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小九十八歲之前謙叔不與他說天下之事,十八歲之後只是提及了絲毫便被東方世家的人抓走,然後又送入了火雀宗,所以他並不知道天陵城在何處,凌天衛是何人,更不知道與倪兒有什麼關係,於是問道:“爲什麼?”
男子凝視着倪兒,說道:“因爲凌天衛與闕諺勾結,滅了我們整個種族。”
莫小九皺眉,種族被滅無疑是血海深仇,但將如此擔子壓在一個小女孩身上似乎太過沉重了一些,再則,從其父的事情來講,倪兒可以說是已經被逐出了族羣,又憑什麼揹負這些血淋淋的過往?他道:“她纔不過七、八歲,這擔子恐怕太重了一些吧?”
男子卻是道:“我雖然記不清兄長不惜犧牲女兒爲代價也想要醒來的具體目的,但隱隱能猜測到是爲了這深仇大恨,如今兄長不一定能成功甦醒,這責任自然就落到了她的身上,而且即便是不去理會族人們在天不安寧的靈魂,她也應該爲了其母親殺了凌天衛這個人。”
在倪兒心中,她被活埋的時候那個叫做母親的人肯定也知道詳情,而且說出來後眼前男子也沒有反駁,雖然聽到那個將自己帶來世上的人已經死的時候心中很痛,可仍不覺得這便是她必須揹負深大仇恨的理由,說道:“她雖然生了我,可也並沒有阻止你和那個所謂的父親將我活埋,所以我不會去替你們報仇。”
男子擡腳凌空踱近兩步,腦中竭力的整理着遙遠的記憶碎片,說道:“我若告訴你,你的母親並不知道你被活埋之事,你又會怎麼做?”
莫小九感覺懷中倪兒的小小身體有着明顯的一顫,不過很快便恢復了正常,她道:“我憑什麼相信你?”
男子拿不出任何證據,就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腦海中模糊不堪的記憶是對是錯,不過或許並不需要證明,這小女孩的心中就會埋下一根引線,然後隨着年齡的增長被一點點點燃,於是他並沒有多說什麼,只道:“我沒能力讓你相信,但總有一天你身體中的血脈會讓你知道我所說之話是真是假,其實說來我也並不用你答應什麼,相信總有一天你自己都會去手刃了仇人。”
說罷,他轉身向着無數絲線形成的龐大血色球體,心念一動,莫小九立即不受自己控制的漂浮了起來,穿過了能量球飛上了前來,緊接着他擡手向後方火焰一指,白馬瞬曉其意,四蹄一揚,掉轉馬頭長嘶一聲便竄進火海,在倪兒還未反應之際消失在了層層火浪之中,一刻不停的朝着來路返回。
莫小九一怔之後便明白了過來,他此舉無疑是想將倪兒帶到安全的地帶,可隨即一想又不禁皺了皺眉,那能量球體不能超過男子十丈之外,而此處距離火焰中絲線出現的地方遠遠超過了這個數字,那麼待得球體破碎,以白馬的能力又如何保證丫頭的安全?於是說道:“白馬的確神奇,但能量球破碎後前輩怎樣保證她到達安全的地方?”
“我已將一部分力量注入白馬之體,足夠保證她安全。”男子凌空而行,朝着密密麻麻繞動的絲線走去,途中,其身上光亮突然大聲,化作如一輪烈日般耀眼,然後光芒向後發散,落在莫小九身上再度形成了一個能量球體,不過此球體爲深白之色,一看便遠遠強過之前。他突然一步跨前,落下之後如跺在地面發出砰的一聲悶響,身體一傾,陡的加速衝出,形如利箭快似閃電。
與此同時他左手負於身後,右手並指伸出,一道光從十指與中指上迸射,延伸出十丈左右,形成一把無柄光劍插進密密麻麻的絲線之中,所過之處血色絲線彷彿看見了什麼可怕之物,紛紛向着四周散開,極快的露出了一條能容兩人通過的通道,他聲音從身後連接着能量球體的光線中傳來,說道:“我本體離不開塔外空間,所以只能用分魂來此,而分魂之力只可以在無極之中堅持幾百個呼吸的時間,所以你必須在這段時間內吞下其本體以及那把斷劍的力量之源。”
能量球在男子身後,莫小九在能量球之內,他透着白色光壁看着周遭近在咫尺無盡繞動的血色絲線,臉色不受控制的一陣陣蒼白,說道:“前輩,你到底有什麼辦法幫助我吞下無極和縱劍的力量之源?成功的機率又有多大?”
