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移到了江東區的一處高樓的三居室套房內等候着上野川的消息,但一週過去,都沒有什麼異常的情況,方寶也開始有些不耐煩起來,雖然他估計上野川對白鳥吉作下手的機會比較大,可是什麼事都有例外,或許上野川吞了兩口氣,讓外孫再慢慢等二三十年當家也說不定,那麼他的計劃就泡湯了,而且還白白損失了六名去“羅那森林”帶口信的兄弟,實在讓人無限鬱悶。
到了第八天的上午,歐陽光到池袋有事去了,方寶早晨起來練了功衝了凉之後,赤着上身去冰箱拿了兩塊麪包一盒牛奶,走到了陽臺,打開了窗戶,一股海風頓時透窗而入,讓人渾身舒爽。
此刻已經是四月末,正是春光明媚之時,他住的是一幢臨海的二十層樓房的頂部,可以遠遠的眺望前方的大海,卻見霞光未盡,那紅色將蔚藍的海水透出多變的色彩來,而在不遠處的海邊,可以見到一輛輛的大型工程車載着滿滿的土石在往海里傾倒着。
方寶知道,東京之地真是寸土寸金,單是這江東區,過去是一片淺海,完全靠着填海造地纔有了一個方圓數十公里的繁華之地,而在這地的下面,就有着數以千萬噸從中國用遠洋貨輪運來的廉價煤礦,這就是日本政府目光的精明長遠,在沒有資源的土地上給子孫留下資源,而中國,由於過渡而且無序混亂的開採,改革開放的數十年裡,的確有一批煤老闆銅老闆稀土老闆先富起來甚至大富起來,可是卻在透支着子孫後代需要的資源,或許有一天,中國還需要把這些資源用十倍甚至百倍的價格從日本重新買回來,並且還要看人家的臉色,這一盤大大的局,中國政府倒不是沒有看到,多年前就有了無數有關於規範礦產開發權和外運的規定,可惜的是,制定是一回事,執行是一回事,明的不行暗的來,直到現在,各種來自中國的廉價礦產還在源源不絕的輸往日本,埋在這個國家的領土裡。
……
正感嘆之間,聽着放在客廳桌上的手機響了,他便去拿了起來,卻是伊澤百合打來的。
當接聽鍵一按下,就聽到伊澤百合用透着喜悅的聲音道:“寶,好消息,白鳥吉作死了。”
雖然估計上野川動手的機率很大,但聽到這個消息,方寶心裡還是頓時一鬆,連忙道:“他是怎麼死的?”
伊澤百合道:“昨天晚上在名古屋的一處別墅裡被人一槍打中了頭部,直到今天上午才被發現,還有,我接到了兩個電話,分別是上野川和高木涉打來的。”
方寶道:“哦,他們說了些什麼?”
伊澤百合道:“上野川讓我忘記那天在‘流香茶道所’的事,而高木涉則拜託我照顧他的兒子。”
方寶微一思索,立刻道:“糟糕,高木涉要自殺。”
伊澤百合的聲音有些黯然了,道:“是的,高木涉對白鳥家族和白鳥吉作很忠誠,雖然不是他透露了白鳥吉作的行蹤,但這事多多少少和他有些關係,因此他一定想愧疚自殺,他是用新的號碼給我打電話的,自然不想讓人知道這事和我有關,白鳥吉作死之後,我在家族中的權力應該比過去大,他纔會拜託我照顧高木近澤,我真的很想勸他,可是又不敢聯繫,因爲一旦高木涉出了事,他生前有些什麼交際肯定會被查。”
方寶本來想讓高木涉用自己在白鳥家族中的地位助伊澤百合一臂之力,想不到此人會如此忠心,竟會選擇自殺,伊澤百合要掌控住家族無疑難度會更大了,但也無可奈何,只得又把話題回到了上野川那裡去,道:“上野川用手槍動手,然後又讓你保密,是不希望有人知道是他做的。”
伊澤百合“嗯”了一聲道:“上野川想讓白鳥哲男接掌白鳥家族,可是白鳥吉作畢竟是他的親生父親,因此不願意自己出手的事讓白鳥吉作知道。”
說到這裡,她又道:“寶,如果高木涉死了,高木近澤被龍盟抓過的事一定會被查出來,所有的人都會認爲白鳥吉作是被你派人殺死的,你一定要小心。”
方寶微微一笑道:“就算白鳥吉作不死,白鳥家族同樣會千方百計的尋找我的下落,這沒什麼,對了,現在他們絕不會知道這事和你有關,你回白鳥家族之後,要注意白鳥哲男的行蹤,這纔是我們真正的大敵,只要幹掉了他,你纔會掌握住家族大權,幫助你的父親。”
手機裡沉默了一會兒,才傳來伊澤百合的聲音道:“我想幫父親,也想幫你,可是不行,上野川雖然相信我是爲了怕被白鳥吉作殺害才選擇和你合作的,可是也有警覺了,他在電話裡威脅過我,讓我今後不能再和龍盟聯繫,要是白鳥哲男有什麼意外,他會讓伊澤家滅門,而且他一定會提醒白鳥哲男防備身邊的人,包括我在內,過去我無法知道白鳥吉作的行蹤,今後相信也無法知道白鳥哲男在什麼地方,如果家族有事要和我見面,他一定是忽然現身,不會給我通風報信的機會。”
