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在山麓鎮子上找了個客棧歇腳,洛介寧路過一家武器鋪,忙要進去了,段婉回頭問道:“錢夠不夠啊?我要買點東西在身上。”
洛介寧則回頭看向鍾止離,道:“我也要買點,你夠不夠?”
看到鍾止離點了點頭,兩人才放心進去,段婉熟習暗器,必定是身上都帶着,她選了老半天,把整個身上能放暗器的地方都放滿了,那老闆瞪着眼睛看着她,問道:“姑娘,放那麼多刀啊針啊在身上,不太好吧?”
段婉笑道:“老闆,這是怕有人偷襲我啊!”
老闆一臉的不相信,像她這樣,應該是去偷襲別人,而那洛介寧只是左挑右選看中一把扇子,鍾止離給兩人付過錢後,三人回了客棧。
三人齊聚一屋,洛介寧道:“沉雲派已經完全變樣了。”
段婉恨恨道:“那老頭,不還是跟白知秋一個性子,一張臉上整天帶着笑,笑得跟條狐狸一樣,都知道不打笑面人的!”
鍾止離靜靜地坐在一邊,忽然開口道:“竹妙言是個奇人。”
洛介寧聽他開口說話,立馬興奮了,差點又跳了起來,道:“這話怎說?”
段婉冷哼道:“50歲長成那個樣子,不是奇人是什麼!”
鍾止離搖頭道:“不是,這個人,不好評價。”
洛介寧問道:“對了,竹妙言說的圍剿是怎麼一回事?你是不是知道?”
鍾止離點點頭,道:“28年前,也就是現在的皇帝還沒有繼位前,上一個皇帝其實是被逼讓位的。”
洛介寧和段婉皆是一驚,問道:“被誰逼?”
鍾止離道:“自然是六派。”
洛介寧皺眉問道:“那個時候六派已經這麼厲害了?我記得50年前,有三個門派還是依附皇家的。”
段婉補充道:“御虛宮,靈殿,碧雲府。”
鍾止離道:“我不記得50年前的事,不過就是在那次的混戰之後,六派明顯實力削弱,聽說那時,皇帝想要一舉滅了六派,六派就聯合起來,兩方對峙了好久,最後六派逼着皇帝退位,也就是現在的皇帝改元爲宣寧,六派因此就全部獨立出來了。”
洛介寧沉聲道:“我說怎麼……”
段婉急急問道:“這跟圍剿沉雲派有何關係?”
鍾止離看了看洛介寧,道:“你不是說混戰前,白知秋被帶回了沉雲嶺嗎?總之,在皇帝被逼退位時,無塵軒趁着六派注意力全在京城的時候,派人上來圍剿沉雲嶺,而且放火燒山,當時六派都以爲沉雲派的後人盡數死了,只是,我沒想到居然還有人在,看他的劍法,應該是沉雲派的後人。”
洛介寧道:“這麼說,竹妙言在那場大夥中活下來了?”
鍾止離點頭道:“對,並且,我想那時候他應該是22歲,之後不想讓人認出來,戴上了畫皮。”
“畫皮?!”
段婉驚呼:“怪不得!看來那根本不是他的真正面目!”
鍾止離點頭,接着道:“他說那些女弟子是他的女兒,我不敢苟同。”
洛介寧沉吟片刻,道:“這麼說來,這個竹妙言是漏網之魚,並且,無塵軒根本不知道這個人,因爲那些女人會把要上山的人全部殺了?”
段婉問道:“無塵軒連沉雲派也不放過,是不是怕沉雲派歸於玄天樓?”
洛介寧道:“自然是了,原本就是盟友。白知秋那三個弟子回了這裡,自然是要收徒,這麼一來,無塵軒肯定擔心沉雲派壯大起來。”
鍾止離不語,是肯定了他的說法。
洛介寧問道:“鍾笑,你一開始說,我們來這裡怕會遇到無塵軒的人,你是怎麼想的?”
鍾止離頷首道:“白知秋一出來,無塵軒必定會懷疑當時圍剿沒有全部清除,但是現在看來,他們對自己很有信心。”
段婉拍案道:“無塵軒怕以爲是其他派做的鬼!”
洛介寧贊同道:“竹妙言不是也這麼說麼。”
鍾止離想說什麼,但是看了看兩人,欲言又止,段婉道:“鍾笑,你是不是想說爲何竹妙言是個奇人?”
