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嶽收起弓箭,掃視臺下,目光所至,竟無一人敢與他對視,都默默地低下了頭。
“本司馬身手如何?”
高嶽收了架勢,笑問衆人。
“高司馬神技,我等驚爲天人,皆是敬服。”底下一衆人等,不管新兵老卒,包括韓雍麾下,都是心悅誠服。連那原本大都有氣無力的漢兵,都變得振奮起來。
男人,尤其是武人,大都是崇拜、敬服更強者,古今中外都是如此。
“若是捉單放對,你們可有人是我對手?”
“絕不會有!”
“若是十個人一起來攻我呢?”
“我等便是二十個加在一起,怕是多半也不敵高司馬。”
“嗯。若是你們下面四百人,全部都圍上來,前頭使刀矛砍刺,後頭用弓弩攢射,能殺我否?”高嶽緊逼着問了一句。
咦?他想表達什麼意思?
韓雍擰眉凝目,若有所思。底下卻一陣譁然,紛紛交頭接耳,竊竊私語。片刻,又幾個膽大的,高聲叫道:“若真是那樣,恐怕高司馬身手再好,也難以得脫。”
這一次,連一向迷信高嶽的馮亮,也不由的點頭表示贊同。
“正是!”
高嶽跳下木臺,來到衆人面前,來回踱步,目光灼灼:“個人再是勇武,只好打架鬥毆,最多捕盜緝賊。上得戰場上,還是要靠身邊的戰友,靠整個軍隊的上下一心。”
“如今天下動亂,處處皆有烽煙。匈奴國步步緊逼,說不得明日你們就上戰場。到時候,若是自由散漫,沒有紀律,不成整體,那你個人就是狠到天上,也是落個被敵人個個擊破,捆縛殺頭的下場。”
說到這裡,高嶽的語言已經趨於嚴厲。他掃視衆人,肅容道:“自恃勇武,是爲小勇,是爲不智。依靠整體,是爲大勇,是爲有智。”
這底下的兵士,尤其是剛剛來投軍的新丁,一直認爲個人的勇力,是決定戰鬥結果的最大因素。平日裡也多是比較和自誇,有那武力出衆的,贏得一片讚歎時,每每也自矜自傲。
但當下聽高嶽如此論說,很是驚奇,想反駁,又覺得此話怎的很有道理。於是個個靜心聆聽,若有所思。
“自古行兵,以正爲主,以奇爲輔。戰陣之間,沒有絲毫僥倖,個人所憑的,只是堅若磐石的鬥志,真正想取得勝利,必須是鐵板一塊、堅若磐石的整體,讓敵人無機可趁、無從下手,才能贏得勝利。”
高嶽身形高大,立於臺上,舉手投足只見,更顯得氣勢昂揚威武。他嚴肅的掃視了一遍臺
下士卒,見所有人都屏氣凝氣的望着自己,垂首恭聽,不由滿意的微微頷首。
“沒有規矩,不成方圓。入我麾下,當始終如一,聽我號令。二等兩百人,便是兩隊。現在起,要打亂人員編制,重新分隊。”
按着高嶽的示意和指揮,不一會,重新分配人員的兩個百人隊,分開站立在臺下。
高嶽大喊一聲:“李虎何在?”
臺下,李虎忙不迭地大步走了出來,躬身施禮,高聲應道:“屬下在!”
“現任你爲一隊隊主,望你盡心盡力,爲上下做個好榜樣,可有信心?”
幾百雙眼睛刷的一下,全都集中在李虎身上。
其實李虎也自知,按資歷,按能力,自己十有八九跑不脫隊主這個職位;但是高嶽這般當衆鄭重的宣佈任命,還是讓他很是得意和激動。
“屬下自當盡心盡力,絕不負重託!”李虎滿面紅光,難以掩飾欣愉之色。
“你記住。位置越高,責任越大。你做了隊主,心中歡喜鼓舞,這是正常。但是要時刻牢記,從此以後,你麾下的百名弟兄,和你息息相關,他們的前途甚至生命,都交在了你手裡,你不可不殫精竭慮,自省自警!”
李虎登時把雄壯的身軀,挺得更直,昂頭肅容,大聲應道:“主公囑託,屬下牢記在心!”
