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試的幾場考試都是連着的,在二月上旬便都考完了。
等考完縣試之後,王清去問泓哥兒和浩哥兒考得如何,泓哥兒顯得信心滿滿,而浩哥兒卻並不是很有把握。與泓哥兒和浩哥兒一起參加縣試的還有玉臻,作爲玉臻名義上的老師,王清也關心了玉臻一番,玉臻同樣是自信滿滿的表示沒有問題。
考完縣試之後,不等休息一番,泓哥兒和浩哥兒接着又全身心投入到府試的備考之中。
到了二月下旬,縣試出榜,泓哥兒,浩哥兒和玉臻皆榜上有名。
縣試由縣府主持,每縣按人口不等取十到三十名,而京城的考生名額更寬些,取四十名。玉臻和泓哥兒都考得不錯,玉臻考了第一,泓哥兒考了第五。
浩哥兒考得差些,在榜上掛了個尾巴,第三十九名。這個成績令浩哥兒顯得有些失落,之後便開始奮發圖強,也不跟林弘熙常去外頭玩了。
陽春三月,萬木扶蘇,春暖花開。
天氣漸漸回暖,園子裡的桃花杏花皆都開始抽芽,並慢慢的打出了花骨朵兒。草長燕子飛,一派生機勃勃之色。
王檀見天氣正好,問花木房要了一株蘭花,拿回院中與小泥巴一起搗弄着要種到花盆裡。
蘭花剛剛種完,王檀搬着花盆,正準備將它搬到庭院去讓它多曬曬太陽,蕪菁便是這時從外面進來的,進來之後便匆匆的對王檀道:“小姐,玉家五小姐過世了。”
王檀當時就震驚得將手上的花盆都摔了下來,睜大了眼睛,有些不相信的道:“怎麼會?”
已經被封做順王的二皇子在三月初三那一日便從宮中搬進了已經修整好的順王府,而三月二十五是順王和玉五小姐玉皎大婚的日子。
而在三日前,玉皎還開了一個賞花宴,邀請了她和王楹去彭安侯府賞花。而當時她看到玉皎還好好的,已經完全接受了嫁給順王的事實,並準備以後好好當好順王妃。
蕪菁道:“玉五小姐是昨日去寒雲寺上香時,在回來的路上遇刺的,隨行的五十多個家丁和跟着去的丫鬟也全部遇刺身亡。彭安侯府的人剛纔已經來府裡報喪了,夫人正在讓人準備送去彭安侯府的喪儀。”
王檀想到那個溫柔和氣,喜歡制弄花茶,愛讀《詩經》和宋詞,待人真誠的少女,只覺得心中一片難受。
一直以來,玉皎給王檀的感覺都像是一個從詩經裡走出來的少女,充滿着詩情畫意。她看着嬌弱如柳葉無依,但卻內心堅韌,用心的經營並享受生活。哪怕所有人都認爲她嫁給順王不是一個好歸宿,但她卻依然能用心接受,並準備做好順王妃這個角色。十五十六,本該是少女如花綻放的年紀,但卻頃刻之間芳華盡無,香消玉殞。
王檀紅了紅眼睛,用力的抽了一下鼻子,然後讓蕪菁繼續將打聽到事情娓娓道來。
京裡的閨閣小姐,在臨出閣之前皆喜歡去寺廟裡求神拜佛和請願,爲的是求菩薩能保佑自己婚後能與夫婿琴瑟相協,偕老白頭。
在出事的前一日,玉皎跟自己的祖母和母親玉太夫人和玉二夫人提出想去寒雲寺請願。玉太夫人和玉二夫人想到玉皎即將出閣,嫁的還是順王,心疼她之餘想着去求求神靈保佑也是好的,何況寒雲寺是京城最大的寺廟,那裡的菩薩也最是靈驗,於是便答應了,順便還給她安排的家丁護送。
玉皎在寒雲寺拜過菩薩請過願,又給寒雲寺添過了香油錢之後,接着便在廂房裡聽寒雲寺的大師講了半天的經,到了傍晚的時候才從寒雲寺出來。
但令人沒想到的是,卻有兇徒敢在天子腳下行兇。玉皎一行人走到半路上的時候,突然衝出一羣山匪打扮的蒙面人,見着他們就開殺。彭安侯府的那些家丁還算忠心,自己迎上去打鬥,本想讓丫鬟護着玉皎逃走。
侯府的家丁平日一般都有些養尊處優,戰鬥力根本比不上兇徒,人數上又不佔優勢,沒多久就全軍覆沒。而玉皎和兩個丫鬟更是在逃走不遠的地方被抓住,殺害。等人發現他們時,玉皎早已斷了氣。
蕪菁給坐在炕上低頭難過的王檀倒了一杯茶,繼續道:“現在外面都在傳,說玉五小姐根本不是被山匪殺害的,而是順王因爲不想娶個身後沒有助力的王妃,所以纔派人辦成山匪將玉五小姐殺害了。昨日彭安侯府的下人在玉五小姐遇刺的地方還找到了一個順王府的令牌,彭安侯爺昨夜已經拿着這個令牌進宮,去求皇上徹查了。”
王檀雙手握着茶,低着頭並不說話。
