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大人之死,先是傳入了公主耳中,繼而便傳入了鈞家人的耳中。聞得此事,鈞隆先是詢問了鈞千羽,而後又暗中傳信詢問了其在軍中的長孫,在得到並非鈞家人所爲後不禁皺眉不解,如何都猜不透煙花河畔之人的死因。
許久之後,百思不得所獲之下他轉而言其他道:“事情都準備得到如何了?”
鈞千羽道:“不管是軍隊還是那些僞裝成平民的士兵都已準備好,朱雀滲透進來的人也只等着鈞家一聲令下。”
鈞隆點頭,起身走至屏風前,說道:“先準備着,讓軍隊和朱雀的人暫且不要有動作,至於那些僞裝成平民的人。”他取下屏風上那一件雖然沒有染上絲毫塵埃但卻是許久未再穿過的朝臣之衣披上身,紮緊腰帶拂了拂衣袖後向着門外走去,說道:“等我從皇宮回來再決定何時動。”
他從書房走出,由走廊離開了花園,經一扇拱形石門後來到了府宅大門處。他接過下人遞來的繮繩上了馬,於幾名隨從的陪同下行至了街道上,然後,他擡頭看了看細雨紛飛的天空,嘴角浮現出了一抹笑意。他此去皇宮乃是要求見帝王,問帝王何以不顧帝國安危。他此去是要跪見公主,問公主何以以女兒之身上得朝政。
就在於馬匹奔跑下鈞隆衣角翻卷的去往皇宮之時,小巷酒鋪中的莫小九從睡夢中醒了過來,然後在翻身之際發現了被壓着頭下的那一條光滑的手臂,手臂並非女子的手臂,所以算不得光滑,但相對曾經那滿布的狐狸毛而言已經是光滑至極。
他怔怔的看着那一條手臂,良久之後,一道刺破耳膜的驚叫聲陡然在酒鋪中響起,震得屋樑上塵埃簌簌而下,嚇得後院馬棚中正在打盹的白馬一陣鬃毛直立,嚇得落下正抱着酒罈的倪兒險些鬆了手,更嚇得小巷盡頭青樓中的姑娘們頓時失去了昏昏欲睡之意,睜開了朦鬆的雙眼。
倪兒蹙着眉皺着臉頰,雙手叉腰的歪着頭看着牆壁前樓梯的盡頭,怒道:“你又瘋了不成?太陽曬屁股了還不起來,一起來便是大叫!”
樓上傳來叮叮咚咚之聲,像是某人從牀上滾落,又像是某人在激動難忍的蹦跳。不多時,那個某人不能抑制的大笑着出現在了樓梯口,三步並着兩步的跑下了樓梯,於途中險些就絆了個頭朝下,他奔至倪兒身前,揮舞着雙手指着自己的身體,雙眼中盡是要瘋狂的神色。
倪兒自然也是頓時怔住,她看着眼前人那不着一縷的身體,看着其上消失了的狐狸毛良久沒能反應過來,待得回過神,她臉上明顯浮現出了失望,似乎是在爲以後找不到那麼長那麼柔軟的狐狸尾作圍脖或者坐墊而不喜,不悅之後,她極爲認真的看着某人,說道:“你不冷麼?”
莫小九正處於興奮得幾乎不能自已的狀態,突聽這莫名其妙的話時不由一愣,隨即當得他在發現了小丫頭的視線落處之後滿臉便是陡然紅得欲要滴血,緊接着便在一聲尖銳的怪叫出口的同時化作一陣風掠回了二樓,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穿上了那一件不知何時從牀榻上落至了地上的衣褲。
待得再走下,他已然沒有了之前那般激動興奮,身上也穿上了那一件白色的長衫紮緊了那一條紋着金色花紋的腰帶。他走近倪兒身前,握拳於嘴間佯咳了兩聲,說道:“丫頭,你好好在家看着,少爺我出去透透氣。”說罷,也不等回答便急不可耐的快步出了門,走進了小巷中。
倪兒很清楚這個從進入帝都時起便一直被妖身所擾之人此時是高興到了何種地步,所以便沒加阻止,便準備繼續做着手中之事,可纔剛灣下腰卻忽然聽得一陣陣聲響從外傳來,於是蹙眉探頭一看,才發現從酒鋪走入小巷中的那個人,眼下竟然在上躥下跳手舞足蹈,使勁的踩着地面,踩破積水,濺得潔白的衣衫前擺後和衫後襬滿是泥水污漬。
她愕然的看着莫小九,然後便是勃然大怒,吼道:“從此以後,你的衣衫你自己洗!”
