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止離經常在中場, 這會兒洛介寧要去找他,去了中場,卻反而沒到人。那南傾文知他是來找鍾止離, 剛要提示他, 結果那林向陽看到了洛介寧, 促狹道:“你這不是好好的嗎?哪兒病了?”
洛介寧反應過來, 哈哈一笑要混過去, 結果林向陽一把抓住他,道:“你也該來練練劍吧?”
洛介寧急急道:“我找鍾止離師兄有事!真的有事!”
林向陽道:“他去見掌門了,一時回不來。”
洛介寧很悲慘得被林向陽抓去練劍了。他雖病快好了, 但是依然裝出一副嬌喘微微的模樣,叫林向陽看了很是不爽, 上前就要抓他, 洛介寧很機靈地躲了過去, 嘻嘻笑道:“師兄,我大病初癒呢。”
林向陽剛要提劍刺上去, 忽的洛介寧瞟到遠處的身影,立馬就飛奔過去大喊道:“師兄救命啊!”
鍾止離看他飛奔過來,很自然伸出手,在所有人看來,這兩人就是緊緊地擁抱在了一起。南承書心頭嘆了口氣, 看來這師弟還是不懂規矩, 今夜怕是別想睡了。那楊天明面上強忍着笑意, 只常風宿嘆了口氣, 道:“師弟啊。”
那鍾止離又不知這兩人發生了什麼, 還要問的,林向陽見鍾止離護着他, 便也沒再說話,只轉過頭去監督他們練劍。洛介寧摟着鍾止離道:“我有話跟你說。”
鍾止離點點頭,洛介寧便鬆開了人,反頭偷偷看一眼,見那林向陽並沒有看他的意思,立馬跟着鍾止離走了。兩人回了鍾止離屋子,洛介寧把門一關,臉上的神情立刻嚴肅了起來。
鍾止離意識到不尋常,問道:“怎麼了?”
洛介寧低聲道:“碧雲府這個地方怎麼樣?”
鍾止離明顯是沒反應過來他爲何要這麼問,洛介寧換了個說法:“張宛益這個人怎麼樣?”
鍾止離道:“我跟她接觸很少。”
洛介寧蹙着眉問道:“信得過嗎?”
鍾止離搖搖頭道:“不確定。”
洛介寧坐下了,道:“我聽聞她跟柳清妍是妯娌關係?”
鍾止離道:“柳清妍是她的嫂子。”
洛介寧道:“那麼,這兩派的關係自然是很親近了?”
鍾止離淡漠道:“親不親近不知。但是這門親事當時是張宛益撮合成的。”
洛介寧沉默了,鍾止離問道:“爲何這麼問?”
洛介寧擡眼看着他,道:“今日我去找了南望。”
鍾止離沒有絲毫的意外,只等着他繼續說下去。洛介寧又道:“我跟他說了南淺思的事。我告訴他,南妄就是南淺思。”
鍾止離很適時地搭話道:“然後呢?”
洛介寧又蹙起眉道:“是意料中的反應。”
鍾止離饒有興趣問道:“什麼反應?”
洛介寧用手比劃了一下,接着覺得不對勁,道:“就是很驚訝。不像是那種,演出來的。”
鍾止離心裡暗暗道這洛歌本是演技精湛,怎奈此人見了誰都覺得演技差,那麼這麼說便也合理,擡眼問道:“你在試探我?”
洛介寧明顯是愣了一下,沒打算接他的話,隨即道:“若他真的重生而來的人,亦或是有五十年前的記憶,那麼不可能不知道南淺思。當時南淺思轟動一時,跟藍暮林的關係雖然很少人知道,但是若是知道霍平生或白知秋的話,定是知道他的。”
鍾止離問道:“爲何他知道霍平生或白知秋?”
洛介寧心裡有些急躁了,拉着他的手腕道:“如果讓他去了碧雲府,要是有人要害他,怎麼辦?”
鍾止離定定看了他良久,纔開口道:“你在擔心什麼?”
洛介寧被他看得有些不耐,皺眉問道:“你就不擔心南望嗎?”
