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氏沉吟了許久,終於緩緩點了點頭。
只是這人選上,又是十分頭疼。
“要有血緣關係之人方可,且越快越好。”
秦氏幾乎是一瞬,就想到了蘇氏。她早已得知消息,蘇氏再嫁之後,又生了一子。只是渭水路遠,來回一趟少不得十天半個月。
另外,最終要的便是,血緣雖近,終究不是皇室後裔,難免有混淆皇室血脈之嫌。
秦氏在心中立刻打了個叉。
左思右想,宗親之中,又沒有幾個合適的。
忽然,她靈光一現,“樑王世子或可。”
說着便命人將樑王世子的身世、背景、出生時辰盡數調出來,打發人念給瑟瑟聽。
瑟瑟哪裡不知道這樑王世子的情況,點頭道,“如今看來,他確實是最佳人選。”
那樑王世子如今傀儡模樣,被祝氏用回魂丹養着,想必精血是有的。只是這般行事,終究是對樑王妃不太厚道。
那邊錦瑟側耳聽着,不知在想些什麼。
南珠勸道,“如今那樑王正急紅了眼,若是此時去動樑王世子,怕是不妥。”
秦氏卻不顧這些,“那樑王素來爲人狠厲,我兒的毒想必也是他種下的,如今只是時辰未到,待哀家處理完我兒之事,少不得一一清算。”
秦氏注意既定,立刻派人去傳懿旨。
懿旨上,自然是說,宮中得了神醫,特開恩讓樑王世子來瞧一瞧病。
“讓金吾衛跟着,若是樑王膽敢抗旨,直接拿下。”
秦氏心中已下定主意,勢必要憑藉此事,同樑王拼個你死我活,此時索性顧不上什麼大局了。
那邊,樑王早已收到了秦氏的“禮物”——整整齊齊,數十口的棺材。
王府的守衛,持劍上前,遠遠用劍鋒挑開棺材蓋。
只見數十死狀各異的男子,或是血污滿身,或是缺手斷腳,十分可怖。那沾滿血漬的官服,依稀可辨認,乃是太醫院的制式。
樑王怒極反笑,“好啊,能作出這樣的事來,當真是太后做膩了!”
他幾乎不用想,就知道此必是秦氏的報復。
還未來得及做什麼,那街頭緩緩又駛來一隊馬車。
騎着大馬的朱衣內侍,一手持一明黃聖旨,一手握着馬繮,一路飛馳而來。
“太后有令!樑王接旨!”
尖銳的聲音,響徹夜半的樑王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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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堂之上,樑王同秦氏的腥風血雨暫且不提。
一連數日,錦瑟同瑟瑟都未再見到秦氏,偶爾見了南珠,她也不過是吩咐幾句,好生伺候之類的話。
聽得朝堂之上當值的內侍閒談間提及,樑王抗旨不說,還指責太后亂殺朝臣,讓人心寒。
樑王黨羽本就頗多,加上他刻意在民間營造太后暴戾之事,如今竟連黃口小兒,都能唱上幾句秦氏胡亂殺人的歌謠。
秦氏也不甘示弱,立刻將樑王勾結淑妃,賣官鬻爵,結黨營私,毒害聖上之事,一一抖落了出來。
但終究是推測多,證據少。一時之間,衆臣也不知該聽誰的。
事情到了這裡,早已偏離了最初的本意,就這樣僵持着。
蕭晟的情況,越發山河日下。
想必樑王也是有此打算,想要將蕭晟拖死。
錦瑟日日陪着蕭晟,他身體雖仍舊不濟,精神卻比之前好多了。
瑟瑟也精心在一旁照料着,十分盡心。
她如今再不鬧着找辛長樂,錦瑟倒有幾分不解。
“知道他還活着,我就放心了。”
“且如今皇上的情形,半刻都離不開人,待好些了,我再去見他也不遲。”
見她如此高義,錦瑟打心眼裡佩服。
那個當初口口聲聲說要將她做成人偶的小姑娘,原來只是嘴上厲害罷了。
錦瑟心中一動,忍不住揉了揉那頭上的雙鬟。
軟軟的,柔柔的,像上好的絲綢般。
當真是個溫暖的孩子。
錦瑟心想。
瑟瑟臉上有些嫌棄,立刻躲開了。
蕭晟半夢半醒間,見她二人嬉鬧,金色的夕陽透過窗紗照到殿內,讓整個場景都有些不真實。
“錦瑟、”
他伸出手去,氣若游絲。
錦瑟應聲望去,腳步遲疑着。
瑟瑟見他醒了,立刻抓住他的手,凝神把脈。
“錦瑟、”
那邊蕭晟見她仍舊不來,忍不住又呼喊道。
“哎呀,你亂動做什麼!”
瑟瑟叫道,又衝着錦瑟大喊,“他都要死了,你就過來吧,就當可憐他好了!”
錦瑟這纔回過神,慢吞吞地走到蕭晟身側,蹲了下來。
“陛下。”
她叫道。
蕭晟這才斂去着急的神色,又伸出另一隻手撫上她的臉。
“你怎麼又變了一個樣子。”
錦瑟冷冰冰地回道,“小女自小便是這般模樣,陛下可是嫌不夠好看?”
“不不不、你這樣就很好。”
蕭晟此時哪裡還有半分皇上的威嚴,生怕惹得眼前人不開心一般,極盡討好。
錦瑟只當他是病糊塗了,並不覺得他能認出自己。
他們之間,隔着一條人命,她怎敢輕易邁出這一步。
如今蕭晟作出一派深情的模樣,只讓她不停地會想到往事,不停地重複舊日的夢魘,不停地在痛苦的深淵中,越墜越深。
想到他們那麼要好過,如知己般月下談心,她知道他,他也懂她。一朝夢碎,往事皆如塵煙,留給她的,只有無盡的恨意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