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晟擺了擺手,制止道,“不過是閒話幾句罷了,犯不上死不死的。”
“朕只是好奇,這巫青既然這樣大的本事,爲何不好生利用呢?”
劉徵少不得解釋道,“這樣逆天改命之術,只會反噬其身。”
“巫青一族,魏朝末年的時候,聲勢十分浩大,但那些年,卻是最民不聊生,水深火熱的時候,陛下知道是爲何嗎?”
蕭晟對前朝之事在史書上有所涉獵,知道有這麼一出,但也看不到究竟,不由搖了搖頭。
“這便是追求長生所致!”
原來,當時的巫青極盡聰慧,在古書獲得靈感,想以壯年男子之身,爲魏帝續命。
試驗所需,上千壯年男子。
當時爲了掩蓋這樁醜事,失蹤壯年的案卷皆被報稱意外。或是墜崖,或是自盡。
這些被金吾衛抓捕而來的男子,經過層層的篩選,挑出身體最精壯、顏色最端正的數百人,以其精元,爲魏王續命。
“您知道最後是怎樣嗎?”
劉徵臉色灰敗,似乎是親眼見證過這段歷史般,顫抖着聲線,說道。
“那所謂的長生之術,成功了!”
蕭晟震驚,既成功了,那魏朝又如何會覆亡?
“可是,後來出現魏王卻不是昔日的魏王。後來在朝堂之上指點江山的,不過是個披着魏王皮子的普通百姓罷了!”
“那個大膽的巫青,將魏王的靈魂,換到了那爲他續命的壯年男子身上。而男子,卻成了魏王!”
劉徵索性一吐爲快,將舊日的秘聞一一道出。
“就這樣,你卻說成功了?”
蕭晟眉頭深鎖,看來前朝之事,果然不簡單。
劉徵失魂落魄道,“那巫青,是最聰慧的,眼見事情沒了迴轉的餘地,便提出要爲魏王易容將他如今的臉,變成自己曾經的模樣。但在此期間,卻需要讓那男子代替自己,出現在衆人面前。”
“後來,那男子享受到了權利的滋味,起了不臣之心?”
蕭晟試探着發問。
劉徵猛然擡起頭,拼命點了點。
“正是!”
“家中祖父,正是末帝時的史官,他親口對小的說起過,朝堂上出現了兩個魏王。當時臣不解其意,後來看到那一幕,才明白……”
只是這又是一樁舊事,不足提及。
“此事太過詭異,關鍵時刻,巫青出來指認,承認了自己所做的一切。可誰也不信他了,大家都不知道他說的是真是假,也不知道那兩人究竟孰真孰假。”
“又加上失蹤者的關係錯綜複雜,漸漸察覺到了幾絲端倪,有勢力的幾戶人家揭竿而起,內憂外患之下,魏朝便這樣覆亡了。”
蕭氏的崛起,顯然也是天時地利人和。
他們原不過是魏朝長公主的後裔,遠居北地。朝中無主,起義一波接着一波。真假末帝,都被揭竿而起的起義軍斬於亂刀之下。皇室成員,血流成河,被殺了個乾淨。
而如劉徵這樣的前朝遺民,只能在這樣的日子裡四下逃竄,被深深訂上了罪臣的名頭。
在三年換了五個皇帝的情況下,蕭氏的先祖終於揭竿而起,將這局面攪得更加亂了幾分。
後來,羣雄逐鹿,入主中原,到如今也不過百年的光景。
原來事之所起,竟是如此。
蕭晟慨然,心中引以爲戒。
“巫青的秘術,便是如此邪門,陛下切勿在此事上多做糾纏。”
劉徵真心勸解道。
“若是巫青身死,那他所施展的秘術,會隨之消失嗎?”
