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寧六年,春。
當間二三月,春風和煦,陽光明媚,鶯飛草長,樹木吐芽,奼紫嫣紅的鮮花長了滿山遍野。
王檀坐在後山的亭子裡,看着剛兩歲的勳哥兒繞着草地一邊跑一邊咯咯的笑,時不時的回頭去看追在他後面的另一個小女孩。那小女孩看着長他大約一歲,頭上扎着兩個小揪,長得面盤白淨,眉眼清亮,笑起來眉毛彎彎像是初一的月亮。
兩個人的手上都掛了鈴鐺,一個跑一個追,跑起來鈴鐺“鐺鐺”作響,伴着小孩子愉悅的“咯咯”聲,散發在風裡,顯得十分的悅耳動聽。
坐在亭子另一邊的是永寧侯府的二少奶奶蘇嫘,她此時同樣看着在草地上玩“追跑”遊戲的兩個小孩。
兩個孩子像是跑累了,先是勳哥兒一屁股蹲坐到了地上,接着小姑娘也跑過來,蹲在勳哥兒旁邊,然後扶着勳哥兒的腦袋一口親在了他的臉上,塗得他滿臉都是口水。勳哥兒先是滿臉疑惑的看着小姑娘,接着像是發現了什麼好玩的事情一樣,突然扶着小姑娘的肩膀站起來,也口水溼溼的在小姑娘的臉上親了一口,然後突然眯着眼睛咯咯的笑起來,見他笑,小姑娘也跟着笑起來,於是最後發展成的情形是兩個人相對着咯咯的傻笑。
蘇嫘看着這樣的情景,也是頓感愉悅,轉頭對王檀笑道:“我看勳哥兒和晗姐兒兩人玩得倒好,乾脆我們兩人結個兒女親家好了。”
王檀笑着道:“好啊,只要你不嫌我們家勳哥兒比你們家的晗姐兒小。”
蘇嫘道:“小一點怕什麼,俗語不都說‘女大一、穿錦衣’嗎。”說着笑着對小女孩兒招了招手,道:“晗姐兒,來,過來。”
晗姐兒聽到母親的話,拉起了勳哥兒,兩人手牽手的走了過來,等離她們還有幾步遠的時候,勳哥兒突然甩開了晗姐兒的手,“撲蹬撲蹬”的撲到了王檀的身上,他也不怕摔,笑咯咯的一邊喊着“娘娘,娘娘”一邊往王檀身上爬,王檀只好將他抱了起來,讓他在自己的膝蓋上坐着。
蘇嫘拉過晗姐兒,指着勳哥兒低頭笑着問晗姐兒道:“晗姐兒,以後讓你嫁給勳弟弟,永遠都跟弟弟一起玩好不好。”
晗姐兒不懂“嫁”是什麼意思,但“跟弟弟一起玩”卻是聽懂了,忙不迭地一邊傻笑一邊點頭,道:“好。”
蘇嫘又轉頭看坐在王檀膝蓋上搖自己手上的鈴鐺玩的勳哥兒,笑着問他道:“勳哥兒,你願不願意娶晗姐姐,然後以後都跟姐姐玩?”
勳哥兒卻用力的搖了搖頭,拒絕道:“不要,我要娶娘娘。”
勳哥兒現在說話都還喜歡帶雙字,喊爹叫爹爹,喊娘就說成了娘娘。
蘇嫘被他一臉認真得十分可愛的樣子逗笑了,笑着道:“喲,我們勳哥兒以後要娶娘啊,可是你娘已經被你爹娶走了,怎麼辦?”
勳哥兒彷彿真的被這個問題難住了,將頭仰成四十五度角,認真的思考了起來,過了一會像是想通了一般高興的道:“那我也娶爹爹。”
王檀和蘇嫘皆被他逗笑了,勳哥兒卻是一臉不明所以的望着她們,彷彿是十分疑惑她們在笑什麼。
兩人逗了一會孩子,蘇嫘又擡起頭來,望着王檀笑着道:“說起周將軍,他和熙哥兒班師回朝,應該是今日到京城吧?”