洛介寧看他不說話,便代他道:“我看,這竹妙言隱居沉雲嶺,居然連散骨粉這種東西都不知道,不然我們不可能這麼快脫身,還有,他不使暗器,白知秋當初立派,便是以‘磊落君子’爲門風,所有的弟子除了舞入年之外都不能使用暗器,這竹妙言也一樣沒有,可以說,繼承白知秋是很合格的了。”
兩人看向鍾止離,想聽他的回答,結果半晌,鍾止離才擡頭看向兩人:“我餓了。”
“……”
“……”
三人在下邊叫了一桌,小二問要不要嚐嚐這裡的特色,清蒸桂花魚,段婉忙道:“來!”
洛介寧望向鍾止離,看他沒反對,便沒說話。他不由得想起那鍾止離吃魚都會卡到,本是不想點這菜,但是看段婉喜歡吃,便作罷。
小二走後,洛介寧問道:“鍾笑,你身上怎麼會有散骨粉?”
鍾止離答道:“玄天樓每人身上都有。”
洛介寧心裡暗道,必然是這鐘笑想把這東西給段婉,但是又不好意思,這纔給了自己,不過玄天樓果真是跟清閣關係還這麼好麼?
段婉本專心等菜上來,這邊洛介寧又有些坐不住,扒在桌上問道:“好歹我們知道白知秋回來跟沉雲派沒有關係了,那竹妙言會不會派人來追殺我們啊?”
鍾止離搖頭,道:“應該不會,畢竟他一下山,就暴露了自己。”
段婉道:“他可以派人來啊。”
“來咯!”小二把菜端上來,段婉忙開筷:“餓死我了餓死我了!”
洛介寧看鐘止離又要吃魚,忙道:“大哥你可別動,等我給您挑了魚刺先!”
說罷,便埋頭給他挑魚刺,這可驚壞了段婉,忙在一邊酸溜溜道:“喲,怎麼不幫我挑魚刺?”
洛介寧道:“他吃魚刺會卡到,你會麼!”
鍾止離看着他不說話,段婉嘖嘖兩聲道:“你們真的是……一回來,我都不認得你們了。”
洛介寧擡眼看她,段婉又道:“說起來,你們前世關係好像也不錯來着,就是沒見得你這麼關心他啊。”
洛介寧把一大塊魚肉的魚刺挑了,這才夾到他碗裡,道:“吃吧。”
段婉一邊吃魚一邊道:“我總覺得你們兩個有點不正常,哪裡不正常,我也說不清。”
鍾止離一言不發,洛介寧繼續給他挑魚刺,道:“我很正常,倒是鍾笑失憶了纔不正常。”
“也對,”段婉道,“不過,爲什麼就鍾笑失憶了?”
鍾止離邊吃邊道:“不知道。”
洛介寧道:“我們回去的時候,我帶他去七臺山轉轉,應該能想起什麼,不然你這樣,我很不安。”
段婉白他一眼道:“你有什麼不安的?”
三人吃完,洛介寧跟鍾止離回了屋子,洛介寧一邊道:“我在想,之前我們來的時候,聽到的那個幾個劍客失蹤的事,到底是怎麼回事。”
鍾止離道:“可能是誰在背後做手腳。”
洛介寧低了聲音問道:“會不會是無塵軒?”
鍾止離立馬搖頭道:“無塵軒要想殺人,肯定隨便扣個什麼帽子就可以動手,沒必要遮着掩着,他們不屑於。”
洛介寧愣了一會兒,才道:“說起來,我來的時候,聽那些人說唐玄同似乎做過不少惹人嫌的事啊?”
鍾止離點頭道:“是。”
洛介寧看他不像是會背後談論別人的人,便打住了話頭,要去睡覺。鍾止離一把拉住他的腰帶,問道:“接下來呢?”
“接下來?”洛介寧頓了頓,道,“回七臺山再說吧,我帶你去回憶過去。”
說是回憶過去,還真的是回憶過去,段婉要去清閣應試,於是三人在古泉鎮分道揚鑣,幾日後,兩人回了七臺山,洛介寧等着鍾止離給南承書報告完,便拉着人要去下邊的氿泉鎮。
楊天明那塊狗皮膏藥一見了兩人要出去,連忙黏上去了,這下子,南傾文也跟了上來,順便還把不太樂意來的常風宿拉過來了,洛介寧看着三塊狗皮膏藥,皺着眉,抱着劍,頗有些長輩架勢了,這楊天明纔不敢叫師弟了。
鍾止離道:“跟就跟着吧。”
南傾文笑:“你看,止離兄都同意了,師弟你矯情什麼呢?”
