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瑟氣極,扭身來到帳外。
一隻腳還未跨出帳門,便被人用刀劍逼了回來。
“沒有陛下的口令,您不得擅自出門。”
錦瑟如困獸般,只得又重新回到內室。
她看着蕭晟仍舊認真鑽研的樣子,只覺得對方怎麼這麼無賴。
強扭的瓜會甜嗎?
她扭身將自己仍在牀榻之上,任由思緒沉淪。
四周靜靜的,只有些許蟲鳴之聲。
那聲音仿若催眠夜曲般。
起先錦瑟還在心中盤算着些許計劃,但聽着那蟲鳴之聲,合着這靜謐的郊外,不多時,竟這樣趴着睡着了。
蕭晟豎着耳朵聽了許久,內室終於沒了動靜。
又過了一刻,他纔敢偷偷上前查看。
只見那瘦削的身影,就這樣埋在了牀褥之間,仿若渾然一體般,無比地和諧。
蕭晟瞧瞧將身子俯了過去。
錦瑟側着臉睡得正香,挺翹的鼻頭半露着,呼吸有些沉重。
蕭晟輕輕扳正她的身子,將她往裡挪了挪。
睡夢中的錦瑟,十分的乖巧,再沒了先前的張牙舞爪,任由揉捏。
像只溫順的貓兒。
蕭晟想着,越看越覺得像。
他索性也躺下,用手指細細撫摸着錦瑟臉上的輪廓。
這樣的一張臉,已經全然不似當初他所見的那張。
可他卻無比地篤定,這就是他的錦瑟。
當初仍在重病之中時,他一眼便能認出,就算是變幻了容顏,那形容姿態卻是獨一無二,只有錦瑟能有的。
當初自己怎麼就會迷了眼,不信她呢?
蕭晟無比地悔恨。
不知是恨自己的年少,還是恨自己的懦弱。
那些躲在秦氏羽翼之下的日子,仿若隔世,如今的他不也是換了一個人?
他的手指細細地描繪着,順着脖頸的線條,慢慢來到了鎖骨。
猶豫許久,終於停了下來。
他輕輕將雙手覆在錦瑟的手上,十指相合,只覺無比滿足。
什麼時候,自己竟變得如此卑微?
蕭晟訕笑着自己,卻甘之如飴。
邊疆的戰事漸漸緊張了起來。
樑軍一路高歌,眼看着就要重回正陽關。
卻不料一夜之間,神兵突至,被毀了大半的糧草。
樑軍卻仍舊不以爲意,只想着趕緊攻下正陽關,那豈不是中原之糧,盡在掌控之中?
卻不料正陽關中,諸王的軍隊早早守在此處,就等着叛軍至,殺他個片甲不留。
蕭晟的軍隊,卻隱匿於大山之中,坐山觀虎鬥。
又足足三月過去,幾方皆是死傷慘重。
南王見樑軍頹勢盡顯,一日在樑軍對戰之時,竟突然領着狄國的騎兵從戰場上撤下。
一時之間,叛軍被打得屁滾尿流,再沒了叫囂的資本。
那叛軍之首的徐參謀,被砍去頭顱,掛在正陽關外三天三夜,直到發爛,才被人放下。
樑王妃卻不知所蹤,就這樣消失在世人的視線之中。
還未等諸王間起爭執,蕭晟的軍隊卻突然出現,迅速蕩平了關外的餘黨。
本是蠢蠢欲動的諸王,在這帝王迴歸的時刻,終究不敢有什麼動作,只能乖乖地大開宮門,迎接陛下還朝。
這場由樑王而起,至於諸侯勤王的戰亂,不過半年,就這樣悄然止戈。
錦瑟跟隨大部隊開拔,前往盛京的路上,卻發現平靜之下的焦土,處處都是瘡痍。
流民四散着,行屍走肉一般,惶惶然不知歸路。
“放心,朕必會還天下一個盛世。”
蕭晟握着她的手,神色堅定地說道。
錦瑟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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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之間,彷彿又回到了之前的平靜。
只是有些話,二人都默契地不去提,只當不存在一般。可視而不見卻並不能代表事情不存在,反而藏着更深的危機。
時光匆匆而過,蕭晟果然一步一步,踐行着自己的諾言,萬物重回生機。
讓錦瑟擔憂的是,雲漠卻始終沒有消息。
白越的縣令,回稟說老爺子回了老宅,可臨城上下找遍了,卻始終不見人影。
在這樣的惴惴不安中,錦瑟心中的惶恐漸漸加深。
她無數次向蕭晟提及要離開的話,對方卻不爲所動。
又是一年春歸,錦瑟望着這滿園的春色,卻日漸凋零。
御花園中,三五宮女來回掃灑着。
“聽說了嗎,陛下馬上要選秀女了呢!”
“哎呀,這可真是好事,咱們這等身份,可就無緣了。”
“那泰安殿偏殿的那位,豈不是也要飛上枝頭了?”
錦瑟聽到她們提及自己,往花叢深處躲了躲。
“想多了,若是陛下有心,那位又豈會至今都沒個名分?”
小宮女們邊閒聊着,邊熟練地幹着手上的活計。
“你躲在這裡做什麼?”
威嚴的聲音自身後響起。
宮女們側身望去,竟是皇上。
“陛下萬歲!”
在衆宮女驚恐的眼神中,錦瑟只得拍了拍身上並不存在的塵土,站了起來。
蕭晟伸出手,有些不悅。
“身邊伺候的人呢?”
錦瑟想着宮女們的話,思緒有些遊離。
“我有手有腳的,無需人伺候。”
說着,竟不管不顧,扭頭就走了。
衆宮女面面相覷。
這麼大膽的模樣,也不像是不受寵的呀。
蕭晟大步跟在錦瑟的身後,半是討好,半是哄騙。
“日頭這樣大,也不怕曬到了?”
伸手去拉她。
手纔剛剛觸到對方的手腕,卻立刻被甩開。
“你什麼時候放我走!”
錦瑟的火氣騰地一下被激發出來,絲毫不顧禮儀尊卑,對着蕭晟就是一通發泄。
見二人爭吵,身後跟着的內侍宮女們紛紛跪倒在地,喏喏不敢言。
蕭晟的臉頓時鐵青,“在這皇宮之內,你去哪裡朕都不會管。”
他鉗着錦瑟的腰肢,再也不復之前的溫和。
“除非你殺了朕,否則,朕不會放開你的。”
“你、王八蛋!”
錦瑟怒吼道。
她掙扎無能,求死不成。或是一哭二鬧,或是以死相逼。在蕭晟這裡,總是不能如願。
他彷彿時時刻刻都留了一隻眼睛在她的身上。
起先,錦瑟還不以爲意。現在她卻只覺得煩躁不安,這樣,又算什麼呢。
他表現地再情深又如何,不也是流連花叢之人?
帝王之愛,竟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