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暮林起了身, 道:“既然孤雲劍在此,那麼南公子應該也在附近。”
一門生道:“南公子怎麼會留着把劍在這裡?會不會……”
即使他沒說下去,藍暮林也已經猜到了, 他想了想, 把孤雲劍背在身後, 道:“我們去斷情崖看看吧。”
嘴上這麼說着, 他心底卻在隱隱期盼。記得前不久, 他還跟他說,他從百尺的懸崖上摔下去都沒有事,希望, 這次也是一樣。
一行人接着離開了那地,往前邊的斷情崖走去。一門生終於忍不住問道:“師兄, 那封信裡邊寫了什麼?”
藍暮林沉吟道:“關於御虛宮的事。”
“什麼事啊?”
藍暮林似乎有些斟酌, 道:“那個人死在這個地方很奇怪, 說明這封信是機密,我們若是拿到了, 恐怕就不止碧雲府一家來追我們了。”
說罷,他還是將那封信遞給了旁邊的一個門生,幾個人輪流着看完了,都不禁唏噓不已。
一人道:“大掌門的死,會不會也是……”
藍暮林止住了他的話頭, 道:“現在不清楚, 別亂說。”
一人問道:“師兄, 我們帶着那封信, 是不是很危險啊?”
藍暮林想了想, 道:“我們得把這封信送到一個人手裡。”
“誰啊?”
藍暮林道:“我們先去斷情崖看看吧。”
看藍暮林這種態度,幾個門生都不再說話了, 只顧着跟着藍暮林一直走。一行人走了一段路,便到了斷情崖的上邊。
“南淺思若是被人追殺送到了這裡,應該會有打鬥的痕跡。”藍暮林道,“御虛宮的人應該不在這裡,不然我們不可能還能見到那封信。”
“那南公子是爲何要到這裡來呢?”
藍暮林一臉淡然道:“我只不過是猜測他應該會往這邊來,並沒有說他一定會來啊。”
一門生問道:“師兄爲何推測他會往這邊來?”
藍暮林頓了頓,沒再言語。幾人往崖底看了看,道:“師兄,這裡太高了,我們什麼也看不清啊。”
藍暮林只朝着遠處望了望,道:“那就應該沒有來這裡吧。”
幾個門生靜靜地在一邊沒有言語,藍暮林又道:“我們回去吧。”
一門生問道:“去哪裡啊?”
藍暮林道:“碧雲府已經沒有了我們能信任的人,這封信又是碧雲府和御虛宮勾結的證據,我們不如去玄天樓吧。”
一人急急道:“師兄,玄天樓的人可信嗎?”
藍暮林道:“比起無塵軒的人來說,應該已經很可信了吧?”
一人道:“師兄,如今那玄天樓連一個掌門都沒了,自身都難保,若是我們把這封信給了他們,他們也不一定會相信啊。”
藍暮林忖度片刻,道:“你說得也有道理,但是我們那裡還有地方去呢?”
一人忽然道:“師兄,不如去找那個高人吧!”
藍暮林頓了頓,道:“那位高人避世已久,不會參與我們這等事的。”
“那怎麼辦啊?”
藍暮林想了想,道:“不如,將此信交於霍平生吧。”
“霍起?”一人驚訝道,“他能信嗎?”
藍暮林道:“如今此人已經改邪歸正,加上那日在七臺山他是來救白知秋的,應該能信。如今已經沒有誰能夠獨善其身了,霍平生歸入了司徒空門門下,應該還是能夠信任的。”
一人道:“那麼,我們是否是要去曲辰莊了?”
藍暮林點了點頭,道:“碧雲府的人應該是沿着七臺山的路追過來的,我們只要繞過去就可以了。”
一人又問道:“師兄,那孤雲劍怎麼辦呢?”
藍暮林靜了靜,默然道:“此劍,是南公子唯一的東西了。若他還在的話,以後必定會來找我的。”
幾個門生聽了這話,頓時面面相覷,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只靜默了半晌後,纔有人出聲道:“南公子,該是回不來了吧。”
藍暮林看了那人一眼,隨即提步便走。
一行人立即出發。從斷情崖到曲辰莊需要從揚州橫穿過去。幾人在過了揚州之後,便想要在徐州歇一歇,誰知道,幾人纔剛在客棧落腳,那邊便傳來了碧雲府門生在此划拳的聲音。
藍暮林一刻都沒有猶豫,低聲道:“我們離開這裡。”
幾個門生本想偷偷溜了,誰知道那邊不知道是誰喊了一聲:“這不是藍暮林公子嗎!”
話音剛落,藍暮林和幾個門生已經跑出去了,那在划拳的門生這才反應過來,連忙起身道:“真的是藍暮林嗎?”
話音沒落,幾個人已經衝了出來。
此刻正是街市上邊熱鬧的時候,藍暮林一行在前邊跑了一會兒,一人回頭立馬道:“他們好像追過來了!”
藍暮林拉起他道:“別急,先跑,他們不會追上來的。”
幾人藉着行人的遮掩一路跑出了這條街,這纔有時間喘氣。藍暮林道:“恐怕御虛宮丟信的事情已經知道了,若是他們知道信就在我們身上那可不得了。我們現在分散開來,我去找個地方藏信,藏完了我們便匯合。”
一門生急急道:“在哪裡匯合啊?”
