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在外邊等了快半個時辰也沒等到兩個人出來, 那楊天明苦着臉道:“師弟師兄不會在裡邊睡着了吧?”
南傾文苦不堪言道:“怕不是在睡覺呢。”
常風宿聽了這兩個人的話,一言不發。
而鍾止離聽了他的這句話,竟是有些不知所措。洛介寧又是嘆了口氣, 道:“記不起來就算了吧。”
洛介寧陪着他聊了會兒天, 才終於算是想起來了南傾文交給他的任務, 問道:“你爲何罰那三個人?”
鍾止離只是淡淡的看了他一眼, 問道:“他們找你求情?”
洛介寧盤算着他到底是不是吃醋了, 便笑道:“是呀。”
鍾止離只點點頭道:“你去讓他們歇息吧。”
洛介寧湊近笑問道:“你生什麼氣呀?”
鍾止離面無表情道:“沒生氣。”
洛介寧顧自點頭道:“沒生氣就是沒生氣。”他頓了頓,道,“按我猜想, 碧雲府若是不承認這件事,接下來無塵軒必定會將山城鎮一事潑在他們身上, 到時候他們可能會做一件事。”
鍾止離一動不動盯着他, 問道:“什麼事?”
洛介寧沉思道:“要求查看五十年前那場混戰之後, 碧雲府登記的剩餘的人的名字。”
鍾止離蹙了蹙眉,問道:“這是機密。”
“自然是機密, 但是如若碧雲府不給,他們就要無理取鬧了。”洛介寧一笑,道,“如果是當年便有人設計了今日的下毒一事,那麼安插人進來, 便是趁着那個時候混亂, 進了明梟城, 接着碧雲府登記那人必定是失蹤, 若是死亡, 會有屍體在,後來人一查便知。”
鍾止離道:“若不是門生, 是外邊的人,此舉有何意義?”
洛介寧答道:“若是外邊的人,他們自然可以排除碧雲府的嫌疑。但是要看碧雲府有沒有那個膽量,敢公佈出來。並且,”他頓了頓,又道,“如若是外邊的人,五十年前就對無塵軒有這麼大的意見,那麼憋到現在,應該是憋不住了。當然,也不排除五十年精心策劃一場大戰的可能,只不過,五十年,都換了兩代,誰能保證當年的想法後輩還能接受?”
鍾止離道:“若是當年便有非常不滿無塵軒的人呢?”
洛介寧歪着頭想了下,道:“據我所知,五十年前的無塵軒最起碼是沒有現在這麼討人嫌的。並且,那個時候,雖然兩派不和,但是表面上還是裝成和和氣氣的樣子,當時的皇帝可不跟現在一般。”
鍾止離默不作聲,洛介寧笑問他:“你信我嗎?”
鍾止離答道:“你每次都猜對了。”
洛介寧又湊近了一點,邪邪一笑,道:“你真可愛。”說罷便起身推門出去,沒有看到身後鍾止離的目光。那三人見了洛介寧出來,簡直是見到了救星,兩眼都閃着見到了獵物的光,興奮到無以復加。洛介寧揮揮手道:“師兄放過你們了!”
三人立馬起身無聲歡呼了一會兒,再回過神來,洛介寧人已經不見了。
碧雲府很快給出了答覆,他們碧雲府一直秉承妙手回春的門風,從來不會害人,且他們碧雲府在那場混戰中也死了不少人,更沒有什麼必要去安插什麼人在山城鎮裡邊,他們碧雲府又不跟無塵軒爭什麼搶什麼。
張宛益這麼一發聲,不僅是否認了無塵軒對他們的懷疑,更是把山城鎮下毒一事給撇得乾乾淨淨。只不過虎峰鎮那事知道的人少,若是又傳出了那虎峰鎮同有此症狀的人,不知碧雲府又會做何反應。
玄天樓的密室位於最北邊的山頭的一處密洞裡,玄天樓的門生很少知道有這麼個地方,即便是知道了,因此地只有掌門才能進,故而從未探身過。那山洞裡邊設了很多陷阱,若是外人進去,必定是活着進去死着拖出來。
洛介寧隻身一人去了山洞,他特地等到夜幕低垂的時候偷偷去,不費吹灰之力便經過了長長的洞道。
玄天樓的密室裡邊要說多不可告人,還真的沒有多不可告人。裡邊除了那塊無塵軒的令符之外,還真的沒有什麼可稱之爲機密的東西。只不過此次洛介寧來,只想想看看到底在那場混戰後,玄天樓經歷了什麼。
