闕諺雖然擁有塑生獸,但一直以來沒能從獸身上獲得融合九荒鏡的真正方法,到如今他只能使用出九荒鏡的兩個簡單防禦陣法以及之前那看不見的劍形,而眼下,爲了能夠擊退倪天,他欲嘗試恐怖的九荒花一技,可奈何,即便是將玄海中所有的星輝都提聚了出來,也不能做到將滿地的霧氣凝聚成花。
也是因爲沒有與九荒鏡融合之故,他很清楚這徒有其形卻無其實的鏡陣很難抵擋住倪天,所以在一開始在爲了以防萬一之下便說出了倪兒母親還存活與世的事情,所在,在之前莫小九出現之時他眼中才掠過了一絲喜色。他再度將餘光落向崖壁上白仙三人的所在之處,說道:“我的確凝聚不出九荒花,但你也破不開這防禦鏡陣,就即便你能破開這鏡陣,也同樣殺不了我。”
倪天伸着右手抓着幽陽,滿身黑色火焰的推動着近前的那一面九荒鏡向前走,每走一步臉色便會白上一分,每走一步嘴裡的鮮血便會不可抑制的從脣間溢出,因爲九荒鏡雖然未被闕諺完美操控,但本身就是極爲神奇之物,擁有者極度磅礴的力量,所以,他隨着腳步的邁動,便在不斷的受到重創。
他一步步向前,便是一口口鮮血,但腳下不曾有絲毫停頓,因爲他知道,可以使出幽陽的他能夠走進沒有被融合的九荒鏡所形成的防禦陣法。
如他所想,片刻之後,隨着他的不斷臨近,身前的那一面九荒鏡似讓路一般向着側方飄了出去,於是,他將目光從飄出的鏡子上移開,落在了闕諺身前急速繞動的七面流光溢彩的鏡子上,紅得刺眼的脣間冷揚道:“沒有融合的九荒鏡便是死物,若感受不到能夠將之毀滅的力量存在,那麼便不會主動攻擊,所以,我會走進你身前的鏡陣,會讓你神魂俱滅。”
他一步跨出,直跨出了幾丈之距,站在了鏡陣前,然後,右腳一擡,沒有任何遲疑的走進了急速飛掠的鏡子之間,於是,有巨響傳出,有狂暴的能量蕩散,更有鮮血橫飛,但,他的身體沒有因爲巨大得難以想象的力量而移動分毫,他生生的站在了原地,使得撞在身上的那一面鏡子驟然停止了下來,使得整個鏡陣也停止了下來。
他左臂的骨頭被鏡子完全撞碎,血肉如大雨下的泥牆開始垮塌於地面,他周身繞動着的黑色火焰下的臉色極其蒼白,但並沒有露出一絲痛苦之色,更沒有低頭看一眼已不能動作的手臂一眼,因爲他越來越冷的目光一直停留在闕諺的身上。
而闕諺並沒有給他任何動作的機會,雙手一合間,周遭的八面鏡子便猛然合攏,速度之快快逾閃電,力量之大如八道堅不可摧的牆,欲將眼前之人夾成一片肉泥,然後,他利用此機會陡然一縱身逆空而起,似一支激射的箭掠向了身後的巖壁,掠向了崖壁之上白仙三人的所在。
然而,倪天並不給其逃走的機會,腳下一震間身形便極快的在周遭八面鏡子合攏而來的前一刻躍起,於途中身形倒轉,雙腿如剪一般生生將上方之人的腰間夾住,然後一扭身體,轟然將之摔在了深坑之地,砸出了一個更深的坑洞。他是窺皇境巔峰,要制住不到窺皇境巔峰的闕諺乃是輕而易舉之事。
他身體因慣性而旋轉,於灑下了一片血雨之中落在了坑洞旁,一彎腰一伸手便將五指中的幽陽抵在了翻身而起後正欲逃竄的闕諺頭頂,說道:“她在何處!”
九荒鏡雖然還漂浮在周遭,但闕諺已不敢擅動,因爲他的速度必定趕不上倪天。他擡頭看向眼前人的臉道:“你殺了我便絕無可能知道她的下落,而且我不會死在你手中,所以我爲何要告訴你她在何處?”
倪天不由皺眉,在此刻此景之下不明白闕諺爲何還篤定自己殺不了他,不過並沒有細想,右手向下一落,掌心下之人頭頂山的頭髮和頭皮便在幽陽的黑光下斷裂破碎,濺出了一片鮮血,“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我給你最後一次機會,若不說,便神魂俱滅!”
闕諺臉色很蒼白,那一條從眼角延伸至嘴角的傷口也幾近沒有血色,但他眼中此時似乎並無恐懼,他將目光落在頭頂的幽陽上,說道:“就即便這具身體破碎,我也不會死,更不可能神魂俱滅,今日我敗,是因爲沒能融合九荒鏡,但總有一天你會死在我手中,她也會死在我手中!”
