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誣陷 燃文
花萼樓中突然少了兩個人,樓中衆貴女並無多少人有知覺,因此王楨和秦三小姐在外面發生的事情自然也無人知道。但當太子的內侍親自送着王楨和秦三小姐回來時,衆人看她們的目光有些不一樣了。
有輕蔑的,有嫉妒的,有面上輕蔑內裡嫉妒的,有無動於衷高臺看戲的……
事實上,這些貴女中不是沒有人對太子有小心思的,高富帥總是能吸引人的,更何況是高富帥中的高富帥,不說太子的相貌,但就他太子的身份,都能讓人對他前撲後擁。但大多數人或者礙於教養,名聲,或者性命,其實並不敢做出像秦三小姐這樣的事情來。
王楨也並不對人多做解釋,給內侍道過謝之後,便拉着秦三小姐進來找了位置坐下。秦三小姐此時面上仍還有些羞惱,一時惱自己在太子面前表現得不夠好,一時又惱王楨在太子面前搶了她的風頭。
而王楨此時則轉頭向周圍望了一圈,尋找此時秦五小姐的身影。她年紀比兩個表妹大,自覺得便有照顧兩個表妹的責任,她自然是不希望兩個表妹在她的照顧下出事的。
但是,事情往往不能盡人意。
此時,秦五小姐就正滿屋子轉悠去找她的姐姐和表姐。她們剛剛跪拜太子時本還在一起的,等太子走後,她不過對着太子的背影發了個小癡,等再轉頭去找人時,卻發現她的姐姐和表姐都不見了。
她走着走着,身後突然被人撞了一下,她轉過頭來,看到正在與雯姐兒以及其他幾位貴女在說話的王檀。
一個人如果看別人是壞人,那她定會覺得她身上發生的所有壞事都是那個人乾的。
樓中人多,不小心人撞到人本是稀疏平常,但此時秦五小姐卻不這樣想,她首先想到的是王檀故意撞的她。
她叉着腰瞪着王檀,怒道:“你幹什麼撞我!”
王檀此時看秦五小姐,就是個故意來找茬的,或者是故意來壞她名聲的。
人家本來好好的坐在這裡跟人聊天,結果突然有個人走過來指責你對她做了壞事,且這個人還對你有敵意,從前還曾找過你的茬,任何人怕都不會以爲她其實只是誤會了。
雯姐兒看了她一眼,沒好氣道:“你那隻眼睛看到檀姐兒撞你了,別沒事找事。”
王檀卻懶得理她,對她輕“哼”了一聲,然後對桌子上的人道:“我們不要理她,這就是個神經病。”
秦五小姐卻惱羞成怒了,在她認爲,王檀不僅故意撞了她,還罵她“神經病”,她自然不能就這麼算了,當即罵回去道:“小賤人!”
王檀立刻站起來,眼神冷厲的看着她,語氣冰凜的道:“你再說一遍!”
秦五小姐自然不會被她一句話嚇到,反而被激了起來,立刻繼續罵道:“小賤人,大賤人生出來的小賤人,誰不知道你娘在我姑姑沒死的時候就勾搭上了你爹,沒成親就跟人暗通曲款,不是賤人是什麼……”
話罵到一半,她突然“啊”了一聲,一杯茶水突然被潑到了她的臉上,此時淺綠的水滴站在她的臉上,鬢髮和臉上還沾着幾片茶葉,別提有多狼狽。她睜開眼睛,看着王檀手上的茶碗,怒道:“你敢用水潑我!”
