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天眼角的肌肉也是逐漸緊縮,瞳孔中閃過了一絲凝重之色,同時赫然將目光落在了九荒鏡上,他比周圍的所有人都強大,在剛纔之際自然感覺到了能量的波動,但那波動太過微弱,險些就被忽略,若不是正值此時此刻,若不是闕諺併攏擊出的手指,那麼便很有可能便會被那無形的一劍擊中。
他沒有回頭去看崖壁上恐怖的劍痕缺口,瞳孔逐漸恢復了正常,說道:“九荒鏡自然神奇,你若能隨心所欲的將之操控,我的確不能躲過這樣的攻擊,但可惜的是你不能。”
話間,他身上的氣勢漸收,緩緩收於無形,然後,雙眼內三瞳中的螺旋線紋開始一點旋轉,進而,速度越來越快,於瞬息之間形成了猶如黑色汪洋中的黑色旋渦。
旋渦中有着看不見的詭異氣息滲透而出,向着闕諺的方向襲近,所過之處空氣驟然如被無數石頭砸入的水面一般紊亂,發出柴木在烈火中燃燒的噼噼啪啪之聲,他冷聲道:“九荒鏡在你手中或許可以抵擋住我長劍的攻擊,但,卻必定擋不住三瞳一族的三瞳。”說罷,他將體內的星輝全力提聚於雙眼。
看不見的詭異氣息從急速旋轉的三瞳中急速透出,如一陣詭異的風彈指間將兩人之間的距離中原本正在緩緩落定的塵埃吹散,然後吹散了空氣,再然後,闕諺正面的那一面九荒鏡上開始出現了一縷縷縱橫交錯的裂紋,但那並不是裂紋,因爲倪天再怎麼強大都不可能將世間獨一無二的九荒鏡損毀,那是密密麻麻的細小絲線,如藤蔓一般爬滿了水一般的鏡面。
九荒鏡很強大,即便不被人操控也同樣強大,倪天的三瞳並不能對其造成傷害,但,闕諺與鏡子之間沒有融合,而是靠着塑生獸與之強行建立了聯繫,所以,那一根根縱橫交錯的由星輝經過三瞳後演變成爲詭異黑色絲線的能量便間接的落於了其身,所以,他頓時緊皺了眉頭,頓時催動玄海,將身外的衣衫變成了甲冑一般堅硬。
他後退數步站定,左手並指一引,周遭其餘的八面鏡子便移動至了身前,層層疊加,形成了一層層的壁障。他不擔心左右失守,因爲他很明確倪天在對抗九荒鏡時並無閒暇分心,更不擔心那些只有六道靈輪修爲的人,因爲在他眼中,顧公子聶伏尹等人隨手可滅。但,就在他思緒才落之際,卻猛感倪天雙眼中的漩渦旋轉得越來越快。
然後,第二面鏡子之上開始出現了一絲黑色,緊接着第二絲,第三絲,好似正在瘋狂生長的藤蔓一般只不過一個呼吸間便交織如網狀,繼而,第三面鏡子之上開始發生變化,隨即待得鏡面被使人心悸的黑色覆蓋後第四面鏡子上也發生了變化,再然後是第五面、第六面,詭異的黑絲彷彿勢不可擋的直將九面九荒鏡皆化作了一片黑色。
見此,闕諺臉色不禁大變,曾還在三瞳一族中之時他便聽聞過三瞳的詭異兇悍,但卻從未有機會親眼得見,此時一看不由得心生駭然,急忙儘可能的將屬於八道靈輪強者的修爲注入九荒鏡中,想以九荒鏡之力將那些絲線崩斷,可纔剛有所動作,突感身前的空間如是被一把把無形的刀狂斬般極度的紊亂了起來,那些紊亂亦如無比鋒利的刀劍,竟然無視他的防禦,將他身上的衣衫斬破,化作蝴蝶般紛飛。
他眼角肌肉緊縮,臉上有血色開始褪去,一直以來他都在擔心倪天來尋仇,但在倪天真的到來時卻頓時不再擔憂,因爲其修爲亦倒退至了八道靈輪,因爲他敢肯定窺皇境的倪天就即便加上三瞳也不可能攻破世間奇物九荒鏡,可事實卻並非如此,所以他的左胸之內開始超過了以往的速度跳動。
心臟的跳動還在加劇,因爲衣衫破碎後他的皮膚上開始浮現了黑線,黑線臨體便有着紅色的鮮血流出,一道道黑線出現,一縷縷殷紅滲透,片刻間,他的身體便被染成了鮮紅一片。他眼中驚色明顯,但並沒有後退躲閃,而是一咬牙扔掉了長劍,將雙手的食指和中指都併攏,形成劍形同時指向了九荒鏡。
於是,近前的第一面九荒鏡上出現了一道看不見的劍形,然後劍形從密佈的黑線縫隙間透過,於經過第二面九荒鏡分裂成兩道劍形,然後在第三面九荒鏡上分裂成了四道,以此類推,在從第九面九荒鏡上掠出時,形成了恐怖的、除了倪天外沒有一人能夠感應到的二百五十六道劍形。