藍暮林道:“就在鎮子口,行不行?”
幾個門生點了點頭,便朝不同的方向跑開了。藍暮林獨自一個人朝北邊跑過去。這個鎮子的北邊便是一座頗有些氣派的廟,若是要藏信,這個地方最好不過了。
藍暮林朝後邊看了看,確定沒有人跟上來,這才放心地進了那座廟。那座廟似乎是此地官府建的,裡邊除了供了佛祖的像之外,還有各式各樣的小石像,供的也不知道是哪裡的神明。
藍暮林進了廟之後,轉了兩圈,發現此廟大得出奇,裡邊竟然供人讀書寫字的地方,看起來似乎耗費不少財力。像徐州這樣沒有一個門派駐地在此,離京都又遠,因得是靠海,所以靠漁業帶動起來的地方能夠有這麼一座廟宇,可謂是不容易了。
藍暮林四處看了看,最後駐足在那座最大的佛像面前。他先是跪地,內心默唸得罪了,這才緩緩地起身,慢慢地爬到了石像坐檯上邊。
這座石像非常大,一個坐檯像一張牀那麼大,藍暮林一隻手才堪堪能夠包住他的一隻腳趾頭。藍暮林頓了頓,把懷裡的信掏了出來,朝石像的後邊塞進去了。
石像佛祖後邊有一個不大不小的凹槽,藍暮林只需要朝裡邊一伸,手指便可以進去了。藍暮林藏好了信,立馬跳了下來,跪地俯首道:“此等大逆不道之事,實在是得罪了,但是是不得已,才能借您一護,希望在我下次來這裡的時候,我還能見到我的信。”
說罷,藍暮林起了身,確定門外邊沒有人,這纔出了廟。
按照約定,藍暮林要去鎮子口和他們幾人匯合。
*
故事到了這裡,便忽然止住了,跳到了另外一個場景。
洛介寧忍不住問道:“這之後是……”
諸葛行之解釋道:“在此之後,藍公子應該是在鎮子口遇見了那些碧雲府的人,沒猜錯的話,應該不止碧雲府的人,還有御虛宮的人,所以幾人能沒能夠逃脫吧。”
洛介寧點了點頭,接着看了下去。
*
像是在冬夜裡睡了一覺,藍暮林睜開眼睛的時候,只覺得有些疲憊,渾身發冷。
他坐起身一看,周圍已經不是徐州的那個鎮子,此地似乎是一戶農家門口。他起了身,走了幾步路,這才反應過來,自己爲何醒了。
他隱隱記得,睡過去之前他被御虛宮的人刺中了心臟,那時候的劇痛讓他有些力不從心,虛脫地躺了下來,但是爲何如今他又醒了?
難不成,他沒死?
藍暮林不敢相信,立馬找了一個過路人問道:“請問,這是什麼時候了?”
那農夫似乎粗野得很,大嗓門道:“什麼什麼時候啦?沒睡醒啊?”
藍暮林在此問道:“大伯,今年什麼年號啊?”
那農夫看神經病似的,一臉莫名其妙道:“今年?不是宣寧二十五年嘛?”
藍暮林愣了愣,隨即回過神來,那農夫已經走遠了。藍暮林還想追上去問一問的,但是一想,或許自己真的是重生了,還是不要去嚇到別人比較好。
他茫然地站了一會兒,隨即回過神來,一看,此地還是徐州。
此地跟以前沒有什麼太大的變化,他憑藉記憶緩緩地走到了當時的那個鎮子。
他一路上打聽了不少消息,終於得知這已經是當年的那場混戰之後過去47年了,而自己,似乎真的重生了。
他回到當年的那個廟宇,令他十分驚喜的是,當年藏的那封信竟然還在!真的沒有人動過!
藍暮林心中感慨萬千,連忙跪下了給佛祖磕了幾個頭,欣喜道:“多謝佛祖保佑!”
那封信拿下來的時候,紙張已經泛黃了,但是裡邊的內容竟然是一點都沒有變化。藍暮林連忙打聽如今六派的情況,得知那六派竟然全部已經脫離朝廷獨立了。
他似乎有些無所適從,在那鎮子上呆了幾日後,便決定去做個行醫。他從客棧裡邊出來,穿過一條街,本打算去買一點口糧,忽的聽到巷裡有個人道:“那個小子是叫南望吧?”
“鬼知道呢,沒爹沒孃的東西,哪來的名字。”
“那要怎麼辦?人已經昏過去了。”
“死了算了,你把他拖到巷子後邊,別讓別人看見了。”
“行嘞。”
藍暮林只不過聽到了那個名字,便駐足聽完了他們的對話。他微微蹙眉,等他們兩人走遠了之後,他沿着那條巷子走了過去。
清晨的巷子裡邊沒有一個人,微風拂過帶着絲絲的涼意。藍暮林就那麼走了幾步後,便頓在了那裡。就在他的前方,一個身着破破爛爛的小男孩正蜷縮在角落,看起來像是乞兒,但是手腳都完好。
藍暮林緩緩上前,蹲下身,看了看他的模樣。片刻後,他伸出手,將這個孩子抱了起來,趁着此刻沒有人,快速地離開了這個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