王檀將手上的茶碗“砰”的一聲砸到桌子上,厲聲道:“你再敢口吐髒話,就不是潑茶這麼簡單了,我直接撕了你的嘴。”
秦五小姐氣得身子發抖,又氣又怒的道:“賤人,我要打死你。”說着掄起拳頭就要上前來。
結果她只顧着發怒,沒看腳下的路,不小心腳上絆到了桌子腿,桌子一搖晃,上面放着的那個靠近桌沿的茶碗突然就掉了下來。王檀見茶碗落下來,自然是一閃避開,然後茶碗“當”的一聲摔在地上四分五裂,偏在此時,被桌子腿絆倒的秦五小姐也面朝下的撲在了地上,臉剛剛好就對着地上的一片瓷片。
周圍的人都怔了一下,連王檀都沒想到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秦五小姐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臉,然後看到黏在手指上鮮紅的血液,立刻害怕的大聲哭出來,一隻手捂着還在流血的臉,一隻手指着王檀,便哭邊道:“你推我,你推我,你要毀我的容……”
畢竟都只是一些九歲十歲的小姑娘,突然遇到這樣的事情也有些慌了,看着很可能已經毀容的秦五小姐,突然有些手足無措起來。周圍已經有許多貴女聚集了過來,對着她們指指點點的。最後還是王檀當機立斷,對旁邊的宮女道:“快去稟報公主,另外請公主請個太醫過來。”
現在無論辯解什麼都沒有用了,若是辯解了人家還道你是心虛,且和一個已經受傷的人打口水仗,別人只會同情相信已經受傷的那個人。現在最好的做法是先請主人過來,等主人過來了再說清楚原委。
雯姐兒此時也鎮定了下來,但卻不願聽到秦五小姐亂攀咬人,辯道:“喂,明明是你自己絆倒了桌子,讓茶碗和你自己摔下來的,關檀姐兒什麼事,你別污衊人。”
秦五小姐卻指着王檀繼續哭道:“就是她,就是她,是她故意撞倒桌子讓碗摔下來,又故意將我推倒的,她就是故意要毀我的容……”她自然知道是自己絆倒桌子的,但若不是王檀,她也不會絆倒摔下來,一切都是她,現在她可能會毀了容,她又怎麼可能會讓王檀好過。
王檀拉了拉雯姐兒的手,讓她不要再說話。正在此時,聽到消息的王楹等人也已經從別的地方走了過來,撥開人羣走到王檀身邊,握着她的手問道:“怎麼回事?”
王檀搖了搖頭,小聲的說了一句“沒事”,雯姐兒則將剛纔發生的事情說了出來。王楹聽後握緊了妹妹的手,後悔道:“我剛剛不應該讓你們單獨走開的。”
沒一會兒之後,原本圍在她們周圍的衆人自動讓出了一條道,三位公主從外面走了過來,跟着公主一起來的還有王楨和秦三小姐。
福慶公主看了看地上的秦五小姐,再擡起頭來看向她們,問道:“這是怎麼回事?”
秦五小姐將剛纔的話又說了一遍:“是她,是她要毀我的容……”
王楨和秦三小姐連忙上前跪到秦五小姐旁邊,秦三小姐拿開妹妹放在臉上的手,看了一眼她的臉,只見從鼻樑斜橫到下巴,被刮出一道有兩寸長的口子。秦三小姐也立刻擡起頭來指責王檀道:“你好狠毒的心,我妹妹與你有什麼大仇,你要這樣對她。”
王檀並不理她,反而對福慶公主道:“公主殿下請明察,臣女真的沒有撞過秦五小姐,更沒有故意要毀秦五小姐的容。”說着又指了指秦五小姐和自己剛剛站的地方,又道:“且剛剛小姐站在那裡,我站在這邊,兩人面對着面,要說我故意推倒秦五小姐,讓她倒向我這邊,這實在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雯姐兒也道:“我可以作證,剛剛明明是她自己摔過來的。”
剛纔王檀和秦五小姐爭吵時,亦是有許多人看着的,亦也有人看到了事情發生的經過。只是大部分人置身事外,並不想惹禍上身罷了。當中卻也有人出來作證的,其中一人便開口道:“我也可以作證,我看到確實是秦五小姐自己絆倒桌子才摔下來的。”
說話的人是繼遠侯府的週二小姐。
秦五小姐瞪了週二小姐一眼,然後對着福慶公主道:“公主,你不要相信她,她跟王檀她們是一夥的。”
週二小姐卻小聲道:“你不要亂說,我跟王家八小姐不熟的。”
福慶剛纔聽完王檀的話時,已經相信了王檀九分,此時再聽到週二小姐的說辭,則已經完全相信了王檀。
福慶眼神冷冷的看了旁邊伺候的宮女一眼,斥道:“讓你們好好伺候貴客,你們是怎麼伺候的,伺候不周竟讓貴客受了傷。”
宮女連忙跪下來道:“公主饒命!”
