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老了就會變的容易害怕,尤其是在 功名富貴都綁縛在一身的時候,越是容易害怕,因爲無論怎樣的英雄,過慣了溫柔鄉的生活,都會變成常人,縱然有人能夠保持英雄的氣節,但也是少數了。
趙天霸不是這少數人之一,所以他怕,他怕方正回來,他不知道方正有沒有識破他們陷害小李的毒計,但是這種可能是存在的,所以他怕。
怕了的人就算在睡覺的時候也總是覺得有人會在某個方向朝自己揮來一刀,所以趙天霸身邊就出現了一個人,一個對他形影不離的人。
那是一個奇怪的人,因爲你不會覺得他是人,他的臉像是石頭的,終年沒有一絲表情,甚至連眼睛都沒有一個眼神的動作,所有能夠表明他是個活物的,就只有那好半天才起伏一下的胸膛,表明他還在呼吸,他還活着。
如此的人,再加上一副滿是坑坑窪窪的臉,一副高挑的好似竹竿一般的身材,我敢保證,哪怕是最健忘的人,看他一眼都會永遠記得這個人的樣子。
所以趙天霸睡的很安穩,因爲這個人就是他找來的保護自己的,不過他有時候也有種錯覺,總覺得這個怪人好似要把自己的腦袋給擰下來一樣,但漸漸的時日久了,他這種感覺就淡了,所以他的生活又恢復了正常。
但是生活卻不會讓他平靜,尤其是當一個聽從別人的命令幹了事情的時候,尤其是幹了壞事的時候,那就不會平靜,要想平靜,那就只有……死。
趙天霸不想死,所以他出現在了東來順裡面。這當然不是那天子都城裡的大名鼎鼎的東來順,不過是國人的智慧所延伸出來的東來順罷了。
但這裡的東西味道卻是不壞,不但不壞,甚至在一定程度上來說,還是甚是美味,所以這裡總是賓朋滿座。
但今天是個特例,這裡冷冷清清的,至於爲什麼這樣,很簡單。天津衛三大門派的門主要在這裡聚會,難道還有其他人敢來這裡?你得先問問自己挨不捱得住那頓拳頭。
人都是有虛榮心的,在高位上的人虛榮心往往更重,更希望別人看重他,所以趙天霸很開心,他走在那樓梯上,都感覺好像踩在棉花上一樣,輕飄飄的,不知道如何落腳。
但很快他的笑容就凝結了,因爲他看到了那座豪華大氣的屋子裡,那塊雕花鏤刻的屏風旁邊的人,那是一個男子,卻散發着陣陣陰柔的氣息,尤其是那雙眼睛,雖然散發着笑意,但給人的感覺總是好似毒蛇攻擊之前的那種準備姿勢。
但最給趙天霸震撼的不是這些,而是他鼻子下面人中位置的那一簇小鬍子,那是……仁丹胡。
那是個日本人。
趙天霸的冷汗下來了,他知道自己這段時間做的是什麼事情了,也知道羅隱候總是掛在嘴邊的那個人是誰了。
他不知道該怎麼辦,他不想被千萬人唾罵,但看看此刻眼前笑的陰測測的石文龍和羅隱候,喉嚨中就好似塞了一大塊石頭,說不出話來。
突然,他看到了自己的腳,看到了自己身後的那個怪人。他並沒有轉頭,爲什麼看到了身後的那個怪人?又爲什麼看到了自己的腳?
他沒有時間來知道答案了,因爲他死了,他的腦袋已經掉在了地上,頸中的熱血噴灑了出來,足有幾丈高,落在了那白玉石的屏風上面,流了下來,讓屏風上那雕花顯得異常的妖豔。
那日本男子掏出一塊手帕擦了擦臉上的血跡,將其放到鼻端嗅了一嗅,伸出猩紅的舌頭舔了舔嘴脣,臉上露出一絲笑容。隨即將目光轉到了那怪人的身上。
那怪人仍舊一動不動的站着,只不過和剛纔不同的是他手裡多了一把刀,一把還在滴血的刀。
“影子,幹得不錯,以後你就在我九菊門吧!”那日本男子好似很滿意,看了一眼,語氣中有着掩飾不住的高興。
“是!”那叫做影子的怪人,好似什麼都沒發生一般,將手中的短刀收入了袖中,只是低低的應了一聲,之後就沒有其他的表示了。
從趙天霸進入此間,再到影子收起刀,前後不過一盞茶的時間,但羅隱候和石文龍的面色已經有些變的難看。
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此刻一個已經死了,那麼自己呢?兩人相互望了一眼,眼中的意味不言自明。
“兩位不必擔心,這趙天霸的死,是咎由自取,兩位可是能人,我定會好好重用的。”那日本男子好似看出了兩人的心思,端起一杯酒,語氣熱忱,似乎看不出剛纔指使人殺過人,但眼中那股瘋狂之意,卻是始終不減。
羅隱候和石文龍不知道自己怎麼喝下這杯酒的,但心中的滋味卻是實在不好受,就連那美酒喝入口中,也和清水沒有任何區別。
那日本男子卻是一臉的興奮,看一眼站着的影子,眼中閃過一抹瘋狂之色,輕輕一拍手,卻是從門外走進來了兩個人。
一胖一瘦,好似孩童一般可愛,正是當日在賭坊將豹老大殺死的那兩人。
“兩位,你覺得我這兩位屬下如何?”那日本男子轉過頭來,對着羅隱候和石文龍,笑的眼睛都彎成了兩條月牙。
“尚可吧!”羅隱候淡淡一笑,縱然心緒不佳,但多年縱橫江湖,傲氣仍存。
錚!
一道銀光,好似閃電劃過,快到幾乎看不見,羅隱候只覺得鼻尖微微一涼,要待拿槍,但他卻是摸了一空。
他放在身邊的槍不在了?他從來不離身的銀槍到哪兒去了?
當然是被人拿走了。
那個胖子,手中惦着那杆銀槍,就好似猴子玩弄樹枝一般輕鬆,但那眼神卻比人看猴子戲耍還可惡。
但羅隱候卻不敢動,任何人都不敢在自己的鼻端下就扎着一把刀的時候動。此刻他的鼻端下就有一把刀,一把薄到極致的刀,一把光亮閃閃的刀。
“現在他們如何?”那日本男子的眼神好似刀子一般,卻又滿是陰柔,盯着羅隱候,語氣帶着無盡的壓迫。
羅隱候已經說不出話來,縱然嘴脣在不停的顫抖,但卻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那你覺得他們三個一起去殺那個方正,如何?”那日本男子微微一笑,不再追問羅隱候,話語卻是轉向了石文龍。
“必可馬到成功。”石文龍輕輕揮動摺扇,面色卻是說不出的諂媚,恐怕他和他父母說話都沒有的恭順,他和他妻子相處的時候,都沒有用過如此溫柔的語氣。
但不論如何,這個追殺的計劃如此安排定了下來,三個怪人,三個高手,即將開始對方正的追殺,那麼方正如何應對呢?方正此刻又在何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