因爲兩人之間已沒有了空氣,所以那在半空中如潮水般兇猛橫瀉的劍形沒有帶起一縷風,更沒有發出半點聲響,一路將途中的劇烈紊亂吞噬,狂涌淹沒至倪天的身前。下一刻,不得見不得感的劍形瞬間穿透了倪天身上驟然捲起的氣勢,絞碎了佈滿了星輝的衣衫,帶起了一片如霧的血色。
聶伏尹關雪等人修爲在六道靈輪,所以並不能感應到磅礴的無形劍形,所以在此時才得知闕諺並指點出之時已然發出了攻擊,他們皆以爲濃烈的血色捲起之後倪天會受重傷,但倪天並沒有受到重創,因爲劍潮中的大部分無形劍分爲兩邊從他的身側掠了過去,轟然落在了後方遠處的崖壁之上。
巨大的聲響中,崖壁開始顫抖,顫抖中碎石化作灰塵瀰漫,瞬間遮蔽了頭頂上的小半條風河。與此同時,倪天嘴角和沒有了衣衫遮擋的胸膛腹部上溢出了鮮血,但他卻沒有因此後退半步,相反,而是生生的將右腳跨前,於是,那看似被潮水般的劍形淹沒的紊亂之中詭異的能量變得更爲詭異了起來,所以,闕諺身上的黑線陡增,所以鮮血開始橫淌。
闕諺同樣沒有後退,同樣沒有低頭看身上密密麻麻的裂口,他冷哼一聲如雷,便有無數的無形劍形從九荒鏡上浮現,於是,兩人開始不分先後的受傷,開始陷入了僵持。但僵持的時間不長,只不過幾個呼吸時間,因爲在下一刻,地面因爲承受不了磅礴狂躁的能量開始如烈日下乾旱的田野裂開了無數縫隙,縫隙向着周遭急速延伸,經過了顧公子等人的腳下,經過了莫小九的腳側,使得地上的亂石紛紛掉落。
然後,有震天的巨響蕩散而開,地面瞬間發生了坍塌,坍塌之中有着塵埃如潮水逆衝上了半空,於眨眼之間遮蔽了衆人的視線,淹沒了倪天和闕諺的身影。
莫小九看着腳側的裂縫延伸至了身後崖壁與地面交接的地方,駭然後退用雙手抓住崖壁上的凹凸處穩住身形,他將目光移至不遠的縱劍所在之處,卻見光可鑑人的斷劍從縫隙中墜落,於亂石之間消失不見。他下意識的催動玄海中的白色水滴,欲將劍收回,可念頭才起,眼角的餘光則見得左手方有着一道溝壑延伸而來。
那溝壑並非因承受不了闕諺與倪天交手所產生的狂暴能量而形成,而是成一條筆直的線穿過密密麻麻的裂縫而至,瞬間從他的身前經過,一路濺起兩片塵埃奔向了右手方。他一見之下便知那是一道從九荒鏡上發出的劍形,所以全身赫然一顫,急忙將後背緊緊的貼在了崖壁之上。
他反應速度沒有劍形快,當得向着右手方看去時,只見得遠處那不會被風吹皺的湖面上浮現了一條深深的溝壑,於此同時他的視線所及之處,看見了臉色大變的顧公子等人紛紛橫掠,生怕因受到誤傷而殞命,隨即,他纏在衣衫布條下的眉頭一皺,因爲他捕捉到了聶伏尹的身影,看見聶伏尹正沿着崖壁而來,眼中閃爍着兩道隱約可見的冷光。
冷光如電,其中散發着明顯的殺意,莫小九一瞬間便猜測到了聶伏尹的來意。他心中一驚,已長出了些許眼皮的雙眼中瞳孔驟然緊縮,一時間不知該如何是好,然後,幾乎是想都沒想,轉身便欲朝着漫天塵埃的源頭,倪天與闕諺交戰的方狂奔,可才邁出一步就覺視線中人影一閃,去路生生被截斷。
聶伏尹乃是六道靈輪之境,速度又豈是他能夠比擬的。前者低頭,以壓倒之勢將目光落了下來,嘴角含霜的開口,說道:“想不到從如此高的地方墜下,你竟然還能夠存活。”
莫小九急忙收住腳步,但因慣性之故身形仍是向前衝出了幾步,險些就撞在了眼前之人的身上,他知道聶伏尹此舉欲意何爲,所以心念電轉間看向了倪天的方向,緊接着又轉頭看了看落地站定後將目光投來的顧公子等人,他心中自然忐忑,但眼中卻並不露絲毫慌亂,說道:“我也沒想到聶伏城主能夠認出這番模樣的我。”
不待其開口,他將目光微微上移,落在聶伏尹滿布怒意的臉上,說道:“不知聶城主此舉是何意?爲何要攔住我的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