高嶽略一點頭,眼中滿是讚賞之意,他做個手勢,示意李虎站到左邊百人隊的前面去。
高嶽又望向右邊百人隊,沒有說話,那百人隊中,一下子緊張起來。
彭俊站在臺下,心中複雜難言。他自從上次親眼目睹高嶽殺人時的氣勢,便已有些畏懼敬服。適才又見識了高嶽超羣的武技,便感覺日後在軍中,漢兵有了一個強大的靠山,處境應該會改善不少。
但是,怪就怪自己,當初對高嶽那樣無禮和冒犯,不曉得這般強人,會不會報復和處罰自己,他細細思量,覺得心中沒底,不由惴惴不安,又悔又慮。
“彭俊何在?”
“彭俊何在?!”
被人急急的用手戳了好幾下,彭俊才從胡思亂想中驚醒過來。他猛擡頭,一下子望見了高嶽略帶責備又滿含期望的目光。
場上衆兵卒又是側目而視。彭俊心狂跳起來。他勉強穩住心神,擠出人羣,有些慌亂的應道:“……屬下在。”
“你是老兵,熟悉城中軍務。我現委任你爲二隊隊主,可願意嗎?我知你是敢於擔當的好漢子,只要你放開手腳,用心去做,我必會始終給你做主。”
雖然還是隊主,沒有
絲毫的提拔和升遷,但彭俊卻覺得全身的血都衝到了腦中,熱血燒的人竟有些眩暈。他深吸了一口氣,一字一句,堅定無比的高聲叫道:“屬下必當誓死追隨高司馬!”
“好!”高嶽也打了手勢示意,彭俊便往後邊百人隊前一站,昂首挺胸,意氣風發。
高嶽又道:“每隊再各配一名隊副。具體人選,待我考察勘驗一番,再做定奪。本隊隊主也可從公正角度,有所推薦;隊副以下,隊主可自行任命,但務必要忠直剛毅、確有本事之人,萬勿濫竽充數,可知道麼。”
李虎、彭俊二人自是齊聲答應。
人事安排完畢,高嶽縱身跳下木臺,在所有兵卒前,踱了一個來回。見他目光嚴厲,一衆士卒不由有些緊張,站姿更挺拔了些。
“從今日起,不論老兵新卒,都要認真操練。會的要勤練,不會的要多練。主要練兩樣,一則還是要加強自身的體能和力量。”
“雖然我方纔說過,戰陣之上,要靠整體,但是個人武力太差,也會拖累大家。再則,更要訓練和同伴的配合、和整體的默契、和兵陣的變化。”
高嶽踱個來回,肅容道:“所有操練,必須從實戰出發。每月逢五逢十,我與韓司馬,會親自前來檢視,若有玩忽懈怠者,斬!擾亂軍心者,斬!不聽號令者,斬!”
三個斬字說完,全場大氣不敢出一聲。高嶽眼中寒光冷冽,殺氣畢現,掃視一番,大聲道:“令出如山,絕不是兒戲。有那願意以身試法的,儘管來試吾寶刀利否。爾等可都聽清了嗎?”
回答他的,是整齊響亮的轟然應諾。
自此之後,高嶽卻日日前來校場,操練兩人麾下二營四百名士卒。韓雍在旁輔助,有時向高嶽請教,有時也能在行軍佈陣上,提出新穎獨特的見解,二人談論探討,彼此皆感覺受益良多。
日復一日,漸漸的,這四百軍卒,和從前相比,模樣沒有任何變化,但在整齊的步伐中、在大聲的嘶吼中、在堅毅的眼神中,卻多了從前所缺乏的,便是越來越強的氣勢。
一晃大半年過去,已是冬日時節。這段時間以來,潘武都時常藉機尋釁,倚仗上官身份,動輒便刁難責罵高嶽等人,有一次竟然找了岔子,將馮亮當衆鞭打,待得高嶽聞訊趕來,馮亮幾近暈厥,高嶽暴怒之下幾乎失控,還是韓雍苦勸暫且忍耐不可魯莽行事,好歹纔沒有釀成大波折。此番種種,衆人愈來愈不忿,高嶽雖也是心中恨怒,冷靜下來卻很是贊同韓雍的觀點,只好叫大家暫時隱忍,目前時機未到,確實不可輕舉妄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