慶寧五年冬,大燕的附屬國安南幫助苗疆現任苗王蒙周的弟弟蒙耶推翻兄長的政權自立爲新一任苗王,而後安南苗疆達成聯盟向大燕發起進攻,意欲脫離宗主國獨立自治。苗王蒙周之子蒙當逃過蒙耶的追捕,逃往京城請求慶寧帝出兵。
慶寧帝令周世瑛掛印出兵鎮壓。
而在大燕對安南和苗疆的這一戰中,一直以來出征不多卻手握重兵,被人詬病名靠送妹子進宮得到皇上榮寵的周世瑛一戰聞名,不過月餘便將安南和苗疆叛亂鎮壓。而在這一戰中同樣一戰聞名的,還有在先帝時因爲傷了端王世子而被髮配西南邊疆的林家四少爺林弘熙。
王檀笑道:“大軍在城外紮營,他們怕要到下午才能進城,進城後還要進宮面聖,等能回府怕要晚上了。”
蘇嫘笑道:“滿朝的將士家眷,也只有你能保持這麼淡定的,若是別的人家,怕早就在家中翹首以盼待夫歸了,也只有你還有心情出來上香。”
王檀笑道:“熙哥兒也回來了,說起來你不也是將士家眷,你不一樣也有心情來上香。”
蘇嫘道:“我跟你怎麼能一樣,我跟熙哥兒不過是叔嫂,何況我來上香,是受祖母和婆婆的吩咐來還願的。”說着嘆了一下,又笑着與王檀道:“熙哥兒離家五年,祖母和我婆婆知道熙哥兒打了勝仗要回京,不知道多高興,早在熙哥兒寫信說要回來的時候,就已經算着他到京城的日子了。就連公公,這些日子看着也是心情好了不少。”
蘇嫘以前一直有些不明白,皇上登記之後,端王也被當成叛逆處死了,熙哥兒是皇上的親表弟,按理在皇上一登基的時候,就該將熙哥兒召回來了。但皇上卻像是忘了這麼一個人一樣,什麼也沒有提,而這個時候,自己的公公婆婆竟然也不着急,好像一點都不擔心被髮配到邊疆的兒子一樣。
聽婆婆話裡隱隱約約透出來的意思,皇上以後很可能是將西南那一邊的軍隊交給熙哥兒來領了,若是如此,那就難怪皇上會將熙哥兒留在西南邊疆不管不問這麼多年了。
而此時在京城城外,周世瑛和林弘熙騎着馬並排走着,他們的身後是長長的望不到頭的軍隊,而在他們的前面,遠遠的地方隱隱約約可以望見進城的城門。
林弘熙在西南磨礪了五年,現如今早已是從一個少年長成了一個英挺俊朗的青年,唯一不變的是他臉上流露出來的靈毓俏動,像是邊疆的磨礪不曾讓他變得穩重,他依舊是那個稚氣未脫,卻又機靈好玩的少年。
林弘熙看着隱隱約約已經可以望見牆頭的城門,在馬上伸出手伸了個懶腰,嘆道:“啊,終於到京城了,等了五年,老子終於回來了。”
周世瑛卻沒有管他在那裡感慨,轉頭吩咐身邊的一個副將道:“你去讓大軍停下來,就在這裡駐紮。”
副將道是,接着調轉馬頭往後頭走去了。
林弘熙又轉過頭來,對周世瑛問道:“你說我這突然回來,我檀姐姐見了會不會覺得很驚喜?”