男子不語,身上光芒一閃後速度再次加快,並非實質的衣衫袖角狂亂捲動中不過兩個呼吸時間便不知掠出了多遠,進入漫天血色絲線的深處,而後,他手中十丈來長的光劍一收,沒有任何徵兆的止住了身形,看着前方不遠處無盡紅色中的一線白色道:“那裡就是斷劍以及斷劍力量之源和無極的所在,只要再向前一步你便可以看清它們的模樣。”
莫小九極目望去,只見前方某一處,無盡的絲線圍繞成了一個圓形的洞,洞中有着一線白色如光,那光並不刺眼反而很淡,然而卻讓人看不清其具體模樣。
他收回視線正欲詢問,忽感身體一晃,原是男子一腳擡起,一步跨出了十數丈距離,待得再停下,那光已然清晰的顯現出了本體,乃是一把無柄斷劍,此劍長約兩尺寬三指,整把劍光滑如冰,在下半部靠近極不平整的斷裂處,劍身上有一個洞,洞很不規則,就像是被人生生摳掉了一塊,洞中有一團不到三分之一拳頭大小的紅暈,紅暈中正有兩縷紅色延伸而出,沒入了周遭的密麻絲線之中,想必就是形成龐大血色球體的源頭。
紅暈之中又有着一水滴,水滴指尖大小,緩緩蠕動,散發着淡淡的顏色,奇異的是,四周偶有鋒利如刀的絲線急速從中切過,然而詭異的是並不能傷及其分毫,更別說將之絞碎,彷彿這似水非水的水滴之中似蘊含着無比詭異磅礴的力量,不懼無極之恐怖。
莫小九眼神一凝,在見之第一眼便想到了來時那棋盤上,使得雕像手中斷裂長刀重新凝聚的乳白色光芒,他看向男子道:“敢問前輩,這水滴是不是有着將破碎之物重聚的能力?”
男子聞言有些意外,不知他是如何知曉了這水滴的能力之一,側頭道:“你是見過還是曾有聽說?”
得到答案,莫小九終於是知道了雕像手中刀上的乳白色光原來是出自這裡,說道:“在來時的路上偶然見過。”
男子點了點頭沒有詳問,腦中依稀記得當初闕諺製造機關城的時候是用盡全力將這水滴分了少許出來,融入了一些機關之中,目的便是防止有強者闖入,誤將棺材裡的兄長釋放,眼前少年從外一路來此,有見過倒是不足爲奇。
他轉回頭重新將目光落在那團紅暈上,凝了凝神道:“我現在全力將它取出,這期間你不得有絲毫亂動,不然若引得兩者之間的平衡被打破,不但你我分身碎骨,這機關城也會化作塵埃。”
莫小九本想問這紅暈在外,水滴在內,入口後如何能保證急速繞動的絲線不將血肉絞碎,聽他此話不由將涌至喉間的話吞回了腹中,心想如今只有眼前一條路可走問了又有何用,索性把心一橫閉嘴點了點頭,不過他並不能做到絲毫不動,因爲恐懼如錘,正撞擊得他身體控制不住的顫抖,冷汗匯成小溪一縷縷貼着衣衫而流。
男子擡起手,那把光劍再度出現,雖然不如之前一般十來丈長,但卻一分爲二,二分爲三,三分爲數,眨眼間便化作了密密麻麻一片,隨即無數的光劍開始相靠,排列爲柱形旋轉,速度越來越快,快得只能看見一片光,而後,光上陡然暴涌出磅礴的能量將周圍無盡的血色絲線推出了幾丈開外,就如是水中突然出現了氣泡,將水狠狠的擠了開去。
下一刻,他身形極動,帶起幾道殘影從光劍旋轉形成的通道中穿過,閃電般伸出的手上劇烈的能量翻涌,赫然抓向了斷劍劍身中的那團紅暈,成爪的五指一點點接近,然後在一接觸的剎那便有異變突起,整個空間一陣震動中,周遭密集得形似血海的無盡絲線如水壓破了水中的氣泡,兇猛向着兩人狂涌而來。
莫小九大駭,瞳孔以可見的速度縮至了針眼大小,額頭上豆大的冷汗瞬間冒了出來,經過眉間沿着臉頰一滴滴墜落,心想這些絲線要是臨體,恐怕不需一個呼吸的時間自己就得被絞碎成一片血水,甚至是碎成一片血霧,不過幸好,就在他身體發僵,心神俱顫之時,男子與旋轉的無數光劍之上又有無形而磅礴的能量蕩散,生生撐住了四周碾壓而來的絲線血海。
莫小九提到嗓子眼的心終於是稍落下了幾分,再回頭看男子,見他五指間如有吸力,已一點點將斷劍中包裹着乳白色水滴的紅暈吸了出來,拖着兩根垂落的絲線上下起伏的漂浮在掌心之中,他雙眼凝重的看着手上,猶如身上頂着千萬斤巨石般極慢的轉過身,一步步向回走來,原本幾丈距離卻用了漫長的時間,似深怕動作稍大便會引起變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