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手中長劍一遞,如針的劍尖上便有一顆血珠滾落。他雙眼冷光如實質般掠過兩人,說道:“可就眼下情形而言,你的話似乎並沒有說服力。”
莫小九後退一步,離開劍鋒,說道:“信不信由你,不過你要清楚,若是一劍殺了我們,你便永遠走不出機關城。”
少年眼角慢慢收緊,說道:“眼前棋陣都破不了,你們如何走出這機關城?”
倪兒走道莫小九身前,揚起頭道:“之前我說能穿過那些雕像便穿過了那些雕像,現在我說又破陣之法便有破陣之法。”
少年將目光落在她臉上,說道:“你說透明球體會破,劫蜂會出,可並未成真。”
倪兒眼神毫不躲閃,說道:“要是成真,你現在已經死了,我們都死了。”
少年道:“可現在困在這裡,與死無異。”
倪兒道:“還有一個辦法可以破陣。”
少年眉宇一冷,說道:“之前你爲什麼不說!”
倪兒不語,過了良久才說道:“因爲這個辦法比破壞雕像頭上的方格要危險。”
少年皺眉,轉頭看向棋盤道:“什麼辦法?”
倪兒轉身來到棋盤前站定,說道:“我可以讓兩尊雕像沉入地下,但那個機關獸會復活。”
少年緩緩收回長劍,凝神思索中將視線落在了後方牆壁的門上,門的中央有如匙孔的孔洞,其形狀剛好和機關獸尾部的尖錐吻合,所以到得最後機關獸無疑會復活,到時再加上這兩尊雕像還沒破除,那麼破局幾乎是沒有一絲可能,若真如這女孩所說能讓兩尊雕像先沉入地下倒不失爲現下最好的辦法,於是問道:“是雕像先沉如地下還是機關獸先復活?”
“同時,不過機關獸的復活過程很慢,你牽制住雕像,讓它不要接近我,不然沒有一個人能着走下來。”倪兒雙眼不斷看向棋盤上的各處,似在尋找與腦中畫面重合的一個個方格,片刻後轉頭看向他道:“機關獸完全復活後有很短的停滯時間,到時你要以最快的速度帶我逃開。”
而後又看向莫小九道:“你別去。”
莫小九則是搖了搖頭,那黑色雕像只是一尊便能將一個四道靈輪塑王境的強者斬殺,少年雖然是虛王境修爲,但肯定牽制不住兩尊雕像,他抿了抿脣,強行驅散心中正逐漸涌起的緊張和害怕,臉上帶着一抹自信笑容揉了揉她的頭道:“放心,少爺能從雪漠城上萬人的圍殺中逃出來又豈會死在這裡,再則,我還答應了帶你去看煙花,所以更加不會死,若不然還真成了你這丫頭片子口中所說的不負責的人。”
旁側少年聽之一怔,不由轉過了頭來,心想眼前這人不過二道靈輪天玄境,且還是初期修爲,如何能從上萬人的圍殺中逃生?就即便那些微都是毫無修爲的平凡人,也絕是不可能做到之事,他道:“你是怎麼做到的?”
莫小九未語,提及雪漠城他便想到了東方妖兒,當時的那一箭雖然灌注了全部的力量,可心中總是覺得並未能將之殺死,且還隱隱有種日後還會相見之感。他皺了下眉,心道自己莫名其妙的想法似乎有些多餘了?從謙叔被抓之日起便已註定與東方世家不可共存,又何必擔心多豎了一個東方世家的敵人?於是甩了甩頭伸手入懷,以衣衫遮擋住少年的視線將一疊隱遁符咒從戒指中拿了出來,遞給倪兒道:“若有危險就跑,別顧及我。”
待得倪兒接過符咒後,他夾起一張符咒轉向少年,正欲開口卻忽然想到一事,不由看向了棋盤盡頭牆壁上的那道門,自己用隱遁符咒可以隱匿三丈之距,那是否可以用此隱藏着身形斬下機關獸獸尾上的鑰匙,然後極快的打開門?
倪兒見他神色後似知道了他心中所想,將符咒收入懷中搖了搖頭道:“機關獸獸尾上的並不是真的鑰匙,若是取下,那些劫蜂就會破繭而出。”
兩人皆是一怔,不由對視了一眼,少便雙眼仔細的在機關獸身上尋找着與門上匙孔吻合之物,可搜尋良久都沒有一絲所獲,他低頭問道:“真的鑰匙在哪裡?”
倪兒道:“沒有鑰匙,殺了機關獸門就會自動打開,那個鑰匙空應該是個假象,似乎只要一轉動,頭頂上的透明球體都會破碎,劫蜂會在瞬間將這裡充滿。”
少年大驚,那劫蜂之威,他雖然沒有親眼所見,但只聽傳聞便覺得渾身發寒,同時心中又有些微怒,說道:“你還知道什麼?能不能一次說完。”
倪兒轉身看他,說道:“我腦中的畫面並不是連貫出現,這些也是才知道,怎麼說完?”
