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靠着牆而坐,合上眼調息,過了半天才說道:“那中年人與我修爲相同,且比我反映快,自然不可能死。”
莫小九皺眉,看着他新衣上逐漸滲透出的血紅,說道:“可那空間中沒有退路,待得那白色能量潮灌入充滿,他們往何處躲?”
因丹藥之故,少年衣衫下的傷口中血水滲出的速度逐漸減緩,逐漸停止,他睜開眼道:“之前我與中年人交手時,似看見那石臺旁的地面出現了一個洞口,應該便是通往下一條走廊的地方,如果所猜不錯,他們眼下應該已經逃走。”
莫小九凝神想了想,地圖上所畫的路線到了琵琶所在之處便到了盡頭,少年所說的那個洞口多半就是下一條走廊的入口,隨後他又想到了少年向老者提出的九荒鏡像幻境地圖一事,嘴角不可見的揚了揚,雙手環胸道:“如今東方世家的六道靈輪強者已死,東方問天攜地圖而逃,你爲何不去追?”
少年側頭看了他一眼,將兩個小匣子放入懷中,起身向着通道外走去,然後轉入了旁側面目全非的通道,說道:“我們從通道逃出的時間他們已經不知到了何處,機關城中如此複雜你說爲什麼不追?”
莫小九本是一時興起出口譏諷,聽他這般說也就不再言語,牽着倪兒的手沿着通道返回,來到了圓形空間中,待得低頭看去,果然見得中心的地方露出了一個能容一人通過,四周正有細如沙子的鐵屑不斷向着裡面掉落的洞口,洞口旁邊石臺已經不見,石臺上的琵琶也不知了去向,自然,那些密密麻麻的絲線也不見了蹤影。
腳踩在鐵灰猶如踩在積雪上一般嘎吱作響,臨近後倪兒看着洞口下比墨還濃的漆黑一片蹙了蹙眉,說道:“這下面好像很深,我們怎麼下去?”
莫小九也是皺緊了眉頭,從這裡根本看不見下面的景象,若要真是一個無底洞,那麼跳下去就即便沒有被機關暗器射死恐怕也得活活摔死,說不定還會被活活餓死。可不下去又是不可能的,另外兩條路又是死路,這可該怎麼辦?他明知道周遭不可能有繩索一般的東西但還是下意識的側頭看了看,在毫無懸念的失望後便開始自責來時考慮不周,竟沒能想到機關城中會存在類似深淵的地方。
他看向少年,問道:“可有什麼辦法?”
少年不語,擡手在他背後箭筒中取出了一支箭扔了下去,而後凝神靜聽,出乎意料的是,箭矢被通道口的黑暗淹沒後不久便傳來了一道輕微的響動,似乎洞口下方不遠之處便是地面,但讓三人疑惑的又是那聲音有些奇怪,帶着嗡嗡之聲,彷彿箭身在劇烈顫抖。
莫小九收回目光,思索了良久也沒想明白爲何會傳出這種聲音,少年是將箭簇朝下扔出且還帶上了不小的力量,所以箭矢不可能翻轉,如此,按理說應是先響起交擊之聲纔對,可怎麼反而先發出了顫動嗡鳴?他隱隱覺得有些詭異,問道:“這聲音對麼?”
少年修爲比他高出太多,自然聽得更清楚,說道:“箭並沒落在地上,也不是箭身撞到了什麼而發顫,這下面肯定有着詭異,最好別下去。”
“應該可以下去。”卻是倪兒突然開口。如之前一樣,她腦海中再度浮現出了一幅畫面,畫面中雖然一片漆黑,但並沒有感覺到有危險潛藏,只是很奇怪,那黑暗中有一個淡淡的白影,白影形狀有些像馬,而那馬彷彿還活着,有輕微甩尾的動作。
忽然,在她話音落下不久,身後的通道中有幾不可聞的響動傳來,似風颳過牆壁造成,但少年卻清楚,那是有人在極快的掠動而發出,於是沒再多加思索,先是做了個噤聲的手勢,而後抓起兩人就向着洞口跳了下去,他對倪兒的話一直都是將信將疑,並不相信這下面毫無危險,但通道中的來人毫無疑問是青龍帝國和顧公子等人,若是留在上面必定只有死路一條,跳下來或許還有存活的可能。
三人身體沒入洞口之際雙眼便是陡然一黑,緊接着就是快得極不正常的下墜感傳來,帶起如刀一般的勁風割得臉頰生痛,隨即每個人都發現背後靈輪的光竟然不能穿透得太遠,只能在一尺左右的範圍內閃爍,似乎只要一超過這個距離就會被周遭的黑暗吞噬或者淹沒,然後莫小九眼角的餘光便恐懼的看見兩個光環開始縮小縮小再縮小,似被無形的壓力向着玄海內擠壓,帶起了劇烈的脹痛感。
