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這口飯，憑的就是名頭。名頭不僅能嚇唬人，也是來錢的源頭。至於江湖廝殺生死魂滅，那是江湖人的事，旁人只關心今天誰的名頭響，後天又有誰上位。
創建屬於自己的名聲很容易，三五成羣的找個江湖人物叫叫板便有了名頭。想要維持名頭，需要付出的卻又太多，甚至是生命。
今時今日的江湖早已經便了模樣，可無論怎麼變，萬變不離其宗。今天的肥膘不拼命，明天就會有人認爲他是軟腳蝦，就會拼他的命，直到把他趕出青山。
“怎麼，看我帶的人少，想嚇唬嚇唬我？”
柳以青笑着點透肥膘的顏色，沒怎麼在意，大大咧咧的在張志勇旁邊坐了下來，掃了一眼人強馬壯的肥膘手下，淡淡道：“給你一分鐘的時間，文還是武，你自己選。”
肥膘猶豫起來。柳以青只帶了幾個人，除了張志勇，他一個都不認識。一個張志勇已經讓他爲難起來，更何況是柳以青身邊那個穩如泰山的魁梧漢子。
肥膘咬咬牙，給手下打了個顏色，把手下驅趕出了房間。
“柳爺，您和樑開文我都惹不起，悔不該一時貪心收下這百萬之數。晌午勇哥來的時候，我已經讓人退錢去了，只是您知道，樑開文也丟不下這個臉面。我現在騎虎難下，還希望柳爺給條明路。”
“錢照收，事不辦。”
肥膘急了，瞪大眼睛道：“柳爺，這可壞了規矩。”
“狗屁的規矩，你還不是怕收錢不辦事，樑開文找你的麻煩。”張志勇冷哼一聲，站起來指着肥膘的鼻子道：“要壞規矩也是你壞規矩在先，現在想起規矩了？痛快一句話，文還是武？”
“勇哥，談判嘛，有商有量纔是談判。肥膘哥在江湖上也是有字號的。”柳以青笑着拉會張志勇，帶着一絲讓人捉摸不透的調調，道：“肥膘哥，我沒有耍你的意思。有人白送錢，收下就是了。”
柳以青頓了頓，一邊拉着肥膘坐下，一邊接着道：“我是開廠子的，怎麼也有近五百名員工。做企業的有一個通病，最怕出工不出力。員工按時打卡，考勤也正常，可就是生產量上不來。”
肥膘先是一愣，慢慢反應過來。人我出了，陣仗也鋪開了，可就是拿人家沒辦法。要麼解僱我，付我三個月的薪水，要麼你就再想別的辦法。
肥膘心裡笑起來，這招雖然損了點，可確實很管用。
“勇哥，我們走吧。”
張志勇斜眼瞪着肥膘，帶着一絲不甘道：“這就走啊？”
“肥膘哥是聰明人，和聰明人說話自然省事省力。”
肥膘想了想，不知道該怎麼接柳以青的話。最後也只是拱了拱手，感慨道：“柳爺，我服了。”
“肥膘哥，過幾天一起來喝酒。”
夜，挾着涼爽的微風，吹過滴着露珠的高粱葉，吹過嘩嘩作響的白楊樹，吹過閃着光亮的河水，也吹過渾身燥熱的人們……晶瑩的星星在無際的灰濛濛的天宇上閃爍着動人的光芒，那彎曲的伸展在黑夜中的土道，那發散着馨香氣味的野花和樹葉，那濃郁而又清新醉人的空氣，再加上這陰謀氛圍籠罩的生活，都在這不尋常的夜裡顯得分外迷人，分外給人一
種美的感受。
毗鄰新城區約十分鐘車程的老舊菜市場，靜溢的聳立在格外清澈的夜空裡。周圍老舊的樓房已經一幢幢的被推倒，到處聳立着的新建築根基和轟隆隆的機械聲。寬闊嶄新的公路修葺到這裡，倒也方便了這些工地建築的機械。
新城區的規劃案通過之後，不少敏銳的地產商充分捕捉到了新政策的優勢，綜合分析之後，紛紛搶奪這片前景樂觀的土地。
不少人滿載而歸，獨佔大頭的樑開文起初也是這麼想。直到舊菜市場的出現，迫使樑開文不得不做出新的戰略部署。
根據城區的規劃和菜市場所有人資金的考慮，舊菜市場面前有兩條路，將以前的舊菜市場變成規模更大，能夠解決部分新舊城區的日常蔬菜供應，或者建立一座全新的購物天堂。
作爲菜市場的所有人，名正言順的擴大經營規模，老闆自然更傾向於第一種。但是與新型的綜合購物休閒一體的商場比，菜市場就變得有點像絆腳石。
樑開文和菜市場老闆的兩份計劃書，呈現藍靖宇辦公桌的時候，藍靖宇同意了菜市場老闆石林的方案，認爲青山的休閒購物一體的商場已經很多，而且菜市場近百名商戶的利益也很保證，考慮到老百姓方便實惠的老舊模式，還是決定同意石林的計劃。並且願意讓石林以舊的菜市場抵押銀行進行重建，原有的承租期延長二十年。
不抱希望的石林沒想到藍靖宇拒絕了奢華的建築場所，同意了他的方案。石林頓時有了大幹一場的決心。
