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隻鳥都不大,沒一會兒就發出了烤肉香。範香蘭的喉嚨動了動,立刻道:“槍是我借給你的,獵物你總要給分我一點吧。”
方寶的消耗遠遠比範香蘭大,自然比她更餓,但是,他有着極濃的大男子主義,當知道這裡不好找食物了之後,反而開始考慮起範香蘭來,無論這個女人有多兇,可是總一個女人,在困難的時候,還是該讓着的,這纔像是個大老爺們。
於是,他把最大的畫眉給了範香蘭,自己默默的拿起兩隻山雀啃了起來,甚至連骨頭都嚼碎嚥了下去。
範香蘭吃了兩隻斑鳩,已經飽了七成,就慢條斯理,頗是優雅的撕着畫眉肉放進嘴裡,而內臟與鳥頭卻扔了出去。
方寶也不說話,默默地把她扔掉的內臟鳥頭又撿了回來。放進了嘴裡。
瞧着了方寶一反常態的沉默,範香蘭也意識到有些不對了,忍不住道:“喂,吳寶,你只打了這麼幾隻鳥回來,怎麼夠吃,你不是說要準備一些乾糧帶在路上嗎?”
方寶將畫眉的鳥頭嚼爛了吞下肚,望着她道:“阿蓮莎還能夠起飛嗎?”
範香蘭瞧着他一本正經,越來越覺得不對勁兒,趕緊道:“可是可以,但最多還能夠飛十分鐘。”
方寶道:“也就是說飛不出這片森林了。”
範香蘭點頭道:“是啊,這片森林叫做‘圖阿塔森林’,是緬甸北部最大的森林,不過只要出去後,就是寬闊的公路與繁華的城鎮了。”
方寶又道:“那你過去有沒有來過?”
範香蘭搖了搖頭道:“沒有,我只是覺得這裡能夠藏阿蓮莎,就降落下來了。”
方寶苦笑起來,道:“恭喜你,找了一個好地方,現在我們和你爺爺他們差不多了。”
範香蘭道:“什麼和我爺爺他們差不多?”
方寶其實能夠理解範香蘭,價值四千萬美元的玩意兒要換成他也同樣會藏起來的,誰想到會遇到這種幾乎死亡一般的森林,實在是運氣太差,擡頭遙望着天空中的朵朵自由飄散的白雲,他嘆了一口氣道:“我聽洪三橋他老爸說,當年在胡康谷野人山一戰,數萬國軍進去,最後出來的只有幾千,大多數的人不是戰死,而是餓死的,我們現在呆的這塊地方,不是野人山,但環境可能比野人山更惡劣。剛纔我在前面看過了,這一帶幾乎都是有毒的植物,根本不可能有野獸存在,唯一可能吃的就是少許的鳥,不過我們的子彈已經打光了,而我的飛刀也沒有帶在身上,要打鳥,就靠你手裡這把劍恐怕不行。”
範香蘭聞言,臉色一變,但眼神卻流露出了幾分疑惑,道:“真的?”
