樑強案後,李寧詠與王橋分手是經過邱大海深思熟慮的。
當時的狀況是邱大海與原靜州市委書記樑強、昌東縣長彭克走得比較近,而與市委副書記譚星海關係不對付,與市長杜金高無甚交情。
樑強案之後,邱大海就陷入比較被動的局面,他最急切需要的是穩住兩個兒子的職務,至於受到彭克牽連的準女婿王橋鐵定在短時間內翻不了身,會變成一個平庸的人,只能自生自滅了。
所幸天無絕人之路,正在全家人都覺得難過之時,老友之子楊成功在靜州遇到些麻煩,由邱寧剛出面解決。楊成功與李寧詠在少年時期就認識,曾經在小學同班,算得上青梅竹馬。後來老楊調走以後,楊、李二人接觸才少了起來。
此時老楊在省裡部門任一把手,頗有能量。但是,此老楊並非二十年前的老楊,人心隔着肚皮,要其全力出手也得看條件。恰好楊成功在靜州與李寧詠重逢以後,發現以前的黃毛丫頭變成如花似玉的美女,便發起了強烈的愛情攻勢。
李寧詠接受了這個結果。
當得知調到檔案局工作的王橋在工地上打架,把腦袋打破了,完全是一幅自甘墮落的模樣,李寧詠在心痛惋惜之餘也慶幸自己的選擇。
可是,今天聽到谷麗的電話,李寧詠一顆芳心頓時亂了。左思右想以後,她給大哥邱寧剛打了電話,講了王橋的最新任命。
邱寧剛在電話裡沉默半天,道:“電話講不清楚,回家再說。”
下班以後,邱寧剛坐車回到靜州,回家時,邱大海和李寧詠都在家裡。
在書房坐定,邱寧剛喝了幾口茶水,道:“這是怎麼回事?”
李寧詠臉色不甚好,只是低着頭。不說話。
邱大海緩緩地道:“我剛纔去問了牛清德,確實有這麼一回事情,是吉之洲在書記辦公會上直接提議的。”
邱寧剛道:“從前段時間的人事安排來看,吉書記對縣府辦的人都不甚待見。王橋剛從專案組出來,就被調到檔案局,還由領導職務改爲非領導職務,李友康沒有涉案,還在養斷腿。結果也被調到了統計局當副局長。城關鎮鎮黨委副書記職位明顯要比統計局副局長要重,發展前途更好,爲什麼突然要這樣安排?”
邱大海道:“如我料沒錯,應該是有要害人物打了招呼。”他望着女兒,道:“王橋在上面還有什麼關係?”
李寧詠想了一會,道:“他有一個老師,叫鄧建國,是工業大學黨委書記。”
邱大海拍了拍桌子,道:“你怎麼不早說,鄧建國要調來當市委副書記。”他隨即又搖頭道:“鄧建國還沒有到任。這次掃招呼的人不是他,另外還有人。”
李寧詠道:“他家還有姑爺在省政府當處長。”
邱寧剛道:“我以前聽說過,已經改非了,不會是他。”
三人都猜不透此局,沉默下來,邱大海道:“沒有料到這小子會鹹魚翻身,還有幾分本事,誠府夠深。”
論男性魅力,王橋遠勝楊成功。李寧詠坐在椅上,突然間。眼睛奪眶而出,順着臉頰就往下流。
邱寧剛最爲了解王橋性格,那一句“邱檢,我走了”的告別語還經常在腦中迴響。他一字一句地道:“以後不要提王橋了,他是心志堅強的人,不會走回頭路,再與我們家無關。”
邱大海道:“不僅無關,或成敵人。”
邱寧剛道:“那倒不會。”
邱大海道:“你確定。”
邱寧剛道:“我還是比較瞭解他的。”
李寧詠制不住自己的淚水,不一會就把衣襟打溼了。她用手背擦掉眼淚,道:“還有沒有其他事,我回房了。”
邱大海揮了揮手,道:“天塌不下來,別哭哭泣泣了。”等到李寧詠離開,他又問道:“你的事情怎麼樣了?”
