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暴雨的緣故,馬車的行進速度慢了許多,因此,直到四個時辰後,天色將近黃昏時,才艱難的抵達了鐵崖谷。不過,出乎意料的是,即便已經遲到了不少時間,但應當前來接還安素的南狄使者卻仍未出現,偌大的山谷中,顯得空空蕩蕩,未免有幾分冷清。
“有點奇怪,如果按照小說的情節來看……“石不語跳下了馬車,旋即大吃了一驚,“恩?如果我沒記錯,拉車的是白馬吧……”
安素緊隨在他的身後,順着他的目光望向那兩匹花馬,啞然失笑道,“有什麼好奇怪的,鐵崖谷外是一條紅泥路,下了大雨之後,紅泥自然會四處飛濺!”
“說的也是!”石不語摸摸下巴,轉頭吩咐道,“幽姬,你們去四面看看,希望只是我的多疑。”
幽姬輕輕點頭,領着幾隻妖獸徑直去了。安素立在一旁,四下眺望,微微皺眉,顯然也有些不安,事實上,一路行來,那位陰巫居然沒有任何的“表示”,這似乎不太符合他的性格。
“不用太擔心,如果那位大巫象你說的那麼可靠,應當不會出什麼狀況!”石不語尋了塊較爲乾燥的所在,拍拍她的肩膀,潛意識裡,他開始將對方視爲同性,甚至一路上也和她討論起美女的標準來。
這句話起到了不錯的效果,在聯想到大巫的存在之後,安素很快便放開了擔慮,轉而笑道:“說的也是!那麼,石不語公子,方纔你講到女子的三圍,不知道所謂的A、B、C、D是指什麼?“
“這個嘛……”石不語張開雙手,試圖比劃一下,不過,遠處谷口忽的傳來一陣馬蹄聲,打斷了他好爲人師的講解。
下一刻,兩匹奔馬於細雨中現出身形,馬上的騎士雖然一身戎裝,但仍然可以判斷出其女性身份。片刻之後,這兩人便已行至安素面前,齊齊躍下馬來,躬身道:“族長,大神庇佑,您能平安歸來!”
這兩位女子,其實石不語都曾見過,其中那位戴着銀環的,便是當日在谷中挖掘魈卵的沐蘭,從她的歡喜神態來看,似乎還與安素有那麼一點曖昧的關係。或許也正因如此,在望清二人的面容後,安素也徹底放下懸空的心,舒了口氣道:“大神庇佑,我生怕陰巫又搞出什麼名堂來!害了我倒也罷了,若是連累了你們,卻是罪過!”
聽她提起陰巫,那位沐蘭的神色登時一凜,薄怒道:“族長,此次前來,那個傢伙又在推三阻四,幸好大巫主持公道,才換得你平安歸來!”
安素微微頜首,咬着嘴脣道:“這廝幾次害我,過些時日,我好歹也尋個法子解決了他……對了,怎麼只有你們兩人?其餘的姐妹呢?”
沐蘭望了一眼立在旁邊的石不語,沉聲道:“大巫說漢人狡猾,要我們分成兩批,免得中計……她們正率了千餘武士在谷外等候,接了信號便能趕來!”
“狡猾?謝謝誇獎……”石不語聽得無趣,乾脆行開幾步,讓她們自說自話。按理來說,到了此時,他的任務也已完成,只是隱約之中,卻總覺得有些不對勁,似乎此次的行程也太過順利了些,難道說,那位陰巫突然便轉了性子不成?
他正躊躇間,幽姬等人也已返回,微微搖頭,示意並無什麼異常。石不語略微放下心來,自笑有些多疑了。又呆了片刻,他見沐蘭與安素始終未曾談完,不免有些焦躁,乾脆便上前道:“這個……安素,任務我已完成了,這裡又冷又溼,沒事的話,我便先走一步了!”
安素怔了一怔,望了他片刻,方纔點頭道:“無論如何,還是要謝謝你近來的照顧,他日戰場相見,我卻不會手下留情!”
“那也隨你,不過,要在戰場上遇到我的機會,怕是不大……”石不語微微一笑,向她拱拱手,旋即領着幽姬諸人向外行去,不消片刻,馬車便已徐徐啓動,消失在瓢潑大雨之中。
此時已經入夜,黑暗的夜色中,雨絲夾雜着狂風席捲而來,便連身處馬車中的石不語也覺得寒意逼人。略一躊躇,他便掀開車簾,朝着身處暴雨中的侍衛道:“幽姬,我們先尋個山洞歇息一陣,若是讓你們因此感冒了,卻是罪過!”