本是洛介寧一來了這裡便想過來看看,但是一來他不熟悉這些人,怕到時候還沒混熟就被拖出去打死了。二來,他們前期實在是沒空來這裡。
且洛介寧早點過來的話,鍾止離必定會懷疑他。他知道那密室裡沒什麼東西,但是別人不知道啊。
洛介寧打開了最後一道門,點亮了牆壁上的壁燭,頓時小小的一方地方明亮了起來。照映出裡邊幾排大大的書架,中央一方小石桌,打掃得乾乾淨淨一塵不染。洛介寧在書架上邊逡巡了幾圈,上邊的書名他一個看不懂,看了半晌,便隨便抽出了一本。
裡邊的大多是古籍,也有部分屬於玄天樓門生自己撰寫的書籍。他翻開看了一眼,便知這是古籍,一個字看不懂,便原處放了回去。
他又是轉了幾圈,又停了下來,抽出一本。封面上的字讓他眼前一亮——
《霍平生生平傳》
原來還真的有人給霍平生寫傳記呀,洛介寧心裡暗暗道,看來玄天樓的人也閒得不少嘛。他翻開看了幾頁,便往後邊翻去。
他本想看看最後霍平生到底去了哪裡,但是整本書只寫到了霍平生入了司徒空門門下便戛然而止。
洛介寧咂咂嘴,心裡很是不滿。
他蓋上了書,放回去,接着把旁邊的書抽出來一看——
《霍平生蠱術大解》
洛介寧只看了這幾個大字,便知這本書必定又是哪個閒得無聊的門生打趣的作品了,也不知怎麼會放在這裡。當年別說玄天樓了,就連霍平生的去向都不明瞭,聽倒是聽說他要寫這麼一本書的,但是誰知道到底寫沒寫?寫了,又到了哪裡去?
他隨手翻開了,映入眼簾的卻是這樣一句話:“鍾笑最是害羞的,居然問我他知不知道……”
洛介寧一愣,立馬翻到扉頁,卻不料扉頁上邊明晃晃的幾個大字:趣事志 ——周信旻
“周單?!”洛介寧驚訝出聲,倒是不知道這個小子居然還寫了一本書?
他左右看了看這本書,看來,不過是假包了個書皮,裡邊寫得竟然是他們在一起的趣事。洛介寧琢磨着這書到底是怎麼會收進密室的,並且,他沒記錯的話,當時周單是沒有參與當時的混戰的,那麼,這書就必定是在那之後寫的了。
洛介寧心底忽的涌起一股理不清的情緒,這情緒讓他心頭微微一顫。當時跟他玩得好的一些夥伴幾乎都在那一戰裡邊死了,獨獨剩下這個周單。他還記得,當年,他特地叮囑了周單要照顧好受傷的鐘止離,結果這鐘笑居然還是出來了。
回憶涌上心頭,洛介寧忽的有些難受,他揣着這本書,久久沒有放下。他心一動,將書塞進了懷裡。他朝書的空位看去,左右兩邊的書都與之無關,看來只有這一本是無關的。他很快掃視了幾本書,翻了翻,看了看,最終還是沒有找到要找的書,便當即決定先出去。
出了密室之後,洛介寧找了一處有燈的地方,在燈下靜靜地讀起了這本《霍平生蠱術大解》。
不知過去了多久,洛介寧讀完了這本書,天邊也出現了魚肚白。他雖是臉上掛着笑,卻有些悵然若失。這書是從鍾止離來了玄天樓開始記載,到混戰之前停止。他本是以爲此書是寫他們幾個的趣事,卻是沒料到,居然件件細事均是涉及到他跟鍾止離,彷彿就是他們兩個的趣事傳。
他仰頭望了一眼晨色,發自心底地笑了出來。
原來,鍾止離隱藏得並不是很好。他唯一騙過了的人,便是他洛介寧。
所有的人都看出來了鍾笑喜歡洛歌,偏偏是他自己沒有發現。
洛介寧倏地起身,把書往懷裡一塞,飛快奔了起來。
等他到了鍾止離的屋前,伸出的手卻微微有些顫抖。他想了會兒,輕輕推門進去。
屋裡鍾止離還在睡,洛介寧輕手輕腳關好門,緩緩靠近牀上那人。那人面朝這邊安睡着,熹光打在他的臉上,顯得異常得溫柔。洛介寧就那麼跪在他面前,認認真真地看了他良久,才悄悄伸出手來,撫上了他白皙的臉頰,眼神中的深情滿得快要溢出來,輕聲叫他的名字:“鍾笑。”
見面前的人沒有反應,洛介寧情動,低下頭緩緩靠上那淡色的脣。
他只輕輕靠了靠,便立馬離開了,生怕吵醒他似的。洛介寧心動得不行,又湊過去在他耳邊輕輕說道:“我也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