少年無從考證她言語的真假,不能確定她是真的此時才知曉還是一直都知道。若是前者倒還好,但若是後者,那麼之前自己屬下的死便是這兩人的刻意爲之,再想到莫小九在與聶伏尹談合作時的一切,更是覺得後者的可能性較大。想於此,他心中不免對眼前這兩個修爲不高原本不怎麼在意的人生起了一絲警惕。
沉默了片刻,他緊了緊手中長劍,問道:“你將這兩尊雕像沉入地下需要多長時間?”
倪兒蹙眉數了數腦海內畫面中的許多發光方格,說道:“我要在上面走七十八步。”
“每一步的間隔時間是多久?”少年問道
“一個呼吸左右。”倪兒想了想說道。
少年沉神細算,而後長劍一提便躍上了棋盤,對莫小九說道:“兩尊雕像我最多能支撐七十個呼吸的時間,所以你在最後八呼吸時要頂替我。”
莫小九心中一緊,之前那人乃是四道靈輪境,在兩尊雕像的圍攻之下不過一招便亡,自己修爲比之低了一半不止,如何能撐過八個呼吸?他明顯覺得少年是別有用意,於是將揚起手中符咒道:“這道符咒爲隱遁,臨體之後可以讓你在三丈之內隱匿身形,我在下方以此相助,你應可以支撐過七十八步,若最後實在不行我再上來頂替。”
少年生於鏡像天下長於鏡像天下,所以不知道符咒爲何物,自然也不相信莫小九所說,他一步落地之後不做絲毫停留的向着一側疾掠躲過持刀追來的兩尊雕像,手中長劍再於刀身上一點竭力加速後退,說道:“七十個呼吸時間,一個都不能多!”
莫小九知道他不信,擡手便將符咒打在了自己身上,然後一步跨前中身形陡然化作一道勁風捲過,出現時已在側方三丈之處,重新拿出一張符咒道:“如何?”
騰挪中少年眼神一凝,此時才明白當初在石樓前這人擄走聶伏尹乾女兒時的詭異手段竟然是這一張畫滿了符咒線條毫不起眼的黃紙。他手中長劍耀眼光芒閃爍,噹的一聲蕩偏一把長刀,身形從兩尊雕像之間疾穿而過,同時倒轉劍身從腰側向後刺出,叮然作響中劍尖準確的擊在了另一把刀尖貼着地面拉出一片火星向他後背撩來的刀刃之上,藉着巨大的力量掠出,開始在棋盤上的小範圍內急速繞圈奔跑。
然而兩座雕像卻是如人有意識,如人般靈活,紛紛將丈餘長刀一揚,跨步從左右夾擊,刀上吞吐的火舌帶起呼呼之聲,似四條長鞭交織出了一張燃燒的大網籠罩而下,速度之快,竟是瞬間襲至他了的身體兩側。
少年嘴脣緊抿,發間汗水沿着臉頰流下,然後還不待滴落就又被蒸乾。他腳下一震,身體拔地而起,那從左右而來,由長刀舞出的兩張火網轟然在其腳下相撞,暴散成一片火焰上涌,而兩尊雕像則被盪開的力量震得各自後退了一步。見此,身在半空的少年手中長劍如一道銀色從火焰中穿過,似電一般擊向一座雕像額頭處的細小方格。
但,猶如之前一樣,那雕像左手一擡,黑色長刀叮然擋住了刺來的劍尖,與此同手右手刀由下逆空而上,撩起一片火光挑向他的腰間,而一尊雕像則是雙刀揚至頭頂,直接從後背劈來。他此時身在半空,腳無落點,只得收劍格擋在最先襲至的長刀之上,藉助其上傳來的巨大力量逃出圍殺。
於是噹的一聲顫響,一把長刀斬在他橫於身前的長劍之上,壓得劍身極度彎曲,然後巨大的力量便如潮水一般將他衝得倒飛而出,貼着後方劈來的刀身砸落了遠處棋盤的邊緣,噗的一聲從口中噴出了一道鮮血。
少年砸落在地不敢一刻停頓,左手在地面一撐,身體驟然彈起向着側方急掠,手中長劍如電,瞬間刺出了一片殘影,其上劍芒奪射,似一道道開弓離弦的箭矢,密密麻麻衝向着奔來的兩尊雕像,他斷喝道:“還在等什麼!”
話音還未落下莫小九已然動手,手中一抖,一道隱遁和一道破風便如箭疾飛,輕響中打在了從棋盤邊緣掠過的少年身上,符咒打在衣衫上化作兩縷微光入體,少年頓時化爲奇快的勁風猛卷,扯動着地面的火焰出現在了兩尊雕像的背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