幽姬怔得一怔,卻不原違揹他的好意,當下指揮着飛鐮等人,在附近尋了個乾燥些的山洞歇息。他們這些妖獸,常年在天照的險惡環境中生活,這種暴雨自然不在話下,不過見得石不語如此體貼,還是心中隱隱升起一股暖意,心道這位“老闆“倒也不壞。
篝火徐徐燃起,衆人皆是一陣溫暖。石不語又取出車上的清酒,遞給飛鐮他們,衆人喝得幾口,聽着外面的狂風呼嘯,都有些淡淡的滿足。飛鐮提着酒瓶,飲了幾口,低聲罵道:“這種鬼天氣,暴雨大風也就罷了,這條官道卻着實糟糕,難走的很!”
羽長老聞言,眯着眼睛,打量着周身,附和道:“說得極是!這些紅泥,沾上身來便洗不去,咱家現在都快變成‘紅人’了!”
他們兩人,向來存着齷齪不和,但離島以來,或許是被許多新鮮事物吸引了目光,彼此間的仇恨已逐漸淡去,此時竟然難得的意見統一起來。幽姬瞧在眼中,心頭微微有些欣慰,當下接過那酒瓶,遞到石不語手中,淡淡道:“師父,你也喝上一點,驅逐寒意……恩?師父?師父?”
她一連呼了四五聲,石不語卻恍若未聞一般,目光癡癡的望着羽長老,看得後者心頭髮慌,不免忐忑道:“老闆,我身上有什麼不對麼?”
話音未落,石不語忽的怪叫一聲,猛然躍起,沉聲喝道:“幽姬,你方纔可曾留意那兩名女武士和馬匹,她們身上的紅泥,到底多不多?”
幽姬被他問得一怔,沉吟片刻,方纔遲疑道:“似乎……不是很多……”
石不語微微一震,再次重複道:“你確定?想清楚再答!”
飛鐮在旁看得莫名其妙,出來解圍道:“老闆,確實不多,方纔我還與羽長老多瞧了……”
話音未落,石不語已急急奔向洞口,雙翼一展,騰空而去,口中呼道:“我先走一步,你們抓緊趕去鐵崖谷!”
衆妖獸面面相覷,不知這位老闆又發了什麼神經,惟有幽姬略一思索,便即一聲輕呼,當先跟了上去……
“族長,他已走遠了……”山谷之中,眼見安素猶然望着那兩道車轍痕跡,沐蘭不由得微微一笑,抿嘴道,“便是再看,也看不到……”
安素面色微微一紅,轉過身來,輕輕擰了擰她的面頰,遲疑道:“小蘭,你覺不覺得,這位石不語公子,與我們所見的男子,都有些不同?”
“不同?”沐蘭徵了一怔,卻似突然明白了什麼,掩嘴笑道,“族長,究竟是他真的與衆不同,還是在你心中,他與別人有幾分不同呢?”
“胡說什麼!”向來以男性自居的安素,此次卻不由得帶上了幾分女子的媚態,假意嗔怪道。
沐蘭嘻嘻一笑,正欲再說上幾句,忽的望向谷口,愕然道:“咦?怎麼他又回來了?”
安素吃了一驚,急急轉頭望去,卻見谷口煙雨朦朧,空空蕩蕩,莫說是人,便連禽獸都未望見一隻。她隱隱覺着奇怪,正欲回頭問話,忽覺得後頸一麻,登時整個身子都失去了控制,不由自主的倒了下來。
待到目光向上望去,卻見沐蘭正立在身前俯視,手中握着一根藍幽幽的鋼針,淡淡笑道:“族長,對不住了!小蘭一時失手,卻將這定身針刺入了您的身子……”
說是抱歉,但那面上的笑容,卻顯得詭異之極。安素見此情景,哪裡還會不明白,怒聲喝道:“沐蘭,你竟敢如此大膽!那陰巫許了你多少好處?”
“沒什麼好處……”下一刻,立在沐蘭身旁的那位女武士,忽的發出了男子的聲音,旋即搖動身軀,黑煙升騰中,已現出了陰巫的形態,“只不過,若是他日我登上族長之位,卻要委屈蘭兒做做族長夫人……”
他說着陰森森的話語,一隻手已攬向沐蘭的細腰,後者竟也毫不避諱,淡淡笑着倒入他的懷中,柔聲道:“對不住了,族長,小蘭也不想如此。只是,我心中極是愛他,只得委屈你了……”
“愛他?”安素知曉大勢已去,卻仍淬了一口,冷笑道,“這廝獐頭鼠目,陰險