鍾止離的口氣一反常態,反問道:“有什麼好擔心的?”
洛介寧心底吃了一驚,面上卻沒有表現出來,終是明白了他的意思,笑道:“我沒有試探你。”
鍾止離居高臨下俯視他,眼底卻一片柔和,看得洛介寧又起了邪念,笑得愈發風流了。鍾止離卻道:“既然掌門讓他過去,定是跟張宛益打好招呼了的。”
洛介寧改爲抓着他的手,跟他十指相扣。鍾止離想要抽出,那洛介寧也沒強拉着他,他一拉出來,洛介寧倒是愣了愣,兩人之間的氣氛倏地有些尷尬。
洛介寧收回手,裝作不在意笑道:“南望挺聰明的。只怕是身不由己。”
鍾止離明白了他的意思,一時不知要說什麼。洛介寧起身道:“林師兄等會兒怕是要找我,你接下來要做什麼?”
鍾止離見他也不問掌門找他爲何事,頷首道:“沒事了。”
洛介寧邊要去開門邊道:“不然你去看看南望吧,他見了你應該會更興奮。”
他剛應了一聲,洛介寧已經推門而去。鍾止離心頭忽然有個聲音告訴他,洛介寧方纔定是失望了。
洛介寧打算再去瞧瞧那隻鴨。剛回了屋,見了那鴨,湊近聞了聞,卻是還聞不出有什麼味道。他掏出一把小刀,把鴨毛撥到一邊,細細地劃了一個口子,見不到血出來,但是洛介寧卻明顯聞到了一股淡淡的惡臭味。
他來了興趣,將小刀 插得深了點,再抽出來時,裡邊的血液果然變成了深褐色!
洛介寧像是發現了什麼好玩兒的,把小刀放在一邊,把那死鴨翻來覆去看了一圈,心底暗暗道,這死鴨差不多已經跟那些人是一個模樣了,只是沒有意識。這足以證明,那些人能夠像行屍走肉般,並不是那包草藥的關係,應該是有人在控制他們的意識。
而那些是死人!
洛介寧吃了一驚,這個世界上難不成真的有能夠控制死人的邪術?要是真的,那豈不是太可怕了?
洛介甯越想越覺得脊背發麻,在屋內轉了兩圈,內心始終覺得很不安。
正巧這時,林向陽來找他了。
洛介寧知定是爲了方纔那事,乖乖巧巧地跟着他去一處偏僻地,洛介寧低着頭,林向陽看他那緊鎖眉頭的樣子,倒是真的以爲他有所認知,一停下來,便問道:“你在想什麼?”
洛介寧擡頭認真地問道:“師兄,這個世界上真的有人能夠控制死人嗎?”
“……”林向陽頓時覺得此人確實思維有些不正常,但是還是耐心道,“沒有。”
洛介寧道:“你沒見過,所以你說沒有?”
林向陽聲音比方纔冷了幾分,道:“真有此人,豈不是要亂世?”
洛介寧心裡很認同他的看法,又道:“但是我們在虎峰鎮的時候,確實是見到了這般人。他們是死人,但是卻有行動能力,而且武功還不錯。”
林向陽腦殼有些疼:“那是你自己看錯了,死人怎麼會動呢?”
洛介寧還欲說,林向陽打斷了他,問道:“你跟止離以前認識?”
洛介寧搖搖頭,道:“不認識。”
林向陽板着臉問道:“你們關係很好?”
洛介寧也搖搖頭,道:“不是很好。”
林向陽喝道:“不許撒謊!”