周世瑛深深的望了他一眼,然後道:“放心,她一定不會驚喜。”她要驚喜也不是驚喜你。
周世瑛覺得林弘熙這個人吧,別的什麼都好,就算是話嘮了一點都不算是缺點,唯一不好的是一路上都在惦記別人的老婆。不過他自己也惡意了一把,一直沒告訴他,檀姐兒如今已經成了他的老婆。
林弘熙不滿道:“你這是什麼意思?”但接着又像是自己想通了一樣,接着道:“哦,我知道了,是不是檀姐姐這些年一直惦記我想着我,然後經常打聽我的行蹤,所以她知道我今日會回來,因此不感到驚喜。”
周世瑛道:“也有可能是她根本沒有將你當回事,所以不感到驚喜。”
林弘熙直接忽略了他這句話,轉而繼續道:“檀姐姐都十八歲了吧,也不知道如今過得怎麼樣了。”說着又轉頭看向周世瑛,問道:“誒,你這些年一直都在京城,你知道她過得怎麼樣沒有?”說着又想到了什麼似的,不等周世瑛回答,又自己回答道:“唉,算了算了,你一個成了親生了子的大男人,怎麼能隨意見檀姐姐一個閨閣小姐,問了你也是白問。”接着舒口氣,又一臉憧憬的道:“我想好了,等這次回京,我就上門去向王伯父和蔣伯母提親,等我和檀姐姐成親的時候,你一定要來喝喜酒啊。”
周世瑛看了一眼在自說自樂的林弘熙,開口道:“你自己也說了,你的檀姐姐已經十八歲了,平常女子這個年紀早已嫁人生子了,你的檀姐姐說不定也早就嫁了人甚至連孩子都生了呢。”
林弘熙想也不想的道:“不可能!檀姐姐這麼喜歡我,一定是非我不嫁的。”
周世瑛心道,你也太自戀了點。
其實王檀倒是真的挺惦記林弘熙這個人的,也常常會對他說起他。只是周世瑛感覺到,她對他更多的是像對待一個弟弟,所以他有時候偶爾還會因玉六而吃味,但卻從來不會因爲王檀提起林弘熙而心裡不爽。
林弘熙看着周世瑛,一副明白瞭解的模樣,道:“我看你根本是嫉妒我吧。”
“我嫉妒你?”還不知道誰嫉妒誰呢,周世瑛“呵呵”了兩聲,然後一臉跟他無話可說的模樣,調轉馬頭便想離他遠點。
只是調轉馬頭後,突然看到不遠的地方,一個穿着苗人衣裳的妙齡女子騎着馬正從大軍旁邊,一路往他們這邊趕過來,周世瑛還是好心的提醒了他一句道:“你小心些,金池公主騎馬過來了,看來是來找你的。”
林弘熙心中一驚,連忙道:“什麼?”說着又異常不爽的道:“那丫頭怎麼跟個馬蜂一樣掉不掉啊。”說完揚起馬鞭一甩,騎着馬往另一邊跑了,一邊跑還一邊對周世瑛道:“誒,等那丫頭來了,你千萬別跟她說我去哪兒了。”
周世瑛看了他一眼,並沒有回答。接着過了沒一會,那女子終於趕了上來。那女子大概十五六歲的年紀,穿一身紅紫相間的苗人衣裳,長相十分驚豔,是那種讓人見了就不容易忘記的臉,妖嬈中又帶着英姿。周世瑛是曾見過宮裡的陳皇貴太妃的,但從容貌上來說,說她跟陳皇貴太妃不相上下也不爲過,只是兩人是不同氣質的美。
女子在周圍望了一眼,見只有周世瑛一人,不由問道:“誒,我林哥哥呢?”
周世瑛也沒計較她的不禮貌,非常“好心”的指了指林弘熙離去的方向,道:“往那邊去了。”
“謝了。”說完雙腳一夾馬肚,接着往他指着的方向跑走了。
大軍在此處留駐紮營,周世瑛巡視過一遍之後,留了幾個副將看着,接着讓人去將跟那位金池公主玩“躲貓貓”遊戲的林弘熙找了回來,然後兩人先進京去給皇上覆命去了。
其實覆命也沒什麼好說的,照例是他們將西南苗疆的戰況以及退敵的計策等說了一遍,再點出一些在這一戰中立有大功將領,替屬下在皇上面前先刷個印象分等等。而皇上則照例是一番慰問並說明必有封賞。
等從皇宮裡面出來,林弘熙突然對走在他前面兩步遠的周世瑛“誒”了一聲叫住,然後扔給他一個東西,周世瑛接住拿在手上看了看,手上的是一個用竹子做的巴掌大兩寸高的竹筒,竹筒密封着,看不到裡面裝着的是什麼東西。林弘熙道:“聽說你娶妻生子了,這東西送給你。”