蕭晟發問道。
劉徵不解,他對此也是一知半解,但還是知無不言。
“小的年輕時,曾和那鬼谷谷主有過交集,據他所說,施展的秘術是不可逆轉的,且每次施展,施展之人都會受到反噬。或是折損壽元,或是乾脆早夭,死狀千奇百怪都有。”
說了許久的話,劉徵的嗓子啞啞的,再開口,竟像是吃了沙子般。
蕭晟立刻着人賜了茶,便讓他們回去了。
回去的路上,三人還在竊竊私語。
“這樣不知真假的野史,你也說給陛下聽,若是他當真了可怎麼辦!”
陵上村的里正抱怨道,他雖一直知曉巫青的存在,但卻從未耳聞目睹過,因此對於劉徵的賣力演出頗有些不以爲然。
陵中村的里正卻覺得他大題小做了。
“本就是陛下愛聽,劉兄才說的。且你說,巫青之事是不是真的?魏帝之事是不是真的?你難道就沒聽家中的長輩嘀咕過幾句?”
“真的假的,那他們都老糊塗了,誰知道呢!”
“好了,吵什麼!如今雖吃下了定心丸,可那牢裡還有一個辛叡呢!你們也不想想,若是他出來了,可還能有咱們什麼好!”
劉徵最爲清醒,立刻將此間的關鍵指出。
二人聞言,立刻停止了爭吵,紛紛詢問對策。
“這裡哪裡是說話的地方!”
劉徵望着阡陌之上穿行着的四五路人,一面衝點頭微笑,一面低聲呵斥道。
二人立刻了然於胸,再不敢多言。
到了劉徵家中,關好院門,又掩上門窗,這纔敢放聲商討。
“劉兄所言,我也不是未曾想過,只是這辛叡畢竟是咱們的舊主,若是此時抽刀斷水,看在村民眼中,怕是會寒心。”
說話的正是陵中村的莫大奎,雖名字取得響亮,但心思是最細膩不過的一個人。
陵上村的週五,卻有些無所謂。
“那辛叡,平日裡看咱們跟看條狗似的,如今他落魄了,咱們不踩上一腳,等他翻了身,那咱們豈不又沒了這天大的好處!”
週五扒拉着身上光鮮的料子。
那是他媳婦新從村外的鎮上扯的料子,穿着不知多軟和。和以往的粗衣麻布比,當真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不單單如此,嚴芮說了,以後他就是這陵上村的長官。小到耕作之事,大到稅收之事,皆由他自己掌控,依律行事即可,也無需看旁人的臉色。
這樣的好日子,豈是往日裡他敢肖想的?
可如今,他便這樣想了,也敢這樣想。
劉徵望着二人,神色複雜。
“主子爺對咱們,雖說苛責了些,但也不算太過。但只一樁,當初在澧軍面前,咱們倒戈,便是犯了他的大忌。若是他巧言令色,得了如今這陛下的青眼,咱們往後的日子,怕只能更艱難了。”
一說起倒戈之事,三人紛紛沉默了許久。
週五忽然道,“那陣前倒戈的,也不單單隻咱們一人,他難道偏報復我們不成?”
劉徵笑他太天真,“他人不會分他的權,咱們卻會。”
這一句,直指要害。
“既如此,不讓他出來便是。”
莫大奎道。
“我有一樁事,告上去,便能讓他沒有翻身的餘地。”
劉徵思索了片刻,終究有些不放心。
“他身上背的事,不過就那幾樁,如今都擺在明面上了,也沒見陛下加罪啊?”
莫大奎神秘一笑。
“昨日被陛下帶回來的那女子,據說是未來的皇后。你說,若是辛叡染指過這未來的皇后,陛下會不會衝冠一怒爲紅顏?”
這話又是從何說起?
劉徵只知那女子是辛長樂帶入村中,一向寶貝得緊,不讓旁人近身。那辛叡再怎麼混賬,也不會從侄子手中搶女人吧?
莫大奎挑眉一笑,“衆口鑠金。”
劉徵心下了然。
短短四個字,二人心照不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