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寧十一年, 沉雲派發生變故。在白知秋外出的時候,舞入年一個人不知所蹤。
因得沉雲嶺人少,走了一個舞入年, 竟然都沒有人發現。白知秋從外回來的時候, 只以爲他是在附近, 結果過了幾日, 仍然不見舞入年的身影。這下子, 白知秋終於明白了,舞入年怕不是不見了。
兩個可能,一是舞入年自己走了。一是被動走了。然而沉雲嶺常年沒有客人, 加上舞入年功夫了得,不可能有什麼人把他擄走, 那麼, 便一定是他自己走了。
這個消息傳出來的時候, 江湖人只道舞入年脾性怪異,做出此等事來也不足驚訝。甚至有人猜測, 定是朝廷那邊猜出了此人的身份,想要清除舞家的餘孽,舞入年不知怎麼得知了這個消息,怕了,這才逃了。
白知秋從未對外說過舞入年的身份, 江湖人也只是猜測。然而, 這白知秋最得意的弟子都跑了, 人們便難免往那方面想。
舞入年失蹤的第五日, 白知秋找到了洛修繁。
由於二掌門秦絡凡外出, 洛介寧作爲三掌門,便一同接見了他。白知秋一向保持着他溫厚的模樣, 但是這次來,還真的有些着急,就連說話的語速都快了很多。
“洛掌門,我那弟子他心性是好的,但是難免會被仇恨矇蔽了雙眼。”白知秋嘆了口氣,道,“我已經用我自己親身去教導他,但是還是沒用。早在幾年前,我便知道了,他私底下揹着我在偷偷學蠱術呢。”
“蠱術?”洛修繁訝異問道,“何解?”
白知秋似是有些難言,半晌才道:“小六身份特殊,我每日勸導他,可能生出了逆反心理。我不知怎說,但,我總覺得,找不到他的話,可能會出什麼事。”
洛介寧一直在一邊沉默不語,也聽不懂白知秋這番話到底是何意。
洛修繁又道:“公子莫急,當年霍起逃跑,也一定有人看得到他。更何況你這麼瞭解你的弟子。這才五日,不會跑很遠的。”
白知秋低了低頭,道:“麻煩洛掌門了。”
送走了白知秋後,洛介寧在他大伯身後不確定問道:“掌門,白公子那個徒弟,有什麼來頭嗎?”
洛修繁沒轉身,只嘆了口氣,前言不搭後語道:“你可知,那白知秋跟無塵軒的恩怨?”
洛介寧點點頭,道:“知道一些。”
洛修繁道:“無塵軒的掌門殺了他爹,清閣的掌門逼死了他娘,然而,這些仇,他都放下了。”他忽的轉向洛介寧,問道,“你道爲何?”
洛介寧輕輕蹙眉,問道:“因爲保住自己的正義性?”
“不止是因爲這個。”洛修繁拍了拍他的肩頭,道,“白公子本就是一個脫身世外之人。他更深的,是爲了給自己那個弟子做個榜樣。”
“舞皙?”
“對。”
洛介寧問道:“舞皙當年那事,莫不是朝廷所爲?”
洛修繁嘆了口氣,道:“是啊,當年朝廷清除|異|黨,舞家確實挺冤枉的,但是沒辦法,勢力太大,舞家那個掌門人又那麼強勢,終究是存活不了多久的。留下來一個舞小六,如今入了白知秋門下,又是白知秋最喜愛的弟子,白知秋自然不希望他所作所爲都是爲了復仇了。”
“復仇?”洛介寧緊鎖眉頭,細細思索着這兩個字,良久才道,“如今他跑了,是爲了復仇?”
洛修繁道:“白公子不是說了麼,舞皙在學蠱術。蠱術這種東西,若是用來害人,那是很可怕的東西。”
洛介寧聽後沉默不語。
然而,就在大家都以爲那舞入年必定會像當年的霍起一般,從無塵軒逃走之後便四處做害的時候,那舞入年卻是像從人間蒸發了一般,再也沒了消息。
白知秋爲了找他,可謂是費勁了心思,找了很多江湖義士,又拜託了各個駐村的俠客,若是看見了舞入年便通知他。然而,即便是如此天羅地網地無縫隙找人,仍然沒有舞入年一點消息。
一段時間後,白知秋爲此事消沉了不少。
永寧十二年,就在白知秋已經接受了舞入年失蹤的現實之後,消失了一年的舞入年忽然回來了。
在那麼一個夜晚,舞入年披星戴月,手執鬥寒,回到了沉雲嶺。據他的講述,這一年來,他在揚州靠海的一個鎮子上當駐村的俠客,學到了很多東西。
不僅白知秋高興壞了,洛修繁也給高興壞了。白知秋道總覺得要出事,幸得還沒出什麼事,不然可有他們玄天樓兜的了。
舞入年一回來,簡直像是變了個人一般。以往見到此人都是冷冰冰的,活像是個面癱,什麼表情都沒有。但是自從這次回來之後,人人見了他之後都道此人像是換了性子,笑得更多了,笑起來也不像是善意的笑,總讓人覺得背脊生寒。
洛介寧聽這個傳聞還不信邪,於是藉着任務的名義,在荊州和舞入年碰了一次面。可巧,那次洛介寧和鍾止離在一塊兒,兩人遠遠碰見了那舞入年,還沒上前說話,那舞入年倒是先露出了一個笑容來。
洛介寧看得清清楚楚,那笑,活生生地透露着寒意,面上帶笑,卻是肉不笑,令人極度不舒服。
鍾止離本是個冷性子,見了舞入年那一抹帶着嘲諷的笑,也沒什麼反應。洛介寧只回以一個更加冷漠的笑,連嘴角都沒有彎起來。正巧,那鍾止離轉頭便看見了洛介寧的這個笑。
等那舞入年走後,鍾止離出聲道:“你方纔的那個笑,比舞入年的還要難看。”
洛介寧:“……你說我比他難看?”
鍾止離實話實說:“你是沒他好看。”
洛介寧抱着胸不屑道:“他那是妖豔,我這是英俊。”
鍾止離跟上他道:“你以後別那麼笑,也很瘮人。”
“哦。”洛介寧笑得眉眼彎彎,道,“我那不是看着舞皙不爽嘛。”
鍾止離道:“他那是看誰都是那樣子,你不一樣。”
洛介寧好奇地盯着鍾止離,問道:“你說,舞皙都能變成笑嘻嘻的了,你怎麼就不對我笑笑的?你一次都沒有對我笑過。唯一一次看你笑,還是你對啓嵐笑呢。”
鍾止離倒是不記得了:“那是什麼時候的事?”
洛介寧伸手便要上臉:“你笑一個嘛。”
鍾止離拍掉了他的手,冷漠道:“不。”
洛介寧噘着嘴道:“凶死了,不就讓你笑笑嘛,又不是要你命。”
鍾止離直白道:“我對你笑不出來。”
洛介寧:“我……”
永寧十三年,傳聞霍起已經將他平生所積累解蠱之術編纂成書,但是並沒有成品。司徒空門似乎並沒有打算把它公佈出來,可能是考慮到了靈殿的生存活計上邊。
在古代傳說中,十三是個非常不幸運的數字。永寧十三年,同樣沒能逃過這個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