周世瑛將竹筒拿在手上翻來覆去的看了看,問道:“這是什麼東西?”說完還準備將蓋子打開來看,但接着就聽到林弘熙湊過來,一臉神神秘秘的道:“你知道苗疆最出名的就是‘蠱’吧?我這幾年在西南沒事就養了幾條來玩,你手上的這隻,就是蠱中之蠱的‘情蠱’。這些日子我看你一臉悶葫蘆樣,肯定是沒有女人緣的,就是有個女人跟你久了,也必要悶了。等哪天你夫人嫌你悶不喜歡你了,你就將這‘情蠱’用在她身上,保準她這輩子都對你死心塌地的。”
周世瑛聽完這個,也沒打開來看的心情了,將竹筒直接扔回給他,‘哼’了一聲道:“這玩意你還是留着自己用吧。”
林弘熙看他暴殄天物的模樣,不滿道:“你別不識貨,這東西我可就只養了一條。我是用不着了,檀姐姐不用說也會對我死心塌地的。我是看在我們有同袍之誼的份上纔好心送給你的,一般人我可不捨得給他。”
周世瑛道:“免了,你可千萬別對我這麼好心。”說完走快了幾步,將自己與他隔開距離。
林弘熙在後頭嘟囔道:“不要就不要,我以後送給檀姐姐玩兒去,反正我是不怕檀姐姐用在我身上的。”說完將竹筒掛回自己腰上,腳步輕快的跟上。
按理這個時候他們本該是回軍營,然後等明日和其他的將領一起進京在午門領賞的,只是皇上發了話,可以讓他們先回家看一眼,跟家裡人說說話再回軍營去。
皇宮外面,永寧侯府和繼遠侯府的馬車早已等着了,等他們一出來,等在馬車旁的管事連忙迎了上來。
周世瑛上個馬車直接打道回繼遠侯府,而林弘熙自然是先回永寧侯府。
等馬車行到繼遠侯府,周世瑛迫不及待的下了馬車,然後進大門,二門,大路,小路,他的腳下幾乎生風,但他仍是覺得這條路太長。
他從去年冬天離家,到現在已經快半年了。檀姐兒會變成什麼模樣,勳哥兒又會變成了了什麼樣,有沒有長大一些,他現在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
站在中堂門口的小廝看見他,迫不及待的跑進去稟報道:“二爺回來了!”
那話音還縈繞在屋子裡,周世瑛已經到了門前,進了大門,然後便看到站在中堂中央,牽着勳哥兒的手在一直望着他笑的王檀。在她的身後,是周世琨和杜氏,周世玹和高氏等人。但她站在那一羣人之前,卻顯得那樣鶴立明顯,讓他一眼望去,所有的目光都被她吸引。
她的模樣比半年前變得更加添了成熟韻味,少了少女的嬌俏,多了少婦的韻致,落在他眼中,讓他更加的爲之心動。
拉着王檀的手躲在她大腿後面的勳哥兒彷彿有些不認識他了,小小的腦袋伸出來,一雙眼睛撲閃撲閃的看着他,仿若是疑惑仿若又知道了什麼,過了一會便高興的笑起來,放開王檀的手,蹬蹬蹬的撲上來喊道:“爹爹!”
周世瑛連忙蹲下來將他接着,勳哥兒踮起腳,伸出手抱住他的脖子,又笑嘻嘻的喊了一聲:“爹爹!”
周世瑛只覺得心裡一片柔軟。
勳哥兒比他離開的時候高了半個頭,那時候他還不到一歲半,走路都還走得踉踉蹌蹌,說話也有些含糊不清的,但如今不僅會跑,連話也說得清晰動聽了。他雖然自小愛粘着他,但他離開時,勳哥兒還在不能記多少事情的年紀,何況離開半年,戰場磨礪讓他的模樣變了很多,他本以爲勳哥兒會忘記他了,沒想到他卻只是多看了兩眼,然後便認出了他來。
周世瑛將勳哥兒抱了起來,在他的小臉蛋上親了一口,勳哥兒則咯咯的笑開,一邊躲一邊道:“爹爹,癢癢,爹爹,癢癢。”
周世瑛摸了摸下巴,這纔想起拿起長了刺拉拉的鬍渣。
周世瑛便也不再鬧他,用手輕輕點了點他的鼻子問道:“勳哥兒,想爹爹沒有”
勳哥兒點點頭,一雙黑溜溜的眼睛看着他,認真道:“想爹爹。”
周世瑛笑開了顏,又輕輕點了點他的鼻子,然後才抱着他往王檀身前走去。