玉皎不是被山匪所殺她相信,能夠頃刻間將彭安侯府幾十個家丁殺害的,一看就像是訓練有素的練家子。京畿重地,天子腳下,也沒有大的土匪窩子,平時出來打劫的,都是一些小匪小徒,頂多就只敢強強普通過路人的錢財。至於像一些出行有家丁護送的高門大戶,他們怕惹禍上身一般是不敢搶的,更何況說殺人。
但若說這是不是順王派人扮成的山匪,王檀則不予置評。
在遇刺地找到順王府的令牌,這一看就是栽贓陷害的橋段,真有本是殺人的,怎麼可能這麼容易粗心落下令牌。但若說一定不是順王做的,卻也是未必,很可能順王就是故意利用一出明顯是栽贓陷害的戲碼,反而來甩掉自己身上的嫌疑呢。順王不想娶個身無助力的王妃是事實,憑這一點,順王至少有殺人的嫌疑。
不管因玉皎遇刺身死的事情引起多少的紛爭,玉皎的喪事還是有條不紊的進行。
玉皎在家中是小輩,上面還有父母祖母,尊不讓卑,何況她令父母親長白髮人送黑髮人,算是不孝,所以玉皎的喪事並沒有大辦。王家也只是讓人送去喪儀,蔣氏作爲代表過去拜祭了一下就算了。
而因爲玉皎入墳的事,彭安侯府還引起了小小的紛爭。
按古人的觀念,姑娘是替別人家養的人,未出閣的女子夭折或早逝,是沒資格埋在家中祖墳享受後人拜祭的,而只能另外找個地方來埋,而這些女子又因爲享受不到後人的香火拜祭,身死後會因爲投不了胎而變成孤魂野鬼,死不得安息。君不見《聊齋志異》裡變成孤魂野鬼的,大多都是那些未嫁人便身死的女子。
所以若是定了親的女子死了,女家一般會求女子未婚夫家收留女子的墳塋,好讓家中姑娘死後有一個安身之所。而男家若是仁厚,卻也是願意讓女子以未婚妻的身份享受家中子孫的一柱香火的。
玉皎的未婚夫家是皇家,皇家不可能會收留一個未進門兒媳的墳塋。玉家便爲該將玉皎該埋在何處而起來紛爭,玉二夫人想讓玉皎埋進玉家祖墳,哪怕是在以後她的墳旁邊立個小墳也好,但玉家其他兩房並不同意。
這件事吵到最後,是玉太夫人發話,讓人在留給她的墳塋旁邊給玉皎立個小墳,好讓孫女死後能有個安身之所。
而這一件事,也讓王檀第一次如此震撼的感受到了這個時代女子的可悲。她一直都知道封建世俗對女子的壓迫,她沒有能力反抗,所以一直在適應,而且也一直以爲自己適應良好。但她沒想到,女子未嫁身死,在祖墳裡卻是連個墳頭都得不到的。
這件事一直讓王檀身心發寒了好幾天,之後她終於忍不住的去問蔣氏:“若是我也活不到出嫁的時候,是不是也會像玉皎姐姐這樣,死後不能埋進王家的祖墳裡。”
蔣氏那時候正與王楹對坐着垂淚爲玉皎的死而嘆息,聽到王檀的話,連忙轉過身來在王檀身上拍了一下,罵道:“你在胡說什麼呢,哪有咒自己早死的。”說着又“呸呸呸”了幾聲,唸唸有詞的跟神靈告罪,讓神靈忘記她的胡說八道。
但王檀卻一點都沒有安心下來。
或許前世隨時都會面對死亡的記憶給她留下的印象太過深刻,來了這裡之後,這一具的身體也是弱得隨時會掛掉的模樣,哪怕這幾年漸漸養好了,但她仍是缺乏安全感。她有時候覺得這具身體本就是爲她而生的,她本該就是王檀,所以她才能在這裡適應良好。但有時候她又覺得,自己在這裡大概也只是一個過客,隨時也會死去。
王檀堅持要蔣氏給她的問題說一個答案,蔣氏被她鬧得無法,最後只能無奈的抱過她,回答道:“若真是這樣,那你自然要埋在王家的祖墳的,你本就是王家的女兒,爲什麼不能進王家的祖墳。”
王檀道:“若是其他人不答應呢,像祖母就可能不會答應。”
蔣氏道:“若是不答應,也我也不進王家的祖墳了。到時候我就埋在檀姐兒的旁邊,檀姐兒若是成了孤魂野鬼,那娘就陪着你做孤魂野鬼去,到時候娘也能繼續照顧檀姐兒。”蔣氏說着,又輕輕的用手順着王檀的背,溫柔的道:“不過,我的檀姐兒這麼乖,以後一定會長命百歲,兒孫滿堂的。”
王檀笑了笑,也跟着抱了抱蔣氏的背,道:“娘,你真好。”
作者有話要說:六點起來碼字,好幸苦啊。
好了,等一下還要跟朋友出去玩,等晚上回來再碼一章。第二更在晚上十一點到十二點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