宮女知道自己其實就是一個頂缸的,她一個小小的宮女,管得了端茶送水,哪裡管得了兩個貴女千金打架鬥毆。但兩府的小姐鬧矛盾結果讓一個府上的小姐毀了容,自然比不上是宮女伺候不周造成貴女毀了容的說辭要好聽。公主也是大事化小,小事化無的意思,但苦的卻是她們這些伺候人的宮女。
只怕她這次一頓罰是少不了的,她只望公主能看在她其實是無辜的份上,能饒她一條性命。
福慶又道:“先將她押下去,我稍後再處置她。”說完又蹲□來,望着秦五小姐問道:“如何了,你感覺還好嗎?你不用擔心,太醫很快就來了。”
秦五小姐卻拉着福慶的衣袖道:“公主,公主,你一定要替我做主。”
福慶拍了拍她的手,道:“你放心,那個伺候不周的宮女我已經讓人押下去了,我定會重罰她的。”
秦五小姐張口還要再說話,王楨卻搶先打斷她道:“好了,你不要再說話了,再說血就止不住了。”公主已經將這場事故定義爲宮女伺候不周,就沒有想讓人繼續置喙的意思。
福慶對王楨滿意的點了點頭,然後又指揮她身邊的宮女道:“將秦五小姐扶到廂房去,等一下太醫來了,讓他直接去廂房。”
宮女道是,然後扶起秦五小姐去了廂房。
福慶正準備也跟着進去,恰在此時,皇后身邊的一個內侍從外面走進了花萼樓。內侍看到聚在一處的貴女,自然知道應該是發生了什麼事情,但卻也不多言,直接走到福慶等幾位公主面前,笑着拱手行禮道:“拜見三位公主。”
福慶連忙叫起,頗爲恭敬的道:“公公到這裡來,可是母后那邊有什麼事情吩咐。”
內侍笑了笑,道:“娘娘在前頭聽幾位夫人說起彭安侯府玉家的兩位小姐,所以想召玉家兩位小姐過去見一見。”說着又望向衆貴女問道:“不知哪兩位是玉五小姐,玉六小姐?”
貴女們聽到內侍的話,心裡不由猜測起皇后的用意。衆人都知,皇后趁着千秋節將京中貴女都召進宮來,其實就是要給二皇子相看皇子妃。有時候皇后的召見也會隱含着某種含義,衆人不由猜測皇后難道看重的是玉家兩位小姐中的一位。
衆人對玉家兩位小姐有羨慕的,有同情的,也有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羨慕是因爲能嫁給皇子,以後的富貴不用愁。同情則是因爲她們知道一點太子與二皇子其實是有嫌隙的,嫁進皇家說的是好聽,但等太子登基後,還不知道會怎樣呢。
玉皎和玉皖相互對看了一眼,心裡亦是忐忑。她們彭安侯府在京城雖說不上顯赫,但她們心中卻沒有飛枝頭變鳳凰的想法。但此時皇后召見她們,卻不知道鳳意究竟爲何。
但不管爲何都好,皇后召見她們卻沒有拒絕的意思。她們二人從人羣中走出來,對內侍恭敬的行了一禮,道:“臣女便是。”
內侍笑着讚了一句,道:“兩位小姐果然是通身的好氣派,前途定是無量,奴才提前恭喜兩位小姐了。”
玉皎玉皖連道:“不敢。”
內侍笑了笑,又對福慶道:“奴才不打擾幾位公主招待貴客,這就領着兩位玉小姐過去了。”
福慶走過去握了握玉皎玉皖的手,輕聲安撫了一句:“母后是和氣之人,必不會爲難你們,你們不用緊張。”說完才又對內侍道:“公公您請吧。”
內侍又對福慶拱了一下手,道:“那奴才告辭。”說着又對玉皎玉皖做了個請的手勢,道:“兩位小姐請隨我來。”
玉皎玉皖給公主福了個禮,然後跟着內侍離開了。
花萼樓裡發生的事情,蔣氏自然很快也就知道了。
等出了宮,蔣氏一手牽着一個女兒,一邊走一邊對秦家的兩個小姐大罵道:“秦家的姑娘真是沒教養,自己想着害人最後沒害成卻害了自己,卻還誣賴別人,小小年紀品行這般不好……”
王檀拉了拉蔣氏的衣袖,看着後面的王楨對蔣氏使了使眼色。蔣氏好似這纔想起後面還跟着一個繼女,而這個繼女正好跟秦家的兩位小姐是表姐妹。蔣氏看了一眼王楨,這纔有些不甘不願的閉了嘴。
王楨卻像是沒聽到蔣氏的話似的,低着頭慢悠悠的跟在後頭。一直到了馬車前,王楨才又對蔣氏道:“太太,我想去我外祖母家裡看一看我表妹,不知可否?”