王檀看着終於站在自己面前,依舊如山一樣高大強壯的丈夫,笑着開口道:“回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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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世瑛道:“是,我回來了。”
王檀的心到了此刻纔像是落了地,這半年來,無論她怎麼說服自己要相信他,但還是忍不住要擔心,擔心他吃不好穿不暖,擔心他受了傷,更甚者擔心他會因此因此永遠回不來了。
她以前覺得自己對周世瑛愛雖愛,但不覺得感情有了那樣深,但直到他出徵的這半年裡她才明白,他早就成了她生命裡的一部分,生命裡最不能缺少的一部分,失去他就像是要了她的命,她甚至不敢想象失去他的生活。
周世瑛此刻同樣是送了一口氣,他以前覺得愛王檀,自己就一定要建功立業讓她過更好的生活,過令天下所有女子都羨慕的生活。但在戰場上的幾次生死,他才明白,什麼都不如活着陪在她身邊來得重要。
在戰場上有一次他不小心中了苗人的毒,軍營的軍醫都找不出解毒的辦法。他那時候想,倘若他死了,檀姐兒必會歸宗再嫁的,就是王清和蔣氏也不會讓自己的寶貝女兒留在侯府替他守寡,他也知道其實這樣纔是對王檀最好的,她有權重新尋找新的幸福,他也一直這樣說服自己。但直到那一刻他明白,他沒有自己想象得心胸開闊,面對檀姐兒,他也不過是個小男人。只要他一想到在以後的某天,檀姐兒會陪在另一個男人的身邊,那個男人會漸漸替代他在檀姐兒心中的位置,他就覺得無論如何就算是拼死他也要活着,他絕對不要讓另一個男人有這樣的機會。
好在蒙耶雖善於用毒,但他這裡還有個比他更加善於用毒解毒的金池公主。
周世瑛將勳哥兒放在一隻手上抱着,另一隻手攬過王檀,下巴頂在她的頭髮上,她的臉靠着他的胸口,她的耳朵能清晰的聽到他胸口裡面的心跳聲,“砰”“砰”,輕快而有力。
周世瑛開口道:“我很想你。”
王檀笑了笑道:“我也是。”
勳哥兒很愛笑,看着自己夾在爹孃身邊,彷彿是很好玩的事,又‘咯咯’的笑起來,一手抱着周世瑛的脖子,另一手則伸過去放在王檀的脖子上,快樂的笑道:“爹爹抱抱,娘娘抱抱,勳哥兒抱抱。”
她們一家人旁落無人的相親相愛,看在中堂裡周世琨等人的眼中,就實在是嫌膩歪得厲害。周世琨像是提醒般的輕聲“咳”了幾聲,開口想說話,但卻被杜氏悄悄拉了拉袖子搖了搖頭。
周世瑛和王檀勳哥兒又抱了好一會,這才依依不捨的將她放開,然後一手抱着勳哥兒一手拉着王檀,轉頭去與周世琨等人寒暄。
周世琨看他這個樣子,實在是覺得有些不成體統,且這個二弟有些兒女情長了些。只是他雖是兄長,但對這個軍功赫赫的二弟來說早沒什麼威信,所以他也不敢說什麼,免得這個弟弟萬一不給他面子,丟臉的還是他。
比起周世瑛這裡的妻賢子孝來,林弘熙那裡就要“坎坷”的多。
林弘熙回了永寧侯府之後,陳氏也是半臉的淚水迎接離家多年才歸來的兒子。
只是比起陳氏來,林弘熙則要灑脫得很,根本沒有見到父母兩眼淚汪汪的自覺。在家中拜見過父母兄長嫂子祖母之後,他的心早就有些飛了。
在陳氏一片關心呵護的問切中,林弘熙好不容易找了個間隙,然後拉着陳氏的手道:“爹,娘,我有些事要出去一趟,等我回來再跟你說啊。”說完放開陳氏的手,飛一般的跑出去了。
陳氏看着這個多年回到家中見到父母居然一點都不激動感動興奮的兒子,多少覺得自己剛剛一把鼻涕一把淚的有些浪費感情,連忙將眼淚一收,那帕子擦了一下眼睛,然後罵道:“臭小子!”
