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了鄉里,方寶就住在樊成剛“百家餐館”後面的租住房裡,而在第二天,他把四十萬給了樊成剛,讓他着手去辦火鍋館的事。另外,他還打了一個電話給四舅樊洪舉,讓他去崔橋家打聽此人的下落,由於樊洪舉是村裡唯一的醫生,而且爲人隨和,和村子裡的人關係都不錯,也包括崔橋家。
上午打的電話,到了晚上,樊洪舉就給了方寶回信,說是已經問過崔橋的母親了,崔橋目前在河南,但並沒有固定的居所,但是最後一次通電話,說是剛到鄭州崔強家裡作了客,這崔強與崔橋也是親戚關係,通過他,或許能夠找到崔橋如今的下落,方寶立刻又打了一個電話給凌展,讓他親自去鄭州一趟,務必要查到崔橋的下落,然後逼他說出是誰指使他去僱吳國兵殺死崔桂花的。
……
在羊街鄉呆了三天,這天下午,方寶跟樊成剛去看火鍋館的店面,然後商量裝修的事,剛走出店,就見到前面停着一輛黑色的豐田汽車,汽車後面站着一個戴眼鏡,穿着西服,大約三十來歲的男子,很快的走了過來,向他道:“方先生,請你跟我來,有人想見你。”
方寶瞥了一眼那汽車的牌照,再看看這秘書模樣的男子,頓時微微一笑道:“崔正直。”
那男子點了點頭道:“正是崔副鄉長,請跟我來吧。”
方寶知道,從自己這次風風光光的回皇妃村開始,崔正直必定就接到了崔大慶的通知,而可以肯定的是,他通過政府方面的手段,也能夠調查出自己在重慶已經有了發展的事,現在是時候見面了。
於是,他走了過去,那眼鏡男子打開了後車門,頓時見到沙發上坐着一個人,穿着筆挺的藍色西服,頭髮吹得一絲不苟,臉龐方正,一付正人君子的模樣,正是崔正直,而比起在他皇妃村當村長的時候,此刻的他,更多了些威勢。
雖然從少年時代就恨此人要命,但這時見到他,方寶則笑了起來,道:“崔副鄉長,想不到你會來見我,真是榮幸啊。”
崔正直瞧着他,眼神中掠過一絲異色,但很快也微笑了,道:“寶娃子,怎麼說我們也是一個村子的人,作爲長輩,知道後輩有了出息,當然替你高興,早該和你談一談了,只是近段時間我工作很忙,現在纔有時間。”
說到這裡,他趕緊一指自己旁邊道:“來,進來坐。”
方寶便鑽進了車門,坐在了他身旁,而崔正直主動給他遞了一支玉溪過來,甚至拿打火機給他點上,這才道:“寶娃子,你在重慶混得很好啊,發了大財,還認識了一些有權有勢的人物,連直升飛機都買了,未來的前途不可限量,皇妃村出了你這樣的後輩,是我們的光榮啊。”
方寶早就料到過他調查過自己了,笑了笑道:“我算什麼,正直叔,你當了副鄉長,又搞了煤礦,那纔是真的有財有權有勢,比起你來,我屁都不是。”
崔正直聽出他的譏嘲,搖頭一嘆道:“這個副鄉長不好當啊,上上下下的都找着,忙得我一天頭都昏了,還有大發煤礦,國家的政策一下,我早就退出了股份,哪像你又是搞票務公司又是搞迪吧,現在還成立了房地產開發公司做真正的大生意。”
方寶也懶得和此人廢話,桂花嫂的死暫時也不想和他談,不過崔牡丹的那樁婚事是一定要退的,當下道:“對了,正直叔,有一件事我想告訴你一聲,那就是你兒子崔百萬與牡丹的婚事。”
崔正直顯然知道他要談這事,立刻點頭道:“這事我正想給你說,寶娃啊,村子裡那幫孩子都喜歡牡丹,我知道你也不例外,而且據我所知,牡丹那孩子對你也是有感情的,你們纔是一對天生的壁人,當年我替百萬聘下她,就是因爲百萬纏着我,但強扭的瓜不甜,所以我這一次來,就是想告訴你,百萬與牡丹的婚事就算了,那十萬聘金也算是我給崔校長治病的一點兒心意,過兩天我就回村子裡宣佈這事,你要和牡丹怎麼樣,就是你的事了,如果成親,通知叔一聲,無論在什麼地方,我都一定來參加。”
對於崔牡丹與崔百萬的退親之事,方寶是打定主意要跟崔正直強來的,但萬萬沒有想到,崔正直居然會主動提出來解除兒子與崔牡丹的婚事,而且連十萬元聘金都不要了,這絕對是很蹊蹺的,也值得讓人沉思。
