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一個跟狗親熱異常,一個呆呆地看着男人,一個站在遠處看着兩人,等到東方泛起魚肚白,地上那人才轉醒。
男人一醒,便要抓起身邊的鐵棍上前再戰三百回合,南望一把按住了他道:“大伯,別動,你身上有傷。”
男人見是他,愣了愣,一把抓住南望的右手,也顧不上什麼身份的變化,似乎是有些心急如焚道:“我女兒……我女兒!”
南望不知他說什麼,只呆呆道:“啊?”
洛介寧心底有些疑惑,放開了狗上前問道:“你女兒是誰?”
男人只是緊緊抓着南望道:“快去救我女兒!”
洛介寧耐着心道:“你不告訴我們你女兒是誰,在哪裡,我們怎麼去救?”
男人眼裡終於恢復了一絲意識,望向洛介寧急急道:“我把我女兒放在碧雲府,那些人不知道會不會出賣我!”
洛介寧蹲下身道:“大叔,你爲什麼會把你女兒放在碧雲府?”
男人卻是張着嘴不知道要說什麼,南望在一邊道:“大伯,你不要着急,慢慢說。”
男人看了南望一眼,像是吃了定心丸般,終於點了點頭,嘆了口氣,不再瞎着急,像是自我安慰般道:“不會的,不會有事的。”
洛介寧乾脆坐在了地上,準備等他開口講述他跟他女兒的小故事,那大黃狗見了他醒來,跺着小碎步到了洛介寧身邊,看他坐着,乾脆一腳踩在了他懷裡,往他懷裡一鑽,活生生一副小媳婦的樣。洛介寧推了兩下沒推動它,乾脆讓它去了。
“那毒,不是我做出來的。”男人開口道,“我跟我女兒來此住宿,正好碰上那夥打劫的,我女兒剛從外邊回來,他們抓了我女兒做人質,灌了毒|藥給她,我拼了命才把我女兒從他們手裡搶過來,他們說那毒|藥半個時辰就會發作,我用了藥,讓我女兒處於假死狀態,我把她送到了碧雲府之後就躲在這裡,就是爲了等他們出來要解藥,只有拿到解藥才能解毒,昨日他們找了個跟我女兒長得一模一樣的女孩,在街上變戲法,我之後追過去,在這裡找到了他們。”
洛介寧靜靜聽完了,一把拍在亂動的大狗身上,笑道:“大伯,那你爲何給我們下毒?而且,昨日我們去你家,你跑什麼?”
男人解釋道:“那些人裡邊也有穿着玄天樓門派服的人,我以爲你們跟那些人一夥兒的,沒想到你們反而懷疑起我。”
洛介寧倏地一怔,朝鐘止離看去,鍾止離卻是靜靜地看向男人,那男人接着道:“昨日他們變戲法,我知道是爲了引出我,因爲我偷了他們一罈毒|藥,昨日被你們趕出來之後,我到處問那些人之後去了哪裡,才追到的。”
洛介寧心裡暗忖,昨日那場變戲法,藍暮林正好摻了一腳,所以之後他們派人過來圍攻藍暮林了,只不過,就不知這人說的“裡邊也有穿着玄天樓門派服的人”是真是假了。
男人道:“我還沒介紹自己,我是鐵棍李,在江湖上混的人,名字是不要的。”
洛介寧裝模作樣點了兩點頭,道:“那麼,你爲何又信不過碧雲府的人?”
鐵棍李道:“昨日那場戲法,我也分不清是否是我的女兒。”
洛介寧適時地添油加醋煽風點火一把,道:“昨日那個女孩子已經被燒死了,藍公子親自揭露的。”
“什麼?!”
鐵棍李果真大驚失色,牽動了傷口,他齜牙咧嘴地喊痛,鍾止離一手按在洛介寧肩上,示意他不要再刺激人家了。
南望似乎是有些欣喜道:“所以大伯不是下|毒的人。”
洛介寧還要開口,鍾止離扒開了他,道:“那麼,現在去見了你的女兒,沒有解藥,不一樣救不了他嗎?”
鐵棍李忽然轉向鍾止離,一把按住他的手道:“我知道碧雲府的秘術,可以起死回生,藍公子曾經告訴過我,若是碧雲府不答應,可以去揚州找一位高人,他精通醫術,可以以命換命。”
洛介寧不動聲色地把鐵棍李按着鍾止離的手給扒開,道:“藍公子便是以命換命,救了南望,所以,你想如此救你女兒嗎?”
南望在一邊忽然道:“不可以!如果你女兒知道了,她會很痛苦的!”
洛介寧看向南望,抓着大狗的手驀然收緊,把大狗嚇了一跳,從他懷裡飛奔出來。
鐵棍李搖搖頭笑道:“你不會明白的,你師父,該是跟我一樣想的。”
南望剛要說話,鍾止離問道:“你知道那位高人在哪裡嗎?”