洛介寧掉頭就走,他們出來跟掌門打了招呼的,這三個人跟着出來,要是被師兄抓到了,那就不怪他了。
洛介寧先是到了門口,看見那塊光禿禿刻着玄天樓的石頭,指着道:“你看那,原本後邊有一片雜草的,不知道是誰全部清乾淨了,我原來想出來,只要往後邊的草裡面躲一下,趁着看門的轉身就溜出來了,屢試不爽。”
常風宿道:“掌門覺得那些雜草不好看,才清了的。”
洛介寧點頭,怪不得。
鍾止離問道:“門口只有一個人看門?”
洛介寧道:“當然不是,三四個,不過夜裡他們眼神不好,一般都是瞎子,我們這又是穿着黑色衣服,怎麼看得出來?”
聽到這會兒,那三塊狗皮膏藥才反應過來,問道:“師弟你什麼時候還穿過我們的門派服?”
洛介寧纔不跟他們廢話,拉着鍾止離道:“一般,我們出來的時候,你就跟掌門撒謊,明明屋裡沒人,你還要說有人,掌門信你,騙了掌門好一陣子呢。”
鍾止離神情甚是複雜,應該是不相信自己會做出如此喪心病狂的事,問道:“爲何我要幫你騙掌門?”
“因爲……”
剛要說出口的四個字被他咬碎在舌尖,硬生生轉成了:“你打牌輸了,必須要給我們掩護。”
“哦。”
洛介寧繼續拉着人忽悠,反頭一看,那三人還站在那塊石頭那裡,看來是不打算跟上來了,他一笑,連忙把鍾止離帶遠了。
“你知道玄天樓裡邊有個換骨泉吧?那個池子啊,原來是掌門養烏龜的,但是裡邊還有魚,小小的一條,抓上來烤着吃特別好吃的!”
鍾止離看起來神色無異,道:“現在還有。”
洛介寧道:“那當然,那裡邊的魚是臨酒湖的魚生的小魚,因爲臨酒湖定期有人清理淤泥的,所以那些小魚就流進換骨泉了,你去抓根本沒有人會發現,反正抓完了還會有魚流進來。”
看他不說話,洛介寧繼續道:“我們就烤魚吃,但是你不吃啊,你一般是看着我們烤,但是又不會告訴掌門,所以你望風是最好的了。”
鍾止離也不知他說的到底是不是真的,低着頭看起來看不出有什麼表情,低低地應了一聲:“嗯。”
洛介寧指着前邊一個鋪子道:“你看那邊,你有段時間每次下山來就是去那裡,那鋪子裡有個姑娘特別喜歡你,每次你去就多送一個香包給你。”
鍾止離望去,那是一個賣胭脂的鋪子……
他問道:“我不是喜歡你麼,爲何還接了人家送的香包?”
洛介寧也一愣,隨即哈哈道:“我又不知道你是怎麼想的!”
鍾止離奇怪地看着他,十分懷疑他受了他的騙。
洛介寧笑道:“你別瞎想嘛,那段時間你來這裡是因爲那時候你的屋子燒掉了,然後重新建了,你覺得那味道不好聞,就每次來這裡買香料,那時候你身上都一股子女孩子的味道,掌門還說你是不是在外邊花院裡聲色犬馬呢哈哈哈哈!”
鍾止離沒理會他的大笑,顧自往那間鋪子走去,洛介寧跟上他繼續笑:“那個姑娘每次送你東西,我們就慫恿你接着,你才接了,人家姑娘還以爲你對人家有意思呢!”
鍾止離無言以對地看着他,有些鬱悶的樣子,洛介寧看他將死之神色,哈哈大笑,道:“你那時候的表情就跟你現在一模一樣啊哈哈哈哈!”
鍾止離轉身不想看到他,等他笑完了這才轉過身來,道:“走吧。”
洛介寧跟上他,道:“你有沒有想起什麼?”
鍾止離很快搖搖頭,洛介寧又道:“其實你是個很好的人,只不過那個時候太招女孩子喜歡了,男孩子就不喜歡你了。”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