……
在吸了幾口煙之後,瞧着崔正直對自己親切的臉色,而在這貌似親熱的面容之下,他明白此人有着一顆豺狼般的心,就在這時,他忽然間想到了一事,那就是桂花嫂的死。
現在看來,崔桂花的死絕對是和崔正直有關的,而自己纔在羊街鄉呆兩三天,他主動來見自己套交情,甚至連兒子與崔牡丹的婚事都算了,除了他調查出自己在重慶已經是很有影響的地下人物,有錢有兄弟,不好招惹,想和自己化解過去的怨氣外,還有一個可能,那就是他知道自己找過吳國兵,在調查桂花嫂的死,想用討好的方式來讓自己結束調查。
就在這時,方寶忽然意識到,他還是小看了崔正直,此人雖然只是一個副鄉長,但心狠手辣的程度未必比判官或者七哥他們差多少,他派人殺死桂花嫂就足可以說明這一點兒。在這一瞬間,方寶也開始警惕謹慎起來,多年在外面闖蕩的經驗,告訴他一個道理,那就是“強龍不壓地頭蛇”,以崔正直在這一帶的根深蒂固的人脈以及現在的地位,絕對是一個非常厲害的“地頭蛇”,如果自己表現出了要和他鬥到底的樣子,那麼此人必然會用越來越陰狠的手段對付自己,其中也包括政府的力量,而自己的家人還在他權力管轄之中,要是毫無顧忌,後果將是很嚴重的,所以,他必須講究以退爲進的策略,讓崔正真放鬆警惕,這樣才能夠收集到他作惡的證據。
於是,他就故意裝着很開心的笑了起來,對崔正直道:“真的,正直叔,這可是你說的,解除你兒子和牡丹的婚事,不過騁金我不能要你的,這樣吧,這幾年物價也長了,你過去給了十萬元,我等會兒就給你二十萬的支票,這事就算了結。”
崔正直知道他發了大財,而且也不想欠自己的情,倒也不去推拒那二十萬,而是點了點頭道:“不是這事就算了結了,而是我們之間所有的不快都算了結了,寶娃,你揹着牡丹出村治病的事村子裡的人現在還在議論,如果我答應退親,是很沒有面子的,百萬那孩子對牡丹癡心得很,也會鬧着不願意,所以這一次對我來說是極大的讓步了,對化解你我之間的恩怨也表現出了誠意,希望你能夠理解我的苦心,否則,真要是大家翻了臉,誰的日子都不好過。”
崔正直的話,已經軟硬兼施,討好和威懾的口氣都有,方寶更加不想表現出要一心對付他的意圖來了,當下一笑道:“正直叔,你就放心吧,我這次回來,主要是爲牡丹的,現在牡丹已經和我在一起了,我也沒什麼圖的了,只到鄉里來逛逛,缸子說想做一個規模大點兒的火鍋館,我就順便投了資,過兩天會離開的,也不會呆在村子裡了。”
崔正直微微一笑道:“也好,你應該回錦江區去,牡丹那孩子這幾天正在忙着佈置你們的新屋,每天都開心得很,她的容貌現在越來越漂亮了,城裡的姑娘也極難找出來她那樣的,寶娃,你好福氣啊,而好福氣就要好好的珍惜,千萬不要讓它變成黴氣。”
聽到這話,方寶的眼神頓時一斂,他的猜想果然成了現實,從他這次回來,崔正直就一直在悄悄的留意着他,注意着他的一舉一動,這次帶着崔牡丹去成都看病,用的全部是真實姓名,並且住了兩個月,在錦江區買的房子也是用崔牡丹的名義辦的證,以崔正直的關係,要查出這些絕對是不難的,那麼,他到達羊街鄉,去找過吳國兵,十有八九就沒有脫過他的眼線跟蹤了,畢竟他完全可以動用警方的力量,對自己二十四小時盯梢都沒問題。
於是,他點了點頭道:“是的,我該回去了,正直叔,你稍等,我把錢給你。”
他一邊說着,一邊就下了車走到了還沒有裝修的火鍋館裡,從隨身帶着的皮包裡掏出了支票和筆,簽了一張二十萬的現金支票,然後重新回到了那輛豐田轎車邊,將支票遞給了崔正直。
崔正直接過了支票,看也沒有看就放進了自己的皮包裡,然後對着方寶微微一笑,說了聲:“好自爲之。”便揮了揮手,由那眼鏡開着車緩緩向前而去。
在崔正直走了之後,方寶下意識的觀察了一下自己的四周,並沒有發現什麼異狀,但他知道,真要是崔正直在利用警方盯自己的梢,他根本是沒有辦法察覺的。