邱寧剛道:“劉檢察長找我談了話,準備安排我到靜州檢院當政治部主任。”
邱大海臉上出現了笑意道:“好,好,這次提拔很重要,很關鍵,到了市裡,發展機會多一些。”
前準女婿王橋能復職顯然是一件遺憾事情,不過只能是遺憾了。長子邱寧剛在靜州發生大案之機能百尺杆頭更上一步,這對邱傢俱有決定性意義。
這是站在邱大海角度來看問題,有得有失,損失不太大。可是站在李寧詠的角度,她覺得滿腹委屈,損失太大。這一段時間,她經常想起王橋,想起之後總是讓自己心緒不寧。特別聽說王橋擔任城關鎮黨委副書記,更加覺得痛苦。
在屋裡暗自哭了一會,李珍英端了水果進屋,坐在牀邊,勸道:“不要哭了。我覺得成功娃兒比王橋要好,從小看着長大的,知根知底。老楊家比王橋家要強不少,你是我女兒,我就給你說點真心話,嫁人不是嫁給一個男人,是嫁給一個家族。以後嫁給王橋,麻煩事情一大堆,他的姐姐沒有工作在做生意,經常需要你去幫忙。他的爸爸媽媽條件不好,遇到事情也要你去幫忙。上一次他爸生病,就全靠你爸才弄到牀鋪。你爸一輩子都在用計,我覺得哪裡需要用計,誰強誰弱一眼就看穿了。”
李寧詠大聲地道:“媽,你不要囉嗦了,我要一個人呆一會。”
李珍英悻悻地站起來,道:“沒有哪個當媽的會整自己的娃兒,楊成功雖然不是當官的,可是他爸他哥都在省裡當官,他自己的生意做得挺大,一輩子不愁吃不愁穿,比當官還要強得多。”
李寧詠心亂如麻,自顧自趴在牀上。
李珍英嘆了口氣,出了門,走到陽臺上找到正在澆花的邱大海,埋怨道:“你天天算來算去,怎麼沒有算出王橋立馬就能翻身?”
邱大海道:“我沒有算,是他自己不爭氣,牽涉到彭克的案子裡,如果手腳真乾淨,就沒有這回事情了。”
李珍英道:“他沒有被雙規,還官復原職,這說明手腳沒有髒啊。”
“畢竟還是拿了貴賓卡。”邱大海又哼了一聲,道:“王橋這人城府太深,寧詠跟着他說不定就要吃虧。他明明還有靠山,寧剛跟他談話的時候就是不說。”
李珍英細想丈夫的話,越想越有道理,不禁“呸”了一聲,道:“這人當真可惡,早點分了也好,免得到時禍害寧詠。”
晚上,邱寧勇回到靜州,聽說此事,道:“以前還以爲王橋是耿直人,沒有料到才從學校出來幾天就變得這樣陰險。他在城關鎮當官,以後總有求到我的時候,到時候讓他知道邱家的厲害。”
邱大海立馬批評道:“寧勇,別在這裡瞎說,公是公,私是私,你別亂說亂動。”
李寧詠化了淡妝,提着包就要離開。
李珍英道:“你走哪去?”
李寧詠淡淡地道:“成功剛纔給我打電話,他馬上來接我,我們去吃飯。”
女兒離開後,邱大海對李珍英道:“兒孫自有兒孫福,你也別瞎操心。”李珍英眼睛紅紅的,道:“我是當媽的,能不操心嗎。”邱大海道:“你操心也沒有用,寧詠自己會選擇的。”
在小區門口,楊成功站在車旁。一個亭亭玉立的人走了過來,近看更是如花似玉,楊成功看得不轉眼,嘆道:“李三妹,早些年你就是一個黃毛丫頭,沒有想到真是女大十八變。我現在最後悔的就是沒有早幾年遇到你。”李寧詠嗔笑道:“早些年,你不知道去禍害哪些女子去了。”
楊成功站在車上,拉開車門,殷勤地護送着李寧詠上車。
“新開了一家西餐館,牛排做得很不錯。”
“嗯。”
“吃了飯去唱歌。”
“今天我不去唱歌,要去做個美容。”
“好,我也去做。”
“男人就要男人樣,做什麼美容。你去打打籃球,做做運動。”
“那我去健身房,你做完美容,給我打電話。”
李寧詠和楊成功來到了很洋化的西餐廳,安安靜靜地切牛排。在昌東新開業的火鍋館裡,一羣人圍着熱騰騰的喝酒吃飯。在桌上的有組織部辦公室主任陸軍,財政局預算科長楊柄勇,檢察院新任副檢察長陳樹、城關鎮黨委副書記王橋、陽和鎮辦公室主任邱洪。
陳樹是陸軍叫來的,兩人一起參加過靜州市委組織部的青幹班,都屬於有後備幹部。這一次靜州檢察系統有調整,陳樹被提拔成了昌東檢察院副檢察長。
陽和鎮辦公室主任邱洪是選調生,是王橋在城管委工作時結識的朋友。這次聚會,王橋主動邀請他參加。
當陳樹與王橋見面時,兩人都立刻認識了對方。等到陸軍做了介紹以後,陳樹就和王橋握了手,還使勁地搖,陳樹道:“我和王書記是老朋友了,認識至少有六七年了。”王橋道:“小周姐還在總裁辦嗎?”陳樹道:“她調到市外經委去了,沒有在企業工作。”王橋道:“小周姐很好,什麼時候請她喝酒。”
邱洪也是年輕人,所處位置稍低,拿過一瓶酒,依次給大家倒酒。
自從王橋被調到檔案局以後,就離開了昌東的酒局,任職文件剛下來,立刻就回到了“主流”生活之中。
還未端酒杯,陸軍又對陳樹介紹道:“王書記的大舅哥邱檢調到靜州檢察院。”
王橋微微一笑,道:“是前大舅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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