只是如此一來，石林便打破了樑開文在這裡的整體戰略部署。樑開文幾次來找石林，以幾倍的價格誘惑，都沒有打動石林的心。樑開文很難理解石林從爺爺輩開始在這裡買菜，到父親這輩成爲市場的合法所有人，再到第三代的情懷。只認爲石林頑固不化，坐地起價，想要更多的錢。
幾次利誘不成，樑開文手下的經理便出動了江湖人，也就是肥膘哥。自然，有利是樑開文的，出了事最多也有經理抗。
樑開文的算盤打的是很好，偏偏關鍵時刻忽略了可能得罪的人。
“老石，外面來了一堆流氓找你，你快躲躲。”
忐忑不安的商戶們，知道石林決定不賣市場之後終於鬆了口氣。不少人也知道樑開文不會善罷甘休，這些一起生活了數十年的人，於是決定和石林站在同一陣線。
“跑的了和尚還能跑的了廟？”石林面露苦笑，倒也面露鎮定。從那經理撂下狠話之後，石林便知道有這麼一天。他已經到了不惑之年，尚餘有熱血，只是不願意妻兒見到這種場面，所以一找就把妻兒送回了孃家。這時候孤身一人，身邊又有支持的幾十個商戶，倒也有點壯士的架勢。
“哪個是石林，讓他出來。”
別看肥膘哥見了張志勇低頭哈腰，這會悍匪的架勢十足，十足的生龍活虎。他這一開腔，二十幾個手下紛紛圍了過來叫囂。
“幹什麼，你們想幹什麼？”
老百姓面對混混，本身便存了一分畏懼，說話的底氣也就不那麼足。只是大義當前，也容不得半分退縮。不少人替石林搶先出頭。
“這位老大，我就是石林，不知道找我什麼事
。”石林從人堆裡走出來。
“樑總看上了你的地，識相的拿錢滾蛋，不然以後沒了安樂飯吃，別怪兄弟不仗義。”
“這位老大，難道你現在的陣勢很仗義？”
“哎我靠。”肥膘瞪大眼睛，帶着一絲薄怒道：“真是日頭變了，連你這種奸商都敢和老子這麼說話了。兄弟們，給我砸。”
“報警，快……報……警。”
商戶們反應過來，紛紛掏出電話的時候，就看到了畢生難忘的一幕。來的這幫流氓走出去幾個放哨，裡面的這些人紛紛掏出自帶的甘蔗、水果在地上砸了起來。
就連石林都沒反應過來，合着原先這些人拿布袋包着的不是武器，而是水果。
“這些人瘋了？”
“要不就是嚇唬我們？以後就這樣砸我們？”
另一個商戶摸不着頭腦的說道：“這樣的陣仗我還從未見過。老石，你說這是怎麼回事？”
“我哪知道。”石林也是一頭霧水，不得已之下只好問啃着甘蔗大聲呼喝的肥膘哥：“這位老大，你這是？”
“來，坐下。”
肥膘哥拍了拍賣菜的水泥石頭，示意石林坐下。
石林猶豫了一下，坐在了肥膘哥身邊，疑惑的看着他。
“沒見過吧？”
石林點頭：“沒見過。”
“見多了就習慣了。”
起初石林沒反應過來，後來才明白肥膘哥的意思。
隔天，肥膘哥又帶着人來，嘴上喊打喊殺，手下又在砸水果。如此，一連幾天，商戶們都開始被這些混混糟蹋的水果了。以至於有個膽大的商戶在肥膘哥砸水果的時候，要回來一個蘋果，邊啃蘋果邊看。
一連幾天，肥膘哥沒心疼水果，石林倒是抗不住了。這幫傢伙第一次砸了之後揚長而去，再後來的幾次乾脆只備垃圾帶，走的時候還會把市場重新打掃一遍。繞是石林見慣了各種場面，也受不了眼前的情況。
“肥膘哥，你給我透句實話，你這是鬧的哪一齣？”
經過幾天，石林總算是打聽出眼前的肥膘哥是哪一位了。這貨在江湖上頗有兇名，下手也沒輕沒重，怎麼忽然轉了性子了？難道肥膘哥打算這樣迫自己就範？
“石哥，你算是遇到貴人了。”
幾天下來，肥膘哥抽着石林的煙，沒事的時候兩人坐在一起看手下砸水果，倒也彼此交談的頗爲有聊。
“貴人？”
“石哥，前些天江湖上瘋狂出動的那出知道嗎？”
石林點點頭：“有印象，好像是找一個叫柳什麼的，我這裡隔三差五的還有混混來打聽。這人到底怎麼得罪了老丁，丁冠欽滿江湖的找他。”
肥膘哥差一點背過氣，無奈道：“石哥，別亂說。”肥膘哥下意識的掃了周圍一眼，確定大家的注意力都不在他們身上才壓低聲音道：“老丁就是柳以青的人，前幾天柳爺失蹤，所以才發動江湖的朋友一起找。”
也難怪肥膘哥小心翼翼。第一天晚上砸了水果之後，柳以青又一次找到了肥膘哥，對肥膘哥這種亂扔垃圾的行爲進行了強烈的譴責，並且自費爲肥膘哥買了防磨損的垃圾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