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晃晃悠悠回了七臺山,南承書一見了兩人,立馬把林向陽和徐半楓也叫進來一起說話了。洛介寧最是怕這兩人,眼見他們站在身邊,卻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南承書問道:“你們怎的這麼晚回來?我可是聽說你們跟向陽和半楓同時在斷情崖啊。”
洛介寧倒是好奇,這當時明明是他見了他倆沒上去打招呼,只以爲他們沒看見自己了,怎麼原來他們見到了這兩人,也是不來打招呼的?
徐半楓道:“你們沒有下懸崖吧?”
林向陽問道:“爲何不下?”
洛介寧見這兩人說話一唱一和的倒像是說雙簧了,不禁笑道:“後來下了,只不過我們來得有些晚了,沒趕上。”
林向陽明顯不信他的說法,就要開口,徐半楓暗中按了他一把,便止住了他的話頭。南承書點點頭,問道:“你們是直接從虎峰鎮去的斷情崖?”
鍾止離道:“是的。”
“那虎峰鎮一事如何?”
鍾止離誠實答道:“沒有進展,那村長似乎很不待見我們。剛來就要趕我們走。”
鍾止離只是簡單敘述了大概,並沒有說出那些奇怪的病狀和一夜之間剩下的倭人盡數殺絕一事,怕也是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洛介寧猜想,在此事上,鍾止離真的跟自己很像。
林向陽問道:“你們下懸崖見到了什麼?”
鍾止離道:“有個洞穴。”
他和洛介寧對視一眼,洛介寧看林向陽的深情,倒沒有懷疑的神色,徐半楓道:“那個洞穴,我們進去了,盡是白骨。”
洛介寧笑問道:“師兄,是誰發現的那洞穴?”
徐半楓答道:“是瑾商。我們在下邊並沒有找到兩人的屍體,便回來了。”
果真,和他們想的一樣。
南承書道:“那兩人武功高強,一個小小的斷情崖,不可能摔得死他們。這麼一來,定是讓他們逃了。這麼多人都看不住兩個人!”
最後一句,洛介寧倒是聽出有些懊悔的意思,便問道:“掌門,他們倆是怎麼逃的?”
南承書看了徐半楓一眼,徐半楓轉而對洛介寧道:“我們聽到消息的時候趕去明梟城,那個時候各派的高手已經都到了,加上我們總共也就二十一人。”
“我們到了那時,他們已經打聽到霍白的行蹤,所有人便立即趕去追人,追了足足三日才終於看到有霍平生的影子,霍平生所到之處均是傷患,見人就殺,我們費了好大力氣才終於抓到了人,帶着兩人回了明梟城後,唐玄同把兩人分別關在兩處,還派了很多人在外邊守着,我們在外邊商量怎麼處置他們,結果第二天夜裡,兩個人就全逃出來了,真是讓我們措手不及,追過去的時候,纔打聽到去了斷情崖。現在,又杳無音訊了。”
說完一大串,洛介寧笑眯眯看着鍾止離,大概意思他是明白了,只聽着口氣,似乎是不打算繼續追下去了。
南承書他嘆口氣道:“這兩人,不知什麼時候又會重出江湖。”
鍾止離道:“掌門,這兩人把這麼多人引到斷情崖,是否有什麼目的?”
此話一出,幾人皆沉默,洛介寧低着頭也不語,林向陽先開了口,道:“斷情崖下邊有什麼?”
鍾止離道:“那個洞穴裡邊的石壁上刻了一些劍譜。”
洛介寧靜靜地看着南承書的神情,卻沒有他想象中的訝異,倒像是驚慌般,隻立即脫口而出問道:“哪派的劍譜?”
洛介寧眯了眯眼,道:“無塵軒的劍譜。”
聽聞此言,林向陽和徐半楓皆是一驚,南承書則是鬆了口氣,徐半楓問道:“無塵軒的劍譜爲何會出現在那裡?”
洛介寧笑道:“這可能要問白知秋和霍平生。”
三人靜了半晌,林向陽皺着眉問道:“我們進去時明明沒見到那石壁上有劍譜,你們爲何能見到?”
鍾止離道:“往裡邊便有,出口處的石壁重修過,所以沒有。”
洛介寧問道:“你們都沒往裡邊走?你們在外邊的石壁上沒見着有字?”
徐半楓搖頭道:“光顧着找屍體,沒見着。”
看來,當時二十幾人並沒有往洞穴深處走,而他們知道沒有屍體,便恰恰好進去了。
鍾止離問道:“掌門,要不要派人去把那劍譜抄下來?”
四人皆將目光集聚在南承書身上,只見他沉思片刻,點了點頭,道:“要!”
此話一出,可謂是給洛介寧打了個措手不及,他都已經在心底打好了怎麼勸服南承書的草稿了,誰知道他居然這麼爽快,連着動作也特別迅速,立馬便派了五人去斷情崖勘探,就連鍾止離都有些驚訝。
出了南承書的書房,徐半楓拉住洛介寧道:“師弟,你的那個小師弟和李姑娘都安排好了,但是掌門不容許外來人待太久,你們可能要想點辦法。”
洛介寧看向鍾止離,鍾止離只點了點頭答應了,待兩人走後,洛介寧問道:“你怎麼想辦法?李明嫣連爹都沒了,南望又是一個人。”
鍾止離靜默半晌,道:“不知。”
洛介寧有些好笑揶揄他道:“你要收南望爲徒,乾脆也招個女徒弟好了。再不濟,你看嫣嫣也不小了,乾脆娶了她如何?”