他看向少年,發現其背後靈輪也是如此,五道同心光環極快縮小,只不過兩個呼吸時間便變得只有拳頭般大小,進而隱沒於了後心之中。他再看倪兒,卻驚愕的發現其竟是絲毫未受影響,三道靈輪不見大不見小,與在外面時毫無兩樣。他下意識想問出疑惑,卻根本顧不得開口,因爲靈輪被壓回玄海,周身各處的星輝也涌回了玄海,以至於身體變得越來越重,下墜速度越來越快。
自然,倪兒是不可能允許他如石頭一般向着深淵墜落,最後摔成粉碎,於是小手一伸穿過其手臂將之牢牢提了起來,同手另一隻手抓住了少年。可雖然速度減緩,但三人仍是在不斷下墜,所以莫小九背後的冷汗依然還在不斷從毛孔中滲出,心中恐懼的想着這要是一直跌到底,那麼已然是毫無懸念的會粉身碎骨,絕無活命的機會。
如此一路墜落墜落再墜落,不知道過了多久,直到上方那來時的洞口已經早不見了影子,直到恐懼有着轉變爲絕望的跡象時,並未感覺雙腳接觸到地面的三人皆是驟然止住了下墜之勢,詭異的停了下來,引起了體內一陣震動,隨即身體便劇烈的顫抖了起來,顫抖之劇烈就猶如是電射而出的箭射進牆壁,箭身嗡然間瞬息上千次的顫動。
如此振動,人如何能承受得了,更何況三人中有兩人靈輪消失星輝退回玄海,於是實力最差,身體強度最弱的莫小九便最先感到了無盡眩暈,無盡痛苦,臉上皮膚紅潮滿布,毛孔中一顆顆血珠被甩了出來,匯成了一片血霧向着黑暗中飄散。倪兒見狀大急,但毫未感覺到異樣的她根本就不明白髮生麼了什麼,就更不知道該如何出手相助。
不過好在莫小九就要不能堅持之時,一聲似馬嘶鳴的聲音突兀的傳了過來,聲音不大,卻很清晰,彷彿貼着耳邊響起,最神奇的是這聲音猶如是一道命令,向着四周傳開之後竟然逐漸止住了兩人顫動的身體,同時如一把火點亮了整個空間。
待得良久之後兩人恢復了少許力量,莫小九抱着自己本已停止顫抖卻仍感覺是在顫抖的頭,勉強的睜開沉重的眼皮看去,但只見得滿目都彷彿是攪渾的泥水形成的一個個漩渦,根本就看不清事物。他使勁的甩了甩頭,百數息時間視線才慢慢的重新聚焦,然後,他的喉中便是抑制不住的衝出尖銳的聲音,脫口驚呼。
而旁側的少年也是心中巨震,臉上爬滿了不可置信之色。只見他們此時處於一個偌大的空間之中,頭頂是黃茫茫一片的火靈石,四周牆壁因距離太遠而根本看不清,只見得黑黝黝一片,身前不遠處是一座繞動着淡淡紅暈的石塔,石塔不大,估計三人牽手可合抱,但卻極高,一直延伸到下方黑暗深處。
石塔分爲無數層,每一層之中都燃燒着火光,塔頂細如針尖,其上竟然停着一輛小輦,小輦很是殘破,只有車簾稍微完整,輦前有一匹白得似雪的馬,而此馬竟是活物,正鼻尖噴氣,前腳輕微踏動,馬眼中閃爍着好奇的光芒看着三人。
最讓三人難以置信的是,他們此時正身在半空,處於與白馬小輦齊平的地方,腳下沒有任何着力之處,但卻竟然沒有向下墜落,就猶如上方有看不見的繩索牢牢懸吊着身體。
莫小九目瞪口呆的將目光從下方延伸至深淵深處中的塔體上收回,震驚之餘,思維無比滯緩的動了動腳,發現只能使得身體在原地晃動,根本移動不了一步。他瞪着眼張着嘴,吞着口中極快分泌的唾液轉頭看兩人,“這 這是什麼地方?”
倪兒腦中雖有畫面,但並不清晰,就即便清晰也沒有多餘信息,自然是不知道。而少年來過數次機關城,可卻沒進入過這裡,也從不這道這裡,所以更不清楚,於是沒人回答,唯有那白馬踏動着左前蹄,口中噴着兩口氣,發出了一聲嘶鳴,似在嘲笑莫小九的無知。
莫小九回頭看白馬,白馬卻低頭於腳下,大嘴做着啃嚼動作,好似那半空中有着地面,而地面上正長着無數美味的嫩草,任由它吃得津津有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