林家的大少奶奶年氏有些擔憂的道:“這四弟該不會是去找檀妹妹吧。”
林弘熙這些年是有寄信回家的,每次信上總要問上一兩句的王檀,只是陳氏等人怕林弘熙傷心,回信時一直沒有跟他提王檀已經成親的事,同時順便將他吩咐轉交給王檀的信也扣了下來。
陳氏此時正惱着這個兒子呢,聞言半是生氣半是認真的道:“讓他去,就該讓他碰一鼻子灰。”
陳氏既然已經這樣說了,其他人便也不好再說什麼。
而林弘熙離開後確實是去找王檀的。
他的記憶還留在王檀住在王家的時光裡,所以他是騎着馬一路飛奔着去了王家。蔣氏還是很喜歡他的,聽到他來顯得很高興,只是有些疑惑他這個時候不在永寧侯府和父母兄長“互訴衷腸”,跑來找她做什麼。
林弘熙的嘴甜起來的時候也是膩起來不償命的,等見了蔣氏,開口一頓“伯母多年不見,我好想你啊”“伯母越長越年輕了,我們兩人走一起,別人都要以爲我們是姐弟了”“王伯父這幾年對伯母一定好得不得了,只有日子過得舒心的人才能像伯母這樣永遠都不會老”,巴拉巴拉巴拉,將蔣氏直誇得心花怒放。
等將蔣氏哄得高興之後,林弘熙這纔開口問了:“伯母,檀姐姐在家嗎,我去見見檀姐姐。”
然後,蔣氏頓時愣住了,開口道:“檀姐兒?檀姐兒在繼遠侯府啊。”
林弘熙眼皮撲撲的直跳,心中不好的預感不斷的生起,他有些急切的問道:“她在繼遠侯府做什麼?”
蔣氏也迷惑了,道:“她嫁在繼遠侯府,不在繼遠侯府在哪裡?”
“叮”的一聲,林弘熙覺得自己胸口裡的某個器官頓時碎了一地,覺得眼前的空氣都變成冰無數的碎裂開來。他也顧不上跟蔣氏告辭,直接從王家飛奔出去了,然後直往繼遠侯府而去。
蔣氏如今也明白了,只怕是永寧侯府的人不知因爲什麼原因,一直沒有告訴林弘熙檀姐兒已經出嫁的事,所以這孩子還一直以爲檀姐兒還閨中待嫁呢。
等到了繼遠侯府,林弘熙也不等人進去通報,直接開架將守門的小廝撂倒,然後硬闖進去了。
等走到半路,看到正好聞訊匆匆趕出來的周世瑛和王檀,再看到被周世瑛抱在手上模樣可愛的勳哥兒,林弘熙頓時有心臟瞬間裂掉的感覺。
他的手指着周世瑛“你,你,你”了半天,最後指向他手上抱着的勳哥兒,開口問道:“還小孩子哪裡來的?”
勳哥兒見到這樣一個陌生又有趣的叔叔,還很有興致的揚着手對林弘熙招了招手,彷彿是打招呼,手上的掛着的鈴鐺被他搖得“鈴鈴”作響。
周世瑛伸手攬着王檀的肩膀,開口道:“我跟檀姐兒的孩子。”
王檀看着林弘熙,笑意溫柔的道:“熙哥兒,這麼多年不見,你的性子還跟小時候一樣咋咋忽忽,真是一點沒變。聽說你當上大將軍了,恭喜你,不到二十就當上將軍的,大燕開朝以來也沒幾個。”
若是別人對他說出這樣的話,他怎麼都要得意一下的。但這話從他的檀姐姐口裡說出來,還是在這種情景之下,他怎麼聽怎麼不是滋味。
他看着王檀,哭喪着臉,道:“檀姐姐,你怎麼……”但他嘴巴張了半天,就是沒能將“你怎麼就嫁人了”這幾個字說出來。
他最終在心口淌着滿滿的血淚,然後將頭轉向周世瑛,嚴肅而認真道:“周世瑛,我們兩個打一架吧!”
勳哥兒還以爲是十分好玩的事,拍着手高興道:“打架咯,打架咯!”
於是,最終的結果是,周世瑛和林弘熙兩人從京裡回軍營的時候,是一路打着回去的。直到到了大軍駐紮地,兩人過招上百,未分出勝負。
作者有話要說:本來這一章想要當做林弘熙的番外來寫的,最後想了想,還是覺得寫成後記的形式作爲正文的一部分更好一些。
下一章還是“後記”,寫林弘熙的,大概還有四千到五千字。
後記完了之後是兩個番外,一個玉臻,一個小楊氏。
看文仔細的親們應該發現,小楊氏這條副線也沒寫完,我寫在番外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