聞聲,莫小九急忙停下了動作,將肩前因跳動而凌亂的頭髮甩至了肩後,佯咳了一聲中正了正神色負着手不急不緩的朝着背離青樓的方向行去,向着巷道盡頭處那條寬闊的街道行去,然後,待得轉過了轉角,他看了看四下無人便又是一聲大笑出口,將雙手一展雙腿一曲一個縱身就是高高躍起,如一隻大鳥落向遠處,落至了那好大一片積水中,踩起了好大一片破碎的水花。
倪兒聽着那一聲狂笑,聽着那隱隱傳來的積水破裂之聲,抱着酒罈向着後院走去道:“以後絕不給你洗衣衫。”
就在莫小九如一個獲得了大人的獎賞而情不自禁的小孩般蹦蹦跳跳時,煙花河畔正有着一個右手抱劍於胸,左手持箭於側的公子向着皇宮的方向行去,與此同時,鈞家的府宅外,有些擔心鈞隆安全的鈞千羽也翻身上了馬走上了街道,正巧不巧,三人的方向並非背道亦非平行,更非左右發散,所以註定要在某一個地方相遇,或者看見彼此。
東方妖兒從朱雀逃至,得皇后想救,得皇后之助開啓了第四道靈輪,如今皇后離開,她本該如武小劍一般悄然而走,去往白虎帝國,但她卻沒有走,或者說暫時沒有打算走。
不走,那麼便肯定不能坐等公主提刀向着皇后的舊部砍下來,所以,她便於此短短時間內用盡了辦法成爲了公主的屬下,或者說盛之天的屬下,而她的辦法便是揮刀向了曾經的同伴,皇后的禁衛以及那些屬於皇后的人。
她在投誠公主後獲得了一定的地位和權利,之所以能獲得這此權利是因爲如今只有她背叛了皇后,只有她清楚皇后的勢力是由那些人組成,所以,公主便讓之去剷除那些人。
她此時剛從城外回來,這些天正是去追擊了皇后的舊部,不過結果卻並不理想,不但沒能擊殺要追之人,甚至連人影都沒看到,那個人,便是武小劍。
她揮退了身後那些修爲境界皆比她高的人,穿着一身雪甲騎着雪白色的獨角馬走在滿是積水的寬闊大道上,緩緩的走向皇宮,然後於良久之後勒住繮繩停在了一家酒樓之前,之所以停下不是因爲要入酒樓飲酒,而是因爲看見了前方的那個人,那個鈞家的名叫鈞千羽的人。
見此,她如雪一般白的臉上不禁泛起了一絲疑惑,因爲不論是從皇后口中聽說,還是從他人口中聽聞,鈞家都已是早就不曾進入皇宮,便很少走上皇宮前的這條大道,所以,她不解本不該出現在這裡的鈞千羽爲何會出現在了此處。
聽得後方有馬蹄聲傳來,鈞千羽自然感覺到了後方的人,於是便勒了勒繮繩掉轉了馬頭,將目光落在了東方妖兒身上,而後待得看清其面容後,嘴角浮笑的拱了拱手道:“原來是東方姑娘,鈞千羽有禮。”他早就知道眼前之人是誰,所以並不顯陌生。
東方妖兒不喜此人,一來是因爲曾經皇后不喜鈞家,二來是因爲如今公主不喜鈞家,第三個不喜的原因則是因鈞千羽那變態的特殊嗜好。不過即便不喜,即便雙方在不久之後或許就會有着大戰,但她依然擡手還了一禮,說道:“鈞姓曾是朝中重臣之姓,公子這一禮,東方實不敢當。”
鈞千羽聞言後眼中同樣是掠過了一絲不喜,原因無他,只因東方妖兒話中的“曾經”二字,不過他並沒有將不悅之色顯於臉上,而是將嘴角的笑容更加擴展了幾分,說道:“既然是曾經,那麼便已經過去,所以在下這一禮,東方姑娘當然受得。”
話落,人來,同樣一襲白衣的盛之天從一條巷道中走出,身邊是幾名一同前往煙花河畔的屬下,他在東方妖兒回答前開口,說道:“既然鈞公子都這般說,那麼東方姑娘自然便能受這一禮。”說着,他緩步走近,也向着鈞千羽拱手行了一禮,道:“在下盛之天,不知鈞公子可曾有聽說?”
曾經,鈞千羽若聽到此名,那麼必然不知所代表的是何人,但在皇后離開公主代政之後,他便從朝中那些睜開了眼睛的人口中得知了此名是何人之名,得知了此人又是什麼人。他還禮道:“之天公子之名如雷貫耳,短短時間便如同公主之名一般,已爲整個帝都的人知曉,千羽又怎能不知。”
公主代朝之事雖然滿皇宮之人皆知,但帝都百姓幾乎是無一人知曉,所以盛之天從其話中聽出了一些別樣的意味,他嘴中有笑出口,然後便欲說話,但是話音纔剛一傳出卻又止住,因爲有一個人正用聲音表達着高興的心情從後方不遠處的某條巷道中蹦跳了出來,踩破了路面上的一灘積水。
莫小九有些得意忘形,所以在從巷道蹦入寬闊的街道時忽略了那幾道明顯可感的氣息,所以才意外的蹦入了幾人的視線之中,不過,好在他反應不慢,在雙腳還未落地之際便看見了那一個在馬上的一頭白髮如雪的背影,於是在雙腳剛一落地之時便是扭轉了身形將後背留給了看來的盛之天和鈞千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