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老太太攜了孔琉玥,領着一衆媳婦孫女兒接出凝禧軒的大門,遠遠的果然看見一大羣人煊煊赫赫行了過來。
及至近了,衆人看見打頭的果然是尹大太太並另一名約莫二十五六歲的年輕美貌貴婦,便知貴婦定是晉王妃無疑了,因忙都倒頭拜了下去,口稱:“給晉王妃娘娘請安,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今兒個本宮原是微服出行,老太君又是長輩,很不必行此大禮,快攙起來,快攙起來!”
頭頂很快響起一個帶笑的爽利聲音,緊接着便有兩個丫鬟上前,一左一右攙了尹老太太起來,尹老太太忙謝了恩,方就着那兩個丫鬟的手,站了起來,又賠着笑將晉王妃往裡讓:“寒舍簡陋,王妃娘娘貴腳踏賤地,還請娘娘莫要嫌棄。”
晉王妃笑道:“老太君太客氣了。”說着被簇擁着進了凝禧軒的正廳。
正廳裡其他人早在尹老太太接出去之初,已都紛紛起身站了起來,這會兒瞧得晉王妃被簇擁着進來,忙也如先時尹老太太等人一樣,倒頭拜了下去。
晉王妃一直被簇擁着行至當中的正座上坐下後,方向身邊的女官略略點了點頭,道了一聲:“免。”
女官便唱道:“王妃請免。”
“謝王妃娘娘。”衆人方謝了恩,微提裙裾站了起來。
早有霍氏心思活絡,知道晉王妃身份貴重,此番駕臨又事關重大,馬虎不得,因在隨着尹老太太接出去之前,已吩咐過下人沏年前宮裡娘娘賞賜下來的大紅袍去。這會子茶已得了,霍氏遂捧了上前遞與尹大太太,尹大太太又遞與尹老太太,最後方由尹老太太親奉與了晉王妃:“王妃娘娘請用茶!”
晉王妃接過茶淺啜了一口,方拿一雙微微吊梢的鳳眼四下了掃了一圈,笑道:“早就聽說柱國公府每年的女兒節都辦得極熱鬧,戲酒也都是上好的,早想着親來瞧瞧了,偏生又一直不得空兒。好容易今兒個事情少些,所以不請自來了,老太君和夫人們可別笑話兒本宮纔是。”
尹老太太忙賠笑道:“這是哪裡的話兒,平日裡求還求不來王妃娘娘來寒舍一坐呢。”說着命人重新整治酒席去,又命人拿戲單來,親自接過奉與晉王妃,“恭請王妃娘娘點戲。”
晉王妃接過戲單,卻沒有就點,而是笑道:“本宮記得第一次見到尹婕妤時,曾覺得婕妤生得仙女兒似的,婕妤卻道家裡的姊妹們才真真是漂亮,今兒個本宮可要好生見上一見。”
尹老太太忙賠笑:“她們姊妹病的病,弱的弱,見人靦腆,不過是因婕妤娘娘在家時對她們一向多有照顧,心中親厚,所以言談間不免偏袒罷了,倒叫王妃娘娘笑話兒了。”回頭叫了孔琉玥與尹敏言姊妹三人上前,“還不快來見過王妃娘娘?”
姊妹四個便依言上前,對着晉王妃又行了個福禮。
“果然都是好的,倒叫我不知該誇哪一個了!”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晉王妃先是攜了尹敏言與尹謹言,細細打量誇讚了一回,方鬆開二人,才又攜了尹慎言與孔琉玥的手細看。
晉王妃的目光只在尹慎言身上停留了片刻,便集中在了孔琉玥身上。但見她穿着金絲累錦作的撒花細紋百褶裙,外罩一件狐皮比肩小馬甲,梳迴心髻,配了赤金掐絲柳葉的髮箍並幾點珠花,打扮得雖華麗,卻並不顯張揚,瞧着氣色也比第一次見面時好了幾分,不由暗暗點了點頭。
因又有意問道:“前兒個恍惚聽得人說姑娘身上不大好,如今可是已經大好了?”
方纔晉王妃打量孔琉玥時,孔琉玥也在不着痕跡打量着她。
晉王妃貴爲當今皇上最寵幸的胞弟晉王趙天翼之正妻,其通身的氣派自是非常人可比擬一二的。一身簡簡單單的天藍色繡暗花長裙,卻勾勒得她婀娜多姿,身段盡顯;頭上也只戴了一隻側尾細鳳,七彩寶石串成的鳳尾把髮髻整齊地挽住,另外只在髻側別了數只皆用大粒珍珠串制而成的珠花。
那幾支珠花粗粗看還沒什麼,但稍微一細看,便會發現,那上面的每一顆珠子都若隱若現散發着淡淡的藍色熒光,而且連衣服上也散發出這種光輝,遠遠看去,晉王妃似是整個人都坐在光輝中一般,明麗動人得不可方物。
孔琉玥不由暗自嘆道,怪道坊間都說晉王與晉王妃伉儷情深,晉王妃在晉王府的地位穩若磐石呢,這樣一個氣質高雅的美人兒,又有哪個男人捨得對她不好的?
念頭閃過,耳邊已響起了晉王妃的聲音,孔琉玥忙回過神來,不卑不亢答道:“有外祖母與舅母們悉心照料,小女已是大好了,多謝王妃娘娘關心。”
晉王妃不由多看了她一眼。就見她站在那裡,一副從容不迫的樣子,既沒有趁機上尹老太太婆媳的眼藥,也沒有過多的奉承巴結她這個未來的大姑子王妃,更沒有因爲她一直到今日纔到而顯得驚慌無措或是大喜過望,小小年紀竟是比尹大太太這個長輩還要強上幾分,
便一下子想到了之前那次自己使人來探她時,據說她也是這樣一副沉着從容的樣子,一點也沒有旁人說的因爲對婚事不滿意,在家裡怨天怨地要死要活的……心裡便又滿意了幾分,後悔也隨之去了幾分,暗想回去後再與祖母她老人家商議商議,就可以下聘了。
早在晉王妃乍見尹敏言姊妹之初,跟來的人已經將備用禮物打點了四份出來,乃是一人一枚羊脂玉佩並一支赤金鑲蜜蠟水滴簪,一望便知價值不菲。
晉王妃猶笑說:“太過簡薄,留着賞丫頭們頑罷。”
四人忙賠笑着拜謝過,恭謹的退回了長輩們身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