……
在羊街鄉呆了兩天之後,方寶果然就離開了,回到了成都錦江區他給崔牡丹買的那間兩居室的屋子裡,而此刻崔牡丹已經將屋子完全佈置好了,陽臺上種着花,家裡放着各種漂亮而溫馨的裝飾品,甚至方寶的內衣內褲她都去買了好幾套,見到方寶回來,而且聽他說崔正直居然主動退親了,當然是快樂無比,知道此生已經託寄給了這個男人,當天晚上,放開了自己與方寶激情纏綿,展顏承歡,竟然春風四度,一直到窗外曙光初露才停歇下來,赤祼着香汗淋漓的嬌軀,溫柔的偎在方寶的胸前甜甜而眠。
方寶知道這裡已經被崔正直派人監控起來了,便每天陪着崔牡丹出去遊玩或者買菜做飯,過着平平凡凡的小日子,這樣的日子,崔牡丹當然是無比滿足幸福的,可是方寶的心卻沒有辦法靜下來,他在等待着凌展那邊的消息,要是能夠找到崔橋,無論是強刑還是利誘,都要讓他吐出崔正直來,雖然這在法律上是沒有效用的,但這件事總會露出有法律效用的蛛絲馬跡,一步一步的把火引到崔正直的身上去。
這時,方寶當然也在考慮如果真找不到證據,要不要直接對崔正直暗中下手,但他不希望最後只能那樣,因爲崔正直這一生道貌岸然,背地裡不知做了多少的壞事,不知矇騙了多少人,他想要的是,讓所有的人都知道崔正直是什麼東西,包括他在皇妃村的那些族人,那才能夠讓人真正的痛快,而如果只是要殺死此人,難度是並不大的,但崔正直既然讓警方的人暗地調查他,那麼一旦崔正直出事,他無疑就是最大的嫌疑犯,麻煩會很大,更何況的是,真要是殺了崔正直,搞不好他還要算一個因公殉職,身上蓋着國旗入葬。
……
從給凌展打電話起,大約過了十天,這天下午,方寶正陪着崔牡丹逛超市買一些家庭用的日常用品,懷裡的手機響起來了,拿起來一看,正是凌展打過來的,連忙放在耳邊“喂”了一聲。
這時,只聽到凌展的聲音道:“寶哥,我找到你說的那個崔橋了。”
方寶立刻道:“哦,他在什麼地方?”
凌展很快道:“死了,在五天前的一個晚上,他在鄭州的街頭被人搶劫,然後被一刀捅中了心臟,當場就死了。”
聽到這個消息,方寶長長的吸了一口氣,然後道:“操他媽的。”
凌展道:“寶哥,你正找這個人,這個人就死了,而且被人一刀捅中心臟,這應該不是搶劫,而是蓄意的謀殺。”
方寶嘴角流露出了冷笑,道:“是謀殺,我正在調查一個惡人,他派人制造了一起車禍,殺死了我的一名熟人,司機已經供認了,是崔橋讓他乾的,現在崔橋一死,就死無對證,對了,殺崔橋的那個人有線索沒有?”
凌展道:“沒有,崔橋晚上死在一個地下通道,當時通道里的燈已經被弄壞了,也沒有別的目擊證人,肯定是早就準備好踩好點的,而且這個人能夠一刀致命,絕對不是普通人。”
方寶“嗯”了一聲,道:“算了,凌展,你馬上回重慶去,袍哥會的事離不開你。”
凌展答應着,然後道:“寶哥,重慶道上知道袍哥會與你有關,而你雖然走了,但名氣還是很大,都說你不僅有膽有識,對兄弟也非常的豪爽仗義,不少的人都想跟着你,而我現在有你給的錢,賭場的生意也越來越好,又挑選了二百多兄弟進會,都是有膽量,而且能打的,加上過去受傷已經恢復的兄弟,已經有三百多人了,你什麼時候回來,我立刻就可以給你用。”
方寶道:“我要是回來,判官和七哥會立刻找我麻煩,現在還不是時候,袍哥會我就交給你了,多聽聽柳昭的,他是個見過大世面的人,而且學問高,主意多,能夠避免犯錯。”
凌展道:“這你放心,我也挺佩服老柳的,他說現在來了新的市委書記和公安局長,無論出於哪一個角度都遲早會對重慶的官場和黑道下重手,讓我們只能暗暗發展,但絕不能出任何風頭,現在我聽他的,就算在賭場放數,也會留人一條路,因此這段時間倒也平平安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