鍾止離神色怪異地看了他半晌,知他是開玩笑,卻應了他:“好啊。”
這一應,倒是洛介寧先愣住了,轉身便走,還喃喃自語:“鍾笑怎的這樣了怎的這樣了。”
鍾止離在他背後看着他漸行漸遠,心底泛開一起漣漪。
南望聽說他們回來了,立馬便要拜師,鍾止離一下子拒絕了他,洛介寧在一邊笑嘻嘻地看着兩人,只李明嫣還不明白這兩人是怎麼回事,問道:“哥哥,需不需要我做飯給你們吃啊?”
洛介寧笑着拍拍她的肩,道:“你去問問鍾師兄,看看他收不收你。”
鍾止離看向他的眼神裡有些意味不明,洛介寧只對他一笑,坐看好戲。李明嫣轉向鍾止離,問道:“哥哥,需要嗎?”
鍾止離不會婉轉,只道:“暫時不需要。”
他看到女孩眼中明顯的失落,又頓了頓,道:“你可以跟着南望。”
李明嫣看向南望,南望又看向鍾止離,似乎這三人已經形成了穩定的三角形,只要一方出了問題,頓時就要轟然倒塌。洛介寧抱着劍站在後邊,手裡緩緩摩挲着懷裡的素紋布袋,忽然笑了出來。
最後,鍾止離想出瞭解決辦法,暫時在氿泉鎮給他們找一間客棧,讓他們先住進去,畢竟他們下一步的計劃是去兗州尋找傳說中的石微沉——心術的後人。
當夜,洛介寧順進鍾止離的房裡,一下子端端正正坐好了,喝了喝鍾止離給他沏好的茶,拿起桌邊的毛筆,開口道:“首先,我覺得最重要的是,白知秋和霍平生到底爲何人?又到底爲何而來。”
他在空白的紙上邊寫下霍白二字,便擡頭望向正歪着頭看他寫字的鐘止離,頓時覺得這個姿勢甚是撩人,忽覺口乾舌燥,立馬轉移了視線,用毛筆的另一端敲敲桌面,問道:“是也不是?”
鍾止離擡頭看他道:“是。”
“既是,那麼,此事和誰有關?”洛介寧等待他的答案,卻不料鍾止離有些發愣,竟看了他半晌沒說話,洛介寧提醒道,“無塵軒盡力抓捕這兩人,怕的是會什麼?怕的是這兩人對他們有威脅,還是那劍譜對他們有威脅,亦或是,另外對他們有威脅之事。”
鍾止離歪着頭道:“那劍譜若是他們早已知道,沒必要專門帶着人去斷情崖下邊了,這兩人雖厲害,但是一直也未對六派做出什麼事,只是聽聞霍平生見人便殺,況且這兩人無意歸於玄天樓,因而,這兩項都可以排除。”
洛介寧直視他墨染疏星的雙眸,道:“那麼,無塵軒到底知不知有威脅?”
沒等他回答,洛介寧又在紙上邊寫了“紅”字,道:“那奇樹,又爲何會在那麼一個時機說出來,讓大家都往下邊走呢?段婉說過,那小道極少爲人所知,我看過了,那是御虛宮的人提出來的。”
鍾止離道:“御虛宮需要常年外出,知道那條小道也不足爲奇。”
洛介寧點點頭,贊同他的說法,將那“紅”字叉掉,道:“說的是,只我覺得段婉的驚訝不尋常罷了。那麼,接下來,他們爲何不進那洞裡瞧瞧?”
鍾止離的眼神有些促狹之意,淡淡笑道:“不是誰都像你有好奇心。或許他們沒見到外邊石壁上有字。”
洛介寧心道只不知這鐘笑是在誇自己還是在拐着彎罵自己了,不過也算了,鍾笑終不會是那種暗裡嘲諷之人,便笑笑,道:“你說的是。”
他又在紙上空白處寫了“屍體”二字,他的字本是龍飛鳳舞,又寫得大,那一張紙竟不夠他寫幾個字,鍾止離問道:“屍體在何處?”
洛介寧打了個響指,道:“是也,既然有人親自看到他們跳下去了,要麼那人是撒謊,要麼確實他們跳下去了。那麼,屍體呢?”
鍾止離喝了口茶,靜靜地看着他。洛介寧被他的目光看得不自在,出聲道:“你莫這麼看着我。我不舒服。”
鍾止離點點頭,道:“若是有時間差,要麼屍體早有人收拾走了,要麼,就沒有跳下去。”
洛介寧點了點頭,將那寫滿了幾個字的白紙抓起來扔在一邊,又在新的一張白紙上邊寫下“血”字,道:“往前走,我們剛進村遇見的那些人,血的顏色幾乎是褐色,不像是鮮血,而且全無意識。據此我們得出了什麼結論?”
鍾止離接上道:“要麼是幻術,要麼是那包草藥。”
洛介寧用屈起的食指在桌面上有節奏地輕輕敲着,道:“是了,我們還知道,他們的五臟六腑已經腐爛了,但是還能保持人形,甚至還有攻擊力,你看,那包草藥起了什麼作用?”
鍾止離道:“控制心智,亦或是控制人體。”
“不。”洛介寧輕輕搖了搖頭,驀地勾起一抹淺笑,道,“那是有毒的,是損害內臟的,我沒記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