洛介寧不由得心生懷疑,藍暮林果真會把這種事告知一個只留他住了幾晚的男人嗎?怕是,藍暮林用的,不是碧雲府的起死回生,而是……
鐵棍李的聲音打斷他的思緒:“揚州的浮塵舍,藍公子告訴我的。”
南望有些驚訝道:“師父都沒有跟我說過這個地方。”
鐵棍李笑道:“我把我女兒的情況跟你師父說過了。”
洛介寧聽罷,站起身一腳踢開靠過來的狗,道:“那現在去看看你女兒還在不在碧雲府吧。”
南望把鐵棍李扶起來,問道:“大伯您走得動嗎?”
“走得動。”鐵棍李在南望的攙扶下站了起來,洛介寧看過去,明明見他一臉痛苦卻要硬撐,不由得心生一念,他走到鍾止離身邊小聲道:“鍾笑,若我中毒了,你會不會以命換命?”
豈料鍾止離只是淡漠地看了他一眼,道:“不會。”
洛介寧像是受到了莫大的打擊,耷拉着腦袋道:“哦。”
那狗又要蹭上來,洛介寧卻沒了耐心,一腳踢過去:“走開!”
那狗不知這人怎麼喜怒無常,一下子對它好如哥倆,一下子巴不得它趕緊滾蛋,一雙眼睛委屈巴巴地看着他。
碧雲府位於豫州賦靈灣,由於當年跟着無塵軒走,建派的時候巴不得離揚州越遠越好,他們三人拖着一個傷員要從揚豫邊界走到賦靈灣花費了不少時日,幸得沒有人上來追殺鐵棍李,到賦靈灣的時候鐵棍李的傷口都好得差不多了。
碧雲府一見是玄天樓的人,立馬去報告掌門去了,那張宛益在清閣見過鍾止離,便讓他們進來了,見了那鐵棍李,這才明白是來幹嘛的。
張宛益微微有些歉意道:“你給的毒,我已經研究了一月餘,但是我從未見過此毒,到現在也沒能製作出解藥。”
鐵棍李問道:“我女兒,還在這裡嗎?”
張宛益被他這個問題問得有些詫異,道:“不在這還能在哪?”
她帶着他們去見了鐵棍李的女兒,洛介寧一見那女子,便了然。那女子身着粉紅藕裙,脖子上掛着一塊玉,眉旁有一顆紅痣,確實跟那日的女子一模一樣,但是明顯這女子渾身散發着一種不一樣的氣質,不像是她們身上星火將熄般的死寂,即使是躺在這裡,都給人一種靈動的感覺。
鐵棍李伸手撫上他女兒的臉,這才鬆了口氣,道:“那就好那就好。”
鍾止離道:“張掌門,此回來,我們是來帶走這位姑娘的。”
張宛益訝異道:“帶去哪?”
鐵棍李略微低頭道:“多謝張掌門這些日子對小女的照顧,我要帶她回揚州了。”
張宛益明瞭地點了點頭,看向鍾止離道:“不知你們是怎麼遇上的?”
鍾止離道:“我們正好在豫州查案。”
南望望着鐵棍李有些吃力地去抱起他的女兒,想上前幫忙,洛介寧一把拉住了他,道:“怎麼的,你還想上去抱啊?”
南望被他說得臉一紅,道:“我只是想大伯可能……”
“那也輪不上你擔心。”洛介寧打斷了他,上前幫鐵棍李抱起他的女兒。
南望:“……”
鍾止離:“……”
南望:“鍾公子,洛公子一向都是如此嗎?”
鍾止離:“嗯。”
洛介寧笑嘻嘻道:“大伯,您女兒叫什麼?”
“李明嫣。”
“明嫣?好名字。”洛介寧轉而低聲問道,“大伯,使人假死的藥是什麼藥?”
鐵棍李一愣,隨即也低聲道:“祖傳秘藥。”
洛介寧心裡暗自忖度,他以前倒是聽過有這麼一種藥,相比之經脈全部封死而使人猝死的藥,這種藥止於之前,封住了所有的脈絡,從而使人暫時出於假死狀態,客觀上說可以延長人的壽命,但是這只是傳說,江湖上有沒有這麼一種藥,都還是天方夜譚。
洛介寧幫完了他便回到鍾止離身邊,見這兩人都用鄙夷的眼神看着他,有些好笑道:“你們幹嘛呢?南望無知也就算了,鍾笑你這麼看着我幹嘛?”
他這一句話得罪了兩個人,鍾止離不跟他說話,南望也轉頭不看他。
洛介寧頗有些好笑,一手撈了一個道:“我們現在回揚州啦!”
南望被他勒得差點喘不過氣來,剛想抱怨,卻見那鍾止離被他摟在臂彎中一言不發,只是差點被他拉得一個趔趄,下意識伸手抓住他,卻沒想到一把抓在他腰上,嚇得洛介寧退後幾步鬆了手,很誇張地叫道:“你幹嘛!”
鍾止離看着他誇張的動作有些難言,站住了身不再說話了。南望終於從他的魔爪中逃出來,終是鬆了口氣。鐵棍李已經背上了他的女兒,跟張宛益告辭了,四人往揚州方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