方寶知道範香蘭在懷疑自己又想捉弄她,而他現在必須讓這個女人知道問題的嚴峻,臉色沉肅起來,點頭道:“這次我沒有騙你,我從小在森林裡生活,可是從來沒有遇到過這樣的森林,現在唯一的辦法就是趕緊往北走,希望在餓死之前能夠走出去。”
範香蘭也知道森林裡如果有吃的,方寶也不會浪費最後的三枚子彈打三隻鳥雀回來了,咬了咬牙,立刻站了起來,道:“那走吧。”
誰知方寶不僅沒有走,反而懶洋洋的躺在了地上,道:“你喝飽了休息夠了,當然有精神,剛纔阿蓮莎可是我一個人去蓋的,又走了這麼久的路找獵物,最後只落了兩隻小鳥吃,元氣怎麼夠,你等一會兒,我要睡一覺養神。”
說着這話,他就真的閉上了眼睛休息起來。
範香蘭想起了小時候爺爺範子豪給自己講的野人山那段悲慘的故事,實在想早點兒走出這片鬼森林,瞧着方寶睡起覺,“哼”了一聲,轉身就要獨自離開,但只走了幾步,她就想到,自己毫無在叢林中生活的經驗,就算是遇到了能夠吃的食物也不認識,沒這臭小子一路,將會更加危險,頓時跺了跺腳,然後自己也躺下休息起來,這段時間她幾乎都處於疲憊狀態,現在肚子又飽了,美美的睡上一覺,也是不錯的。
……
迷迷糊糊的不知睡了多久,似乎感覺到有人在踢自己,範香蘭立刻驚醒過來,一個很漂亮的“鯉魚打挺”站起來身,下意識舉起右手的中正劍,然而,當手臂舉起,她這才發現自己的右手空蕩蕩的,那柄中正劍不知什麼時候已經不見了。
定睛一看,面前一人笑眯眯的望着自己,正是那臭小子吳寶,而他右手裡拿着的就是自己那柄中正劍,左手則拿着兩根一米多長的樹棍,顯然是剛纔砍的,趕緊一伸手尖聲道:“誰讓你偷我的劍,快拿回來。”
方寶搖了搖頭道:“你還真是個大小姐,睡得這麼死,武器被人拿走了都不知道,要是碰到有壞人對你起了歹心。那就慘了,快走吧,在這裡可不能安心的大睡到肚子餓,在天黑之前,我們最好是能夠找到食物和水源。”
一邊說着,他就把那柄劍和一根樹棍拋到了範香蘭的手上,然後向着北方邁着大步而行,範香蘭也感覺到自己的咽喉乾渴起來,而附近是沒有水的,就趕緊跟着他後面。
這一次,方寶雖然走的也是北方,但和剛纔打獵的路徑又不一樣了,看能不能找到自己需要的東西。用樹棍拍打着雜草前進,此刻,他倒希望草叢裡能夠躥出一條蟒蛇之類的物事來,但不要太過龐大,否則不僅無法捕獵,還會被它吞下肚子去果腹,在大森林裡,獵人與兇獸,其實很難分清到底誰是誰的獵物。這個範香蘭,身手是不錯,不過沒有在森林裡生活的經驗,是幫不了什麼忙的。
他這次選擇的路,仍然很好走,可是結果還是一樣,沒有看到任何可以食用的植物或者動物,而且越往前面走,樹木愈大。雜草愈深,就連在來的時候還可以偶然見到的鳥也漸漸的絕跡了,就像是整座森林在沉睡一般,一片死寂。
一直走了三個小時,已經到了傍晚,遮天掩日的枝葉讓林中陰沉沉的,只偶爾從空隙中透下夕陽的輝跡。
仍然沒有吃的,而且可以喝的水源也沒有看到,能夠看到的只是重重疊疊的樹木與雜草,而且蚊蟲成羣結隊的撲面而至,方寶皮膚粗糙,習慣了這樣的環境還好些,但範香蘭肌膚細嫩,正是蚊蟲最好的美餐,她只得一路走一路揮着手趕蚊蟲,饒是如此,頭臉脖子手背等處還是有了不少的小紅點。
天色越來越晚,但在沒水沒食物的情況下,是無法休息的,方寶剛纔對困難也沒有估計足,並沒有帶着火種,趕緊藉着最後一點兒微弱的光線,升起了一堆篝火。只略略的休息了一會兒,就去撿了一些枯乾樹枝,做成了火把,只是這一帶沒有最易燃燒的松枝,必須小心保管火種,而且不停的引燃,這個任務只有交給範香蘭專門負責了。
方寶在前面開路,範香蘭在後面照亮,繼續在森林裡穿行,而面對着這樣陰森黑暗的環境,就算是範香蘭的膽量不同於普通的女人。但還是感到了害怕,緊緊地跟着方寶,絕對不會超過三步遠。
一兩天不吃飯還可以支撐,但一兩天不喝水就要人的命了,雖然一路上方寶會拔一些沒毒的草根在嘴中嚼水份,然後讓範香蘭學着如此,不過哪裡能夠解渴,到了半夜,兩人的嘴脣都起了殼。
正走着,藉着火把的火焰,眼前忽然出現了一片亮光,而森林的微風中蕩着漣漪,卻是一片水塘。
範香蘭已經渴得受不了,見到了這片水塘,發出了一聲歡呼,就到了邊緣,拿着火把晃了晃,見到這水塘的水還算清澈,蹲下身子,捧起水就要喝。
然而,就在水要沾脣之際,方寶一彎腰,伸手在她的手掌上一拍,一捧水就灑了下去。
範香蘭怒道:“你做什麼?”
