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從塔樓頂端垂下的鐵鏈上,原本密密麻麻的尖喙鳥獸已經在百多天前的那場戰爭中死亡殆盡,眼下取而代之的是一個正悄然趴在其上,隨着掠過的寒風緩緩搖晃的身影。
見得房內的東方武,莫小九大感意外之後從戒指中的包袱內取出了那張放了很久的面具戴在了臉上,同時將一道隱遁符咒夾在了指間。
然而他卻沒注意,臉上的面具並不是黑色,所以反射了雪光,而有一縷便透進了窗內映入了東方妖兒的眼中,於是後者赫然轉頭,厲喝聲中手一揚,冰杯便化作一道白影射出。
可冰杯纔剛掠過身後的長椅,還沒到達窗臺,窗戶就被一陣狂風撞成了無數碎片,碎片折射着房內火靈石的的光亮徑直撲向她的面頰。
東方妖兒雖然修爲大退,但卻還有着破玄境界的反應與感知,只是剎那間她便肯定了那碎片之後涌來的狂風是人在疾奔時所捲起的氣流。
她瞬間開啓靈輪跨步橫移,可奈何在如今只有一道靈輪之下速度根本就跟不上思維反應,纔剛有所動作,那道風便已從碎片中穿過,由她的左肩拂至背後,再從右肩捲到了身前。
碎片從她的臉頰掠過,她的視線從碎片中穿過,目光落處,清晰的看見那道風捲至對面後竟然凝聚成了一個穿着士兵衣衫的人影,人影臉上帶着冰寒的面具,手中拿着長鞭,長鞭之下勒住的是已經快要不能呼吸的東方武。
“你是誰!”東方妖兒垂手握鞭,卻發現長鞭已不在腰間。
莫小九右手抓着長鞭,手肘抵住東方武的後背,他擡起左手中的黑刀橫在東方武的頸間,說道:“我要那半張地圖,不然他就再走不出這房間!”
東方妖兒心中一驚,地圖的事情極爲隱秘,即便是帝王也是在自己這次回去帝都後才稟明告知,這人又是從那裡得知?難不成是東方開山餘孽?又或者是青龍帝國的人?
她心中震驚,臉色卻是不變,冷聲道:“我已經將地圖送回帝都,即便你殺了他也無用?”
莫小九則是不信,左手一動,刀鋒在東方武的頸間抹出了一條血線,“何必騙我,那地圖在你的手中放了這麼久都沒交給東方世家,又怎會在此時送了回去。”
不待東方妖兒開口,他側過頭看向東方武,眼中冷光如刀的說道:“告訴我,地圖有沒有被送回帝都?若說錯一個字就讓你血濺當場!”
東方武臉色漲紅,那緊勒的長鞭讓他恐懼,冰冷的刀鋒更是讓他顫抖,他連忙點頭,吐出的聲音嘶啞如風,“已 已經送 送到了父皇的手中……”
莫小九眉間一冷,手中刀剛要再進一分,東方武急忙顫聲道:“我 的命都在你手 手中,不不敢騙你。”
“我說了,地圖已經送回了家族,你就算殺了他也沒有用。”東方妖兒不曾看東方武一眼,她很想讓這個一直想佔有自己的人死,可眼下卻不能讓他死,至少不能死在這裡,因爲很多人都知道他來到了雪漠城,來到了自己的管轄範圍。
莫小九將信將疑,心中不免有些失望,可又有些不甘,他想了想看向東方妖兒道:“東方世家醞釀着一個大陰謀,而你一直隱瞞着地圖的事情想必也是在計劃着什麼,絕不可能如此輕易就將之交出,就即便已經交出也肯定留得有後手!”
東方妖兒再驚,不止是因爲眼前之人聽到了東方世家的秘密,更是因爲對方竟然猜測到了她所做的一切,正如莫小九所說,她確實在將地圖送至帝王手中之前暗地抄錄了一份,而且此時就放在身上。
她道:“東方世家有沒有醞釀陰謀你根本沒有任何證據,說我有什麼計劃也都只是你的猜測,不過我可以肯定的告訴你,就算你殺了他,又或者將我們都殺了也不可能得到地圖,因爲地圖現在已經在帝王手中。”
莫小九自然是猜測,但他想讓這猜測成爲現實,於是說道:“即便我不能證明東方世家在醞釀天大的陰謀,但只要火雀宗聽到了這個消息就一定會懷疑,一旦產生了懷疑,恐怕東方家的日子就不會再那麼好過。”
“再則。”他反握着黑刀一點點下滑,刀尖停在了東方武的左胸處,繼續說道:“我曾看見二公子的身邊好似一直有着一個三道靈輪的護衛,你說要是他現在死了,死在雪漠城,死在你的房間中,結果會怎樣?”