想到白鳥哲男在中國詭異潛伏和他受到過的忍者訓練,此人的行蹤無疑將比白鳥吉作更難掌握到,方寶便道:“你見機行事,實在不行就算了,我會另外想辦法,現在我要佈置一下,掛了。”
說着他便結束了通話,跟着立刻分別撥通了歐陽光凌展萬世華的電話,告訴了他們白鳥吉作的死訊,讓他們吩咐下去,龍骨堂和龍氣堂都加強警惕,提防白鳥家族會向龍盟展開血腥的報復。
……
在緊張的氣氛中過去了三天,消息不斷的傳來,白鳥吉作的死震動了日本的黑白兩道,而大家自然都把懷疑的對象鎖定到了龍盟,但這麼一來,卻有了一個意外的好處,那就是龍盟的威名無形中又得到了大幅度的提高,殺了白鳥吉作,相當於兩軍交戰取了對方主帥的人頭,這種神不知鬼不覺的行動當然是讓人震驚而駭然的。
另外,高木涉的確死了,就在白鳥吉作死去的第二天上午,在他的房間裡,人們發現了他的屍體,一柄短刀插在胸膛之中,選擇的是最悲壯的破腹自殺,這樣的勇者行爲當然引來了人們的敬嘆,幾乎都認定是他太溺愛兒子,當發現兒子被龍盟的人設局綁架,不得不吐露了主人的行蹤,而現在主人被殺,他唯有剖腹自殉了。
雖然整個家族都知道伊澤百合和白鳥吉作的感情不和,但兩人畢竟還沒有離婚,按照禮俗,白鳥吉作所有的喪葬儀式都是要由伊澤百合主持的,因此在白鳥吉作死去的第二天下午,白鳥家族就派車從半山別墅的家裡接她回去了,祭奠仍然選擇在銀座白鳥家族總公司所在的“伬佑大廈”裡。
爲了安全,方寶沒有跟伊澤百合聯繫,有關白鳥家族那邊的消息多數都是杜雨靈提供的,目前各個山口組的堂口都去“伬佑大廈”拜祭了,主要由白鳥衛門和伊澤百合接待,由於白鳥吉作早就立下了遺囑,因此白鳥家族已經宣佈,由白鳥哲男繼承家長之位,掌管一切家族大權,然而,白鳥哲男並沒有露面,只是讓人讀了一封他的信,哀泣父親之死,跟着在信中宣佈,目前家族中的內務拜託伊澤百合管理,而黑道和生意上的事就由白鳥衛門與白鳥家族十三名大佐共同商量決定,而信裡隻字沒有提及他的行蹤,甚至連復仇的語言都沒有。
白鳥哲男不會公開露面在方寶的預計之中,但此人很有可能到了日本悄無聲息的針對龍盟展開復仇行動,他越是神秘,方寶就越不敢鬆懈大意,難以猜測此人下一步的行動。
……
警惕之中,春去夏至,到了七月中旬,白鳥家族那邊仍然沒有異常,相反比過去白鳥吉作在世時更安靜了,黑道上幾乎沒有任何的行動,與龍盟也沒有挑釁和摩擦。
這樣的情況,反而讓方寶不安起來,他知道,白鳥哲男學的是忍術,講究的是忍耐與謀劃,等到自己鬆懈,在時機成熟的時候一擊成功。
因此,他決定展開進攻,逼白鳥哲男這條藏在深穴裡的毒蛇現身。
至於進攻的辦法,他早就計劃好了,讓杜雨靈約大阪會長左衛友良,名古屋會會長長谷川,神戶會會長土原太郞,說自己有要事和他們相商,但這一次見面的方式,會採取視頻聯線,這樣無疑會更安全保密。
三位會長沒有拒絕方寶的要求,約定在第二天的晚上開一次視頻會議。
由韋凡佈置,在新宿一間租住房的客廳裡安放了幾臺筆記本電腦,用特有的軟件組成一個簡單的視頻會議網絡,只要到時候連上線,就能夠多方通話,而在通話的時候,韋凡除了用技術隱藏他的IP地址,所有的窗戶都要關閉,卻是提防有外面的背景透出,讓人判斷出他的具體方位。
晚上九點,約好對話的時間到了,韋凡打開了三臺筆記本電腦,很快,山口組最有實力的三名會長相貌就出現在了顯示器上,而此刻,對方當然也能夠見到他了,由三名會長中年紀最小,性格最急躁的神戶會會長土原太郎道:“方寶,到底有什麼事,你快說,我們沒時間和你玩這個。”
方寶坐在沙發上面對着三臺電腦,微微一笑道:“土原先生,其實你心裡很清楚我想找你們商量什麼,怎麼樣,這幾個月龍盟沒有讓你們失望吧,有沒有資格和各位合作。”
這時,那頭髮花白,年紀在三人中最長的左衛友良道:“方先生,你很了不起,短短几個月就佔住了池袋,幹掉了白鳥家族幾百精銳,現在連白鳥吉作都解決了,可是,據我們所知,白鳥吉作的那個私生子白鳥哲男纔是真正的厲害人物,現在他接掌了白鳥家族,雖然還沒有露面,但肯定會有兇狠的計劃,我們和你合作,風險太大了。”
方寶點了點頭道:“不錯,白鳥哲男是個厲害的人物,他代號叫做‘空氣’,由他爺爺白鳥桓進派到中國去潛伏發展,我跟他較量過,瞭解比誰都深,因此,我纔想救三位和整個山口組的命。”
那土原太郎聞言,頓時仰頭狂笑起來,道:“哈哈,救我們的命,方寶,你的口氣也太大了。我們用得着你來救嗎?”