方寶微微一笑道:“不做什麼,只是提醒你一句,在森林裡,不是什麼水都可以喝的,特別是不流動的水,叫做腐水,也叫做死水。你要是就這麼喝下去,我保證你立刻就要捂着肚子滿地打滾。”
範香蘭聽了,頓時沒有了惱怒之色,而是黯然的道:“那怎麼辦?難道我們不喝這裡的水嗎?”
方寶搖了搖頭道:“前面還有沒有水源我們沒辦法知道,這水是不能不喝的,你等等。”
他說着這話,就把手裡的樹棍交給了範香蘭,拿着了火把,在水塘邊查看了一會兒,竟然在離着塘邊半米的地方挖起泥巴來,過了一會兒,就挖出了一個半個手臂深的坑,然後對範香蘭道:“要喝水,就到這裡面來喝。”
範香蘭走了過去,接過火把看了看,卻見在方寶挖的這個泥坑裡已經漸漸的浸出些水來,但渾濁昏黃,看不見底,頓時皺着眉頭道:“這裡面的水還沒有水塘裡的水乾淨,怎麼喝?”
方寶也不回答,見到泥坑裡的水多了起來,就蹲下身子,伸手雙掌,輕輕的捧了最上面的一層,放在嘴裡吸吮起來,這才側頭道:“就這麼喝,這水雖然看起來很髒。但經過了泥土的過濾,無論是寄生蟲還是細菌都比水塘裡的水少得多,喝下去至少不會馬上肚子痛。”
範香蘭聽他說得似乎有些道理,便也照着做了,只是那水中的泥土味兒實在讓人難以下嚥,就多等了一會兒,讓上面的泥沙沉了些下去,這才捧起來喝。
方寶把那個泥坑讓給了她,自己又挖了一個取水喝,這樣喝水的辦法他當然沒有嘗試過,但還好的是,崔天佑被追殺了十幾年,在森林各種艱難的情況都遇到過,而這些情況的解決辦法,他都教過方寶,想不到現在竟然用上了。
慢慢的捧水喝,十分鐘後,兩人差不多都喝夠,渴解了,肚子暫時也不飢渴,自然要打起精神繼續向前。
……
這一走,又是三個小時,時間已經到了凌晨,漸漸上了一座並不太高的山,兩人並不翻上頂,而是順着山腰向北而行。
在這座山上,大樹並不多,雜草最高的也不過齊腰,正走着,範香蘭忽然踏到了一個軟綿綿的東西,而那東西發出了“吱”的一聲尖叫,就躥了出去,誰知範香蘭也跟着尖叫着跳了起來。
方寶駭了一跳,趕緊道:“是什麼東西?”
範香蘭雙腳不停地跳動着,顫聲道:“是……是老鼠,好大的一隻老鼠。”
這位黑骷髏也算是殺人不眨眼的角色,沒想到居然會怕一隻老鼠,方寶暗暗“日”了一聲,但跟着想起一事,頓時一擊掌大笑起來,道:“好啊,太好了。”
範香蘭頂着黑骷髏的名頭,心腸也算不上仁慈,但無論如何還是一個女人,女人天生最害怕的有兩樣東西,那就是蛇和老鼠,這兩樣女人的天敵對她來說同樣的會毛骨悚然,剛纔踏到了老鼠還在後怕,沒想到此人居然拍掌大笑,無疑是在幸災樂禍,忍不住就狠狠瞪了他一眼。
方寶明白她瞪自己的意思,笑道:“阿蘭,你別誤會,我說太好了,並不是在取笑你,而是因爲我們已經走出了那片鬼地方,馬上就要有吃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