地上,離得最近的我,也足有四五米。雖然不算遠,但試問一個靜止的人突然發力去抓一個助跑後起跳的人,夠得到麼?
我已經閉上了眼睛,不忍心去看這一幕。
“啪!!!”緊跟着又是一聲槍響。
我趕忙睜開眼,卻看到此時,宋東風對着我們的右肩迸出一朵血花,已然中槍。但正是這一槍,救了他的命。由於子彈打在身上後,衝擊力帶着他向前一歪,頭部正好從上方蹭着石像而過。然後,他的整個身子帶着慣性,結結實實地撞在生肖蛇上。但這已經不重要了,骨折總比腦袋瓜子撞碎了強!
我第一時間跑過去,趁着宋東風躺在地上還沒爬起來,給他下了清神咒。轉身看去,開槍的,赫然還是剛纔那個救了楊隊一命的武警戰士。
“小夥子!真有你的!叫什麼名字?”楊隊愣了半天,才從震驚中回過神來,站起身拍着那名戰士的肩膀問道。
“陳東!”這個戰士先是一個立正,然後不卑不亢地答道。
此時我們都已知道,他之所以開槍,目的不是殺宋東風,而是爲了就他一命。剛纔救楊隊,如果說他只是適逢出現得及時。那麼此刻開槍救宋東風,那可是集智慧、應變、技術於一身的神來之筆。
可以想見,如果他反應稍慢、槍法稍差,那就會是截然不同的結局。正所謂是藝高人膽大!
“好!真好!小夥子,退役後有沒有打算還幹老本行?”楊隊愛財如命,此時什麼也不顧了,一門心思要把這個戰士招攬過來。
張山劉雲龍我們仨還是比較擔心宋東風,都圍了上來。此時已經有外圍人聽到裡院的槍聲,好幾名武警都跑了過來。
張山大概檢查了一下宋東風的傷勢,除了右肩那一槍外,還有幾處挫傷,都是最後撞在石像上造成的,還好都是皮外傷。而更讓我們驚訝的是,打在宋東風肩膀上這一槍,不偏不倚,剛好從他的鎖骨和肩胛骨縫隙中穿過,竟然沒有傷到骨頭!在我看來,這更像是一種運氣。既屬於宋東風,更屬於那名戰士。
“沒事兒!你這傷,十天半個月就能好透!”見宋東風恢復神智,張山安慰他道。
“告訴老楊……這個人……我要定了!別讓他……跟我搶!”宋東風張嘴第一句話,居然也是想要招攬那名戰士。
我們仨相對苦笑,這兩個人,絕配!
招呼人把宋東風拉到醫院後,我們幾個又圍在了生肖蛇周圍。當然,這其中也包括剛纔那名叫陳東的戰士。
“我太師叔說還要留着這玩意兒?”張山始終是提議毀掉的一方,所以對錢老爺子的吩咐頗有微詞。
這個戮吾紋實在是太厲害了!不過既然老爺子吩咐,上面的圖案暫時還不能擦,劉雲龍剛纔已經安排人找施工用的那種隔斷去了。反正相關人員也都來得差不多,那就先圍起來再說。
“我有個問題!”劉雲龍見張山說完後沒人發言,主動對我說道:“我和小陳有你護着,不會有事兒,那老張既沒有被保護,也沒有中招,究竟是怎麼一說?還有剛纔那些拍照取證的也沒有事兒?”
我還沒吭氣,張山搶着道:“這種東西,也是分人的。如果說你心情好,沒什麼負擔和壓力,自然內心就沒有負面的情緒。它的原理應該是讓看到的人瞬間放大心中不良情緒,達到頂峰後,令人覺得不死,就無法解決問題。至於剛纔那些警察,他們並不像咱們一樣,故意來看這個紋路,再加上人多,注意力相對的更加分散,所以不會有事兒。”
“那你的意思是就你天天樂呵?我們都愁眉苦臉的?”劉雲龍聽後頗爲不屑。
“我可沒說你,你肯定也不會!不信讓我師叔給你解了咒試試?”張山難得逮着一次機會,和劉雲龍打趣道。
“你當我傻啊!?……”
“好了,說正事兒!”我趕忙打斷了他倆的鬥嘴,把老爺子最後的吩咐交代下來。
不一會兒,施工隔斷運來了,我們爲了掩人耳目,把方圓十幾平米的地方都圍了起來。又派幾個戰士在四周看守,防止有人因好奇偷看。安全起見,我給這幾名戰士也都分別點了清神咒。
剛吃過午飯不久,錢老爺子如期而至。他先是仔仔細細,從上到下看了遍生肖蛇,然後又讓劉雲龍找一處僻靜點的地方。我知道,馬上又要回到那個骰子的夢境中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