東方妖兒眼中微有變化,這便是她最擔心的事情,因爲那名侍衛此時正在塔樓後的山洞中查看工期進度。
她眼神的變化幾乎是一閃即逝,可卻被莫小九清楚的看見,心中大喜道:“交出那半張地圖,我可以放你們一條生路。”
東方妖兒猶豫,可最終還是將手伸入了懷中,拿出了一張薄薄的獸皮,她不得不做麼作,因爲東方武要是死在了這裡,她就會面臨整個帝國的追殺,面臨火雀宗東方問天和東方玉玲的追殺。
果然!猜測被證實,莫小九心中有抑制不住的興奮,他將刀交於抓着長鞭的右手,以刀尖抵住東方武的後頸,左手拿過獸皮一抖將之展開,而後粗略的掃視了一眼便收進了戒指當中,他沒有見過地圖所以根本就看不出真假,所以,必須將這兩人押出城待得倪兒確認。
可那個三道靈輪的護衛很有可能就在附近某處,要用何種方法出城才能做到不被發現?他有些自惱的皺了皺眉,很是後悔沒有將倪兒一起帶來。
東方妖兒此時卻是恨透了東方武,甚至有些忍不住要殺了他,她之所以將地圖交給帝王,目的本是爲了防止有東方開山的餘孽將此事傳到了家族的耳中,從而造成對自己不利的局面。
可正巧不巧,當時這該死的東方武也在場,且還藉着押送囚犯的名義一同跟了回來,而更巧的是莫小九又在此時出現,使得她連臨摹的地圖都保不住。
而東方武的心中,眼下除了緊張害怕之外居然還不知死活的泛起了另外一個念頭,而且是從東方妖兒拿出地圖的一瞬間就有了這個想法,那便是此次若能得生,就一定要用東方妖兒擅自抄錄地圖圖謀不軌爲由,強行將其弄到手。
“你已經得到了地圖,是不是該信守承諾放了他。”東方妖兒說道。
莫小九不語,思索間想到了一個不用出城就能確認地圖真假的辦法,他押着東方武走到窗前,看了看城外遠處隱約可見的小山頭,咬破手指拿出獸皮在背面寫下了幾個字,然後將之綁在一支箭矢上。
“等確定地圖不假,我自然會放你們一條生路。”他將雙刀組合成弓,拉開弓弦瞄準遠處的山頭射了出去。
確認地圖真假?東方妖兒眉尖不可見的挑了一下,這地圖乃是她途經雪地時無意從棺材上的一條裂縫中所得,而後才落入了暗地跟蹤想要伏殺她的東方開山手裡,後又經過一場激烈的交戰被奪了回來,可至始至終就只有她,東方開山和黑鬚大漢見過地圖的內容,這人又如何能判斷其真假?
莫非……,她沿着箭矢射出的方向將視線落到了遠處只能看見大致輪廓的山頭,想到了那個逃走的女孩。
箭矢掠出窗外,穿過風雪扎進了小山頭的積雪中,隨後不久莫小九便看見了一道靈輪散發出的白色光亮,他轉過頭,手中將黑弓拆分成刀,其中一把對準了東方武的後背。
他要殺了東方武,因爲後者曾想殺了二師兄,他要殺了東方妖兒,因爲對方必然從他剛纔的言語舉動想象出了自己面具下的臉是什麼樣子。
東方武不知道那道靈輪的亮起代表着什麼,於是心中更爲恐慌了起來,滿臉滲出了一層細密的汗水,他想吞下口中極快分泌的唾液卻發現蠕動不了咽喉,他焦急的想問東方妖兒那地圖的真假,卻發現長鞭變得越來越緊,根本就無法開口。
因爲無法呼吸,全身皮膚已經開始發麻,然後就似有無數的針在刺,無數的螞蟻在咬,東方武臉色如血,視線卻在變黑,嘴角有一縷縷的唾液蔓延,他覺得快要死了,而實際上死神的刀已經刺破了他後背的皮膚,正在向着他的心臟接近。
血從傷口流出,沿着刀身滴落,莫小九的手沒有絲毫顫抖,因爲這個人並不無辜,不像那些囚犯與他沒有恩怨,所以他的手再度發力,刀尖哧的一聲便從東方武的前胸透了出來,帶起了一片如正在盛開的紅色梅花。
東方武雙手死死的抓着勒在頸間的長鞭,口中發出嗬嗬之聲,雙腿蹬動得如快要乾死的魚擺動的尾巴,莫小九卻在此時忽然停止了動作,泛着寒光的面具湊到他的耳邊低聲的問道:“我想知道驚符門的人現在是生是死。”
東方武雙眼赫然大睜,瞳孔中的恐懼瞬間濃得如墨,聽到這句話,他瞬間知道了這張面具下的人是誰,瞬間明白了自己今天必死無疑,但他仍還抱着僥倖,用盡全力的開口道:“你 你放了我,我就告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