方寶靜靜的等他笑完,然後道:“如果我的消息不錯,白鳥桓進時就有讓白鳥家族掌控日本黑道的野心,不過那時候山口組如日中天,而白鳥家族剛進入黑道不久,他纔不敢輕舉妄動,而是聰明的利用了各位和東京會的矛盾把東京會的地盤一步一步的蠶食掉,佔據了整個東京,實力也得到了極大的提升,而且設計抓捕了貴組織六代目篠田建市及一半以上的骨幹,只用了數十年就超過了貴組織上百年的發展。可惜白鳥桓進死後白鳥吉作的能力不足,這十多年來盤踞東京,沒有完成白鳥桓進的野心,而白鳥吉作死了,現在換上一個厲害的當家人,三位目前佔着除東京外日本最好的三塊地盤,如果我是白鳥哲男,一定會拿你們開刀……”
不等他說完,土原太郎立刻道:“胡說,胡說,你殺了白鳥吉作,白鳥哲男的目標當然是你,要幹也先幹龍盟,怎麼會拿我們開刀?”
方寶微微一笑道:“那就要看白鳥哲男的目光夠不夠遠了,不錯,目前龍盟的確和白鳥家族結上了深仇,可是我們對他們夠不成真正的威脅,因爲這畢竟是你們日本人的地盤,龍盟無論怎麼鬧騰,範圍也不過在華裔之中,現在這樣基本上到達極限了,可是貴組織就不一樣,至少在名義上,你們還是日本第一大黑幫,世界十大黑幫之一,亞洲排名第一位,無論是羣衆基礎還是政府方面人脈都仍然很強,只要有好的領袖,再加上各會之間精誠團結,白鳥家族未必是你們的對手,東京這塊大肥肉,是他們從山口組手裡搶到的,但同樣擔心有可能失去,所以,消滅山口組,永絕後患纔是白鳥家族最終的戰略,而龍盟的出現,只是一個意外罷了,就像是人身上長的一個良性疙瘩,雖然不好看,但永遠不會長大危及生命。聽說那白鳥哲男是白鳥桓進精心培養而成,先學政治哲學,再習劍法忍術,不知道他的目光夠不夠遠,要對付的是隨時懸在頭上的利斧,還是一個小小的疙瘩。”
聽到這裡,一直沉默着沒有發言的名古屋會會長長谷川道:“左衛會長,土原會長,這小子的話有些道理,六代目篠田建市和一千名骨幹被捕從現在的情報分析,是白鳥家族做的可能性相當大,而他們得到的利益也是最大的。白鳥哲男那傢伙當上家長這麼久了還沒有什麼動靜,難保沒有什麼陰險的計劃。”
方寶立刻拍掌道:“好,長谷會長才是有見識的人,如果我是白鳥哲男,要對付現在的山口組,解決那個有名無實的七代目起不到什麼作用,最好的辦法就是對付三位,然後搶到大阪、名古屋、神戶這三塊地盤,只要這個目標達到,那麼山口組其它地方的分會根本就不用打了,因爲他們一定會望風而降,白鳥家族就順利取代山口組,成爲日本最大,亞洲最大,世界著名的幫會品牌了,賺的錢也會源源不絕,生生不止。”
這一番話,讓那個剛纔還在狂笑的土原太郞都閉緊了嘴,而那最年長的左衛友良默然了一陣才道:“方先生,你要救我們,又怎麼一個救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