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這位老爺子難道是外祖父?”敏君彷彿是有些微的迷糊不清,看了孟氏一眼,再仔細打量了端坐在那裡的男子一眼,好是半日過去,方輕聲詢問道。
“敏君,繁君,這是你們的外祖父,還不快上來拜禮。”孟氏不疾不徐地地直起身子,神色淡淡的,一雙眼睛就是在那孟兆宗身上掃了一眼,就是移開,口中的話也是一絲兒焦急都沒有。
那孟兆宗見着她們如此,臉色微微一變,卻也沒有露出十分惱怒的神情,只冷哼了一聲,也是側過臉去:“老夫還受不住忤逆子孫的拜禮!”
“外祖父萬福!”
“外祖父萬福!”
就在他吐出這麼一句話的時候,那邊敏君、繁君已然行了禮。過後聽到這樣一句話,她們的臉色也略有些難看,只稍稍頓了頓,也沒在意孟兆宗如何說話,就是完了禮數直起身來。
這邊,孟兆宗也暗自覺得自己略有幾分壓不住心氣,動了動手指,心底有些不自在。可瞧着敏君繁君兩人不等他說話就是直起身來,那些不自在與自省立時如同泡沫一般消散了。
他抿了抿脣角,冷聲道:“倒是當不起!果然是母女一體,原是說不得的。”
“敏君是徐家的子嗣,可不是孟家的貓兒狗兒,有的沒的就上來折騰一通。”敏君聞言,卻也是冷着臉硬邦邦頂了回去:“外祖父若是不知道這前因後果,就且回去聽聽自家人如何說。若是知道了,那我這一句話,還真是不吐不快——從小到大,我都不曾見過聽過一個往來的婆子是孟家人,怎麼這會子三天兩頭就是孟家的誰誰和誰誰來了,哼,這就是孟家!”
“住嘴!”那孟氏見着敏君說談如此放肆,當即也是白了臉,忙就是上前來喝止了敏君,一面忙忙要跪下來與孟兆宗請罪:“父親切勿將小兒胡言當……”
“娘,她們做得初一,我們爲何做不得十五!這母慈子孝,也是有慈愛方有孝心的。那孟家明知道母親身子虛弱,三天兩頭闖空門,平日的折騰斥罵不休,這還是親戚,就是仇讎也不過如此!”敏君見着孟氏如此,忙就是跪下來抱住孟氏的腿,只含淚喊了幾句,硬是不願讓孟氏跪下來。
“……她所說之事,難道是真的?”那孟兆宗見着孟氏眼角滾下淚來,兩小丫頭也是滿臉淚光,又聽得如此那般,心裡一頓,有些念頭就是在腦中晃盪起來。說來,自己的嫡妻姜柔雲姜氏本就是管家理事之人,平素也是極爲敏銳的,做事幹脆爽利,最是個能做能說的,她未必會不曉得孟氏這邊出來的事兒。
可她卻是一絲兒話也不曾透露出來,平日做事兒做人,都裝作無事人一般。暗地裡卻是三番四次到徐家來撒潑。惹得兩個小姑娘都是瞧不過眼,這般行止,着實令人生疑。
只是,就算如此,有些事卻還是得說個分明的。心裡這麼想着,孟兆宗擺了擺手,嘆道:“罷了,也不必說這些三不着兩的話,我只問你一句,那可當真是你弟弟?”
孟氏早就打發了丫鬟婆子下去了,此時身邊也就敏君繁君兩個。聽了這話後,她稍微遲疑了半晌,就是垂下頭低低道:“着實不敢隱瞞您老人家。那不過是個尋常的孩子,只是身上多了個一摸一樣的胎記。也是我心裡存了一點心思,方纔特特放出風聲,千方百計地想證實一二。”
“你是不信我這個親生父親啊!”那孟兆宗冷下了一聲,臉上的神色卻是緩了了許多,他親自起身跺了兩圈纔是苦笑着道:“這世間什麼人沒有,你的行止說到底,也是我們心裡頭存了些別樣的念頭方招惹出來的。至於姜氏她如何,你一一說與我細細地聽。”
他說得十分自然,卻暗地裡將某些事情透露了出來。孟氏聞言,一沒有辯解什麼,二也沒令人將敏君繁君兩個帶下去,反倒是如同受了極大委屈一般,一時沒有想個分明,就是將話說了出來:“太太不曉得的事兒,老爺子卻是清清楚楚。果然,這事兒本就是瞞不了您的。眼下自然也是如同過去一般,您也瞧得出這裡頭的內情。倒不是我想要說些什麼,只是盼着您也是如當成一般,,也是能做一點事。”
“你……”聽得如此的一番話,那孟兆宗一時也是有些怔住了。他自然不是別個人,當初自己唯一的兒子遭難夭折後,一應事體都是他周羅的,不比姜氏,既是沒有照料孩子,不清楚他身上的標記或者別的什麼,也是沒有做了那孩子的後事,有些事兒也是摸不準說不清楚。
他一生也就是那麼一個兒子,自然恨不得將天上的星星摘下來,一舉一動渾身的特徵也是清楚明白得很。後事上面,更是做得一點空隙都沒有。孟氏深知這些,自然不會特特拿話哄人,倒是細細說了個分明。
原來,當初她的生母柳氏受了冤枉委屈,活生生的一條小命就是這般斷送了。孟氏心裡暗恨不已,卻也礙着當初勢力微弱,沒個法子,只能暗自咬牙,在心裡頭籌劃謀算這裡的事情,更是留下個嬤嬤打聽周全這裡頭的內情。
這麼些年過去了,那些安排也不是全然落了空,到底有些事情漸漸有些眉目了。而恰在此時,她無意之間竟是尋了個和當初同父異母的庶出弟弟一般特徵的少年!而徐允謙也是突然調職燕京。這一切種種,不是蒼天有眼,又是什麼!
“因着這些緣故,我方咬牙將事情透露了出來。”孟氏細細說着事情,雖說沒有說出十分,倒也有七八分了。也是這麼些年細細調查的功勞,有些東西着實有些源頭,倒是聽得那孟兆宗也是心中暗暗詫異,頗有幾分坐不住了。
敏君繁君聽得這些事情,雖說沒有插嘴,但心裡頭也是頗爲震撼。這孟氏生母柳氏着實可憐可悲,孟兆宗着實可恨可嘆,而那姜氏,卻是着實讓人心驚寒顫——這世間心生妒忌或者別的什麼的人多了去,可這般行事的,卻真真是頭一次聽說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