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香蘭聽着方寶問王猛子。有意無意地瞥了一眼他的表情,道:“猛子哥的阿爸是我阿爸最忠實的手下,在一次和政府軍的戰鬥中爲了掩護我父親犧牲在了叢林中,所以猛子哥從小就是阿爸帶大並且培養出來的,在他二十六歲的時候,就任命當了三師的師長,我要是出了什麼事,猛子哥肯定會冒死來救的。”
方寶道:“你阿爸的確很有識人之明,我看他讓猛子哥這麼年青就當師長,應該是爲了讓你的地位更加穩定,而危急的時候也有人堅定的支持。”
範香蘭“嗯”了一聲道:“我也是這麼想的,雖然那時候還看不出洪三橋要叛變,不過最值得信任的人肯定還是猛子哥,由他當三師的師長,當然最讓人放心,更何況的是,猛子哥打仗很勇敢,他手下的士兵都服他,絕對有當師長的能力。”
就憑那王猛子的氣勢,方寶也不懷疑這話,道:“他能夠聽進去那個柳先生的話。就證明是有頭腦的,幸虧了有他率領你這些餘部,而且那個二師師長不停的幫他說好話,看得出是很佩服他的,有這樣的將領,是你的幸運。”
範香蘭一點頭,望着他微微一笑道:“原來你剛纔一直在偷聽我的上官師長的談話。”
方寶的確是注意聽的,不過範香蘭這麼一說,還是讓他不算太薄的臉皮爲之一熱,頓時道:“什麼偷聽,不要說這麼難聽,你們離得近,我的耳朵向來靈敏,想聽不到實在很難。”
範香蘭沒有再提這事,而是輕輕一嘆道:“我知道上官師長的意思,許多人都是這樣的意思,猛子哥也很好,可是我只是拿他當自己的哥哥,再沒有別的意思。”
方寶和杜雨靈相處過,能夠理解這樣的感情,但是,聽着範香蘭居然對自己說出來,不知是不是另有用意,心中忍不住又是一陣鹿撞。
正在此刻,王猛子已經和尼達羅結束了通話走了過來,範香蘭便不再和方寶說話,而是與王猛子並肩在前面而行。商量一些軍隊的事。
……
走了差不多四十分鐘之後,就在叢林之中見到用樹幹與樹枝再加上棕樹葉搭成了一個個簡單的屋子,一些戰士正在進出或者巡邏。而這裡的樹木雖然並不密集,但樹冠繁茂,方便搭屋,但又不容易被敵人從空中偵查到。
方寶大概估計了一下,這些木屋應該在一百幢左右,擠滿了也不過住一兩千人,聽那上官騰剛纔說三師在歸來城一戰損失並不大,還有五千來人,那麼在附近必然還有軍營,把這個指揮部環圍保護起來。
穿過木屋,漸漸走到了空地的中間,便見到前面走來了一個人,大約有四十幾歲左右,中等身材,雙肩瘦削,戴着一付金絲眼鏡,穿着一件洗得乾淨但很皺巴的夾克,斯文儒雅,與周圍的一干草莽大不一樣。還不用介紹,方寶就知道此人必然就是那柳先生柳夢龍了。
柳夢龍瞧着了範香蘭,便向她微微鞠了一個躬,然後輕聲問候,神態沉穩,不卑不亢,方寶在後面見着,只覺此人似乎不像是一個普通的老師,很有些做大事的氣度。
範香蘭顯然對他很是尊重,連着多謝了他,而柳夢龍看起來竟甚是高傲,聽着司令表揚,也不謙虛,就指着了方寶與尼達羅等人說着什麼,自然是在向範香蘭詢問他們的來歷。
當聽到範香蘭講了方寶等的來歷之後,那柳夢龍並沒有過來寒暄,而是和範香蘭、王猛子、上官騰一起走向了一間像是指揮所的大木屋。
就在進入那指揮所的一刻,範香蘭回頭望了一下還躺在擔架上的方寶,便停下腳步來,叫來了在外面負責的一名壯年軍官,吩咐了幾句,這才走進了那屋子。
等幾名首領進了指揮所,那軍官就走了過來,很熱情地招呼着方寶等人,然後帶着他們往東南角而去,沒一會兒就停住了,安排着尼達羅與方寶住了一間十來平方的小屋,而尼達羅的三十二名手下則住進了兩間大屋。