蔣氏想了一會,然後對她揮揮手道:“隨你的便!”說着頓了頓,又道:“若晚上要留宿,讓人送個信回來,免得你祖母和父親替你擔心。”
王楨屈了屈膝,然後離開了。
蔣氏等人正準備上馬車,又看見彭安侯夫人和玉家二夫人,三夫人,以及玉皎玉皖也從宮裡面出了來,正往她們彭安侯府的馬車前走去。玉家幾位夫人的臉色都有些不好,而玉皖則挽着玉皎的手,低聲在與玉皎說些什麼,說一會又偶爾拍一拍玉皎的背。
彭安侯夫人也看到了她們,便走過來與蔣氏打招呼道:“妹妹,您也出來了。”
蔣氏笑道:“是。”說着用眼睛瞟了瞟玉皎玉皖的方向,顯得有些好奇。
彭安侯夫人自然看到了蔣氏的動作,也知道她好奇什麼,但她卻並不多解釋什麼,反而與蔣氏道:“今日在宮裡看到妹妹,本想與妹妹打聲招呼的,可惜一直沒機會與妹妹說上話。”
蔣氏道:“宮裡規矩多,我與姐姐的位置隔得遠,確實是不好說上話。”
彭安侯夫人笑了笑,又與蔣氏說了幾句話,然後便各自告辭了。
等上了馬車,蔣氏好些好奇道:“這二皇子妃只怕要出自彭安侯府,只是不知道皇后看中的是玉五小姐還是玉六小姐。”今日來的衆貴女中,皇后單隻召見了玉家的兩位小姐,亦只賞賜了玉家的兩位小姐,意圖再明顯不過。
進宮之前王清雖向她保證楹姐兒不會被選中,她亦是相信丈夫,但二皇子妃的人選一日不落定,她還是有些忐忑的。此時知道皇后已經選中了玉家的姑娘,蔣氏還是鬆了一口氣,亦有心情去猜測皇后選中的是哪一小姐。
王檀低頭想了一下,然後道:“應該是玉皎姐姐。”
蔣氏“哦”了一聲道:“你又從哪裡知道?”
王檀道:“我今日在宮裡看玉皎玉皖兩位姐姐的樣子,她們其實並不希望被看中的,彭安侯府怕也是一樣。而剛剛我又看到玉皎姐姐有些情緒低落,而玉皖姐姐好似一直在安慰玉皎姐姐,所以我想,應該是玉皎姐姐被選中了。”
蔣氏點了一下女兒的鼻子,笑道:“就你觀察仔細。能嫁給二皇子做皇子妃,以後二皇子封了王就是王妃,彭安侯府能出一位王妃,那是天大的好事,你憑什麼認爲人家不願意。”
王檀道:“如果嫁的是四皇子或五皇子,玉皎玉皖兩位姐姐,或者彭安侯府的人還可能高高興興的與皇家攀親,但嫁給二皇子,那就不一定了。”
王楹笑道:“你這話又怎麼說?”
王檀道:“你想啊,現在人人都知道,二皇子覬覦儲君之位,太子與二皇子必生嫌隙。皇上在世時沒什麼,但說句大逆不道的話,皇上年紀擺在那裡,這幾年又病痛纏身,誰知道還有幾年可活。太子地位穩固,皇位旁落的可能性太低,等以後太子繼位,二皇子有的是苦頭吃。而作爲二皇子妃和二皇子的岳家,跟二皇子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關係。哪怕以後玉皎姐姐和彭安侯府什麼都不做,新君頂多也就不爲難彭安侯府,但卻不會重用彭安侯府的人。你想想如果是你,你還會高高興興的與二皇子攀親?”說着想到玉臻,嘆口氣道:“可惜了玉六哥,他本是有才之人,自己亦有凌雲壯志,但若是彭安侯府跟二皇子結了親,他以後哪怕能考中狀元,他的仕途……”王檀搖搖頭:“……怕是會非常坎坷喲!”
王楹有些讚賞的摸了摸妹妹的腦袋。這其中的道理,她自然也是能看得出的,但她畢竟比檀姐兒年長五歲,平時又精讀史書,所以才能看得出其中的問題。但檀姐兒不過九歲之齡,卻已經能看出這些東西,卻不能不說她有幾分聰明。
蔣氏聽到女兒的話,不由落入沉思,但她想的東西卻與王楹不一樣,過了一會,她又問道:“難道臻哥兒以後在仕途上就沒一點機會了。”
王檀道:“自然不是。如果玉六哥能結一個格外有力的岳家,或者玉六哥能找機會讓新君對他另眼相看,這都有助於玉六哥以後的仕途。”
蔣氏點了點頭,然後陷入了沉思。
本來她看玉臻那孩子覺得挺好,讀書好人又上進,又是侯府世子,且對檀姐兒也好似有點意思,她有些想法是想將他招做女婿的。只是她最近在玉臻和熙哥兒兩人中還有些猶豫,所以心中的想法跟誰都沒說。但現在看來,玉臻好似也不是多麼好的人選。還是熙哥兒更好一些,她與茵娘是手帕交,若是檀姐兒嫁過去,茵娘這個必不會爲難檀姐兒的。熙哥兒雖然是幼子不能承爵,但有林王兩家相幫,以後也不怕沒有前程。有一點不好的就是,熙哥兒性子太脫跳了些,不穩重。
此時還在爲玉臻可惜的王檀還不知道,她的親孃已經盤算她的親事了,而因爲她的話,又將玉臻踢出了可選擇的範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