洛介寧仍舊是低着頭道:“關係不好。”
他腦子裡想起方纔他抓着鍾止離手卻被那麼拒絕的場面,想着那鍾止離怕不是下意識便要避開他。之前的時候不會這樣,大抵是那時自己對他的心緒表現得沒有那麼明顯。便是在自己那次喝醉後,鍾止離對他的態度就有了明顯的變化——
不願意親近自己。
若要說關係好,那也是五十年前的事了。
他之前一直不明白那鍾止離爲何能瞞着自己瞞到最後一刻,但是現在他忽的就明白了。那個時候的洛介寧對他是沒有那方面的想法的,若是鍾止離輕易說出來,自己便會像現在的鐘止離一般,對他有所顧忌,甚至開始疏遠他。相比於現在這種尷尬的處境,他倒不如不說出來。
洛介寧頭一次內心充滿了挫敗感,但是他又不似鍾止離是個十二分隱忍的人,他有什麼感情都會外露,因而他也知道,有的時候光是一個眼神就會嚇到鍾止離,但是他自己卻控制不了。
他控制不了他自己,控制不了一見到他就想擁抱他的念頭,特別是當鍾止離露出那種別樣的神情之後,他更是按耐不住。
也不知是什麼時候,他變得這麼貪戀他了。
林向陽看着他這一臉的失落和委屈,倒真的以爲這兩人是吵架了,就連在腹中草稿也全都撕了,嘆了口氣,只道:“止離待人和善,你不需苦惱。”
他這意思,是要安慰這人,不用放在心上,鍾止離很快能跟他和好的。但是在洛介寧這裡聽來,便是另一種意思。那鍾止離確是待人和善,當初南望怎麼黏他他也不會拒絕,可是他卻把自己給作死了。
洛介寧更是難受,一張臉就快要扭曲了,眼眶都紅了,那打轉轉的淚水要掉不掉。林向陽卻是被他這模樣給嚇到了,又不知他到底是爲誰難受,但是轉念一想,怕是因爲鍾止離了,他又不會安慰人,心裡只想找徐半楓來安慰這人。
洛介寧可謂是形神具備,控制得極好,林向陽一慌,他立馬收了眼淚,道:“師兄你要跟我說什麼?”
林向陽雖面上冷漠,也受不住一個大男人在自己面前難受成這樣,開了幾次口,才問道:“你沒事吧?”
洛介寧鼻子一吸,道:“沒事。”
林向陽哪還敢再跟他談什麼,只把他拉出去,要去找徐半楓,洛介寧卻道:“師兄,沒事的話我去歇息了。”
林向陽想起來他確實是病了一場,咳了兩聲,憋了很大勁,道:“去休息吧。”
洛介寧還沒來得及進屋子裡,在中庭便捧腹笑了起來,這林向陽怎麼這麼可愛啊!
居然還真的因爲自己慌了啊!沒想到平時看起來那麼冷冰冰的一個人還真的會心軟啊!
洛介寧扒着那水缸無聲笑了很久,直到身後傳來弱弱一聲:“師弟……”
洛介寧聽得出來是南傾文的聲音,剛要轉身,那南傾文忽的從背後抱住他,輕聲撫慰道:“沒事沒事,別哭,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洛介寧望着水缸裡的倒影一臉懵。
什麼?
楊天明和常風宿也在旁邊,只楊天明道:“都傷心成這樣了,師兄到底對他做了什麼啊?”
常風宿嘆了口氣,道:“我還是第一次見到有人哭得這麼傷心呢。”
洛介寧恍然,大抵是方纔自己在那邊笑得肩膀一聳一聳,他們從背後看,倒以爲是自己在哭了。另外,怕是那林向陽已經將自己方纔演的那場戲給大嘴巴出去了。
洛介寧難得見到這三人這麼認真,心裡覺得若是自己這時候說出自己全是裝的,方纔是在笑林向陽時,他可能會萬劫不復。爲了明哲保身,洛介寧很配合地流出了兩行清淚。
南傾文聽到那淚水滴在水缸裡的聲音,跟着顫了顫,急急道:“師弟,你別哭啊。”
楊天明和常風宿聞言也不知所措,那洛介寧覺得在這裡演下去怕是要被更多人看到,只低低說了一聲:“我要回屋。”
南傾文立馬放開了他,洛介寧背對着三人要回屋,南傾文下意識要跟上去,常風宿一把拉住了他,輕聲道:“讓他靜一靜。”
南傾文聞言便沒有跟上去。洛介寧心底涌起一股內疚感,他不想浪費他們三人的感情,但是若是他們知道他是演戲,恐怕心裡跟不好受。既然自己演技精湛,那麼便把這場戲演到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