這間屋子裡有兩張牀。尼達羅扶着方寶躺了上去,自己也躺在他的對面休息起來,沒過一會兒,就見到一箇中年男子提着一個藥箱走了進來,卻是一名姓張的軍醫,他查看了方寶的傷勢之後,確定子彈沒有傷着骨頭,而且彈頭已經從肌肉穿出沒有留在裡面,就給他塗上了一些藥膏,重新包紮,另外留下了幾盒藥讓方寶服用便出去了。
骷髏軍時常與毒梟之間有爭鬥,由於經濟富裕,止血消炎的常用藥品自然用的是最好的,這張軍醫包紮之後,方寶已經感到舒服多了,便閉眸休息,等着有人送飯進來。
到了傍晚的時候,的確是有人送飯進來了,不過只有尼達羅一個人的,而另外來了兩名士兵,用擔架擡着方寶走了出去,沒過多久,便到了一間單獨的屋子。這屋子顯然比剛纔他和尼達羅呆的地方要好,除了鋪的牀要寬大一些,還有木桌木凳之類的簡單傢俱。
被扶在木凳上坐好,就有一個十七八歲,虎頭虎腦,臉帶稚氣,但身材結實的少年士兵端着兩個用木盤裝的菜走了進去,卻是一盤紅燒野兔肉,與一盤炒的野韭,最讓方寶意外的是,居然還有一大碗的白米飯。
方寶實在餓壞了。也顧不得多說,拿起筷子就狼吞虎嚥的吃了起來,吃着吃着,見到那少年士兵在自己身邊站着,眼睛瞪着那盤紅燒野兔肉,喉嚨不住的動着。
他本是好客之人,知道這少年饞了,雖然這盤野兔肉絕對能夠吃完,但還是道:“兄弟,你叫做什麼名字?多大了?去找雙筷子坐下來,我們一起吃。”
誰知那少年卻趕緊搖頭道:“不,我叫鄭小虎,今年十七歲,是司令專門派來侍候你的,怎麼能和你一起吃。”
方寶不以爲然的道:“有什麼不能的,快坐下來,要是覺得沒關係,就拿我的筷子。”
說着這話,他便把手中的筷子遞給了過去。
鄭小虎並不去接,而是把頭搖得更厲害了,道:“吳寶哥,你就自己吃吧,等你吃了,我再出去吃飯。”
方寶知道骷髏軍的軍紀很嚴,見他執意不肯,也就不再勉強了,而是道:“小虎,想不到你們這裡還有白米飯,是從哪裡搞來的?大家都有吃的嗎?”
鄭小虎道:“這些米都是王師長前兩天派人從村子裡搶來的,但沒有多少,普通的士兵是不能吃的,大家吃的都是挖的野菜。”
方寶正刨完碗裡最後一口白米飯,本來還想叫鄭小虎添一碗,聽着這麼說,嘴裡的一口也覺得嚥下去有些難受了,道:“野人山有村子嗎?”
鄭小虎搖頭道:“野人山當然沒有,可是出了野人山。向東走五六十公里就有佤邦的村寨,每個村寨大約有幾百人,只是他們也沒有多少米,我們的人搶了四個村寨,也不過背了兩千多公斤回來,當然不夠吃。”
方寶忍不住道:“日,搶糧食,那不是土匪嗎?”
鄭小虎卻不以爲然的道:“我們沒吃的,當然要想辦法,我聽那些老兵說,過去我們的祖輩被共產黨趕到緬甸來,就是靠這種辦法活下來的。”
聽他這麼一說,方寶的大腦裡頓時浮想起了在電視電影裡看到的國民黨軍隊被共產黨打敗了,進老百姓的村莊搶掠,槓着槍,而槍桿上懸着老母雞倉皇離開的情景,心中頓時一嘆,雖然說影視裡有些誇張的成份,但當時的國民黨已經全盤腐爛,文官貪財,武官怕死,而下面的士兵也沒有了鬥志,當初抗日的報國之心已化爲烏有,甚至連良心也漸漸泯滅了,無疑做了些血腥殘暴的事,而到了這一代,就像向霞給他講的那句忘了誰說的名言“過早的人生經驗,有時候在孩子不清楚的理智裡,會形成一具可怕的天平,這些可憐的小靈魂就拿這具天平來衡量上帝。”在王猛子等人的心中,只有武力至上,弱肉強食,是不會有什麼對與錯,公平或者私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