倪天不知其此話何意,也不想知道其話的意思,他的臉色極度難看,眉宇間如凝結出了寒霜,眼中更是交織着冷電,然後,他右手向下一按,五指間的幽陽便落在了掌下之人的頭頂,瞬間帶起了一片紅白相間的血水,“即便她尚在人世,你也不可能以此威脅於我,今日,三瞳一族的仇便以你的血來償!”
頭頂被詭異的幽光絞出了血洞,血水沿着額頭流滿了闕諺眼和臉,他的臉上和眼中都有着極度的痛苦,但痛苦之中更多的是瘋狂,瘋狂之中他嘴角浮現了冷笑,說道:“你報不了仇,因爲我反覆說過,你殺不死我!”話落,他的胸口處開始有光亮出現,然後越來越濃烈。
倪天自然知道他準備自爆,於是左腳踢出,砰然撞擊在了其胸口的光亮上,瘋涌的星輝如無數的刀一般破壞了其玄海與身體的聯繫,瞬間毀了其自爆的可能,與此同時,他右手再度用力,五指間的黑色太陽便完全灌入了掌下之人頭頂的血洞之中,隨即,他撤身後退,一躍數十丈,落在了極遠之處。
他腳步落地,踩在一塊石頭上,深坑中便響起了遠遠超過驚雷的炸響,炸響伴隨着滿眼的黑光爆散,猶如初升的烈陽散發出的陽光,只不過那光乃是黑色,詭異得讓人心悸的黑色,黑光將深淵充斥一滿,帶起了無盡的碎屑與塵埃,以及其中看不見的、瞬間化作了霧狀的闕諺。
如闕諺知道的那般,幽陽很恐怖,即便以倪天如今的修爲發出也是恐怖至極,那些黑光出現之後,原本的深坑便驟然向下延伸了不知多遠,亦不知向着周遭拓寬了多遠,然後,兩側的崖壁如是被雨水長時間浸泡般開始崩塌,轟然瀉落,在衆人的驚駭恐懼中將那一截深淵填滿,形成了一道厚且高的堤壩,堤壩之上有風河,風河在黑色光芒之下破碎出了無數的孔洞,風河之上有霧河,霧河在逆空而上的黑色光芒下開始破碎,墜落下了數不清的幼年蛇獸屍體。
很久很久之後,待得黑光散去塵埃落定,衆人依舊不能從驚駭與恐懼中回過神,皆是視線不能移的望着那一牆截斷了整個深淵的碎石堤壩。莫小九在遠處,身後的崖壁雖然受到了波及,雖然劇烈搖晃且有碎石瀉落,但並沒有坍塌,他在白仙的幫助下落回地面,正欲伸手牽倪兒,卻猛然感覺體內有着異樣傳來,但那異樣之感如突然涌起又突然退去的潮水,只是剎那間便消失不見。
他不由皺眉,想起了那頭鑽入身體的白獸,可還沒來得及細想眼角的餘光卻見得遠處堆積成了山的碎石中有着幾道白色掠了出來,帶起了一片塵灰,擡頭看去才知那是九面繚繞着流光溢彩的鏡子,至此,他不禁驚歎於九荒鏡的神奇與堅固,竟然在剛纔那樣的狂暴能量中沒有受到絲毫損壞。
九面菱形的鏡子從廢墟中掠出,漂浮在離地三尺之處。見此,衆人心中皆涌起了貪慾,但誰都不敢跨前一步,因爲倪天還在,雖然看似其廢了一條手臂,且還受到了明顯的重創,但剩下的那一條手臂依然還能握住腰間的那一柄血色長劍,依然還能信手將他們斬於劍下。
倪天走下了腳下的那一塊石頭,滿身恐怖傷口和血污的向着九荒鏡走去,可纔剛邁出一步,遠處的九面鏡子卻自行飛了過來,使得他不禁一怔,因爲如今闕諺已死,那麼此鏡子便已無人控制,既然如此,又怎會發生此時眼中所見的情形?
正在他疑惑之際,九荒鏡已然飛近,一刻不停的逐一從其的身前掠過,向着湖的方向,或者說向着白仙三人的方向而來,然後停在了莫小九的周圍。
見這一幕,倪天更爲不解,而與之一樣不解的自然還有所有人,其中以莫小九爲最,他先是一驚,而後待得確定沒有什麼異變陡升後便是愕然的看着將自己圍繞在中間的九面鏡子,看着繚繞着流光的鏡面中自己的九個身影,一時間不知該如何反應,他看向同樣蹙眉疑惑的倪兒和白仙,又將目光移向倪天,心想這是什麼情況?難不成這天地間的奇物是要認自己爲主?
就在所有人都百思不得其解之際,九面鏡子中的一面之上,莫小九的身影詭異的發生了變化,他的臉以可見的速度變成了另一張臉,仔細一看,豈不正是闕諺的模樣?與此同時,他體內的異樣感驟然涌起,如猛漲的潮水般淹沒了全身,使得他莫名的顫慄,如周遭突然颳起了冰天雪地中的寒風般,使得他纏裹在衣衫布條下已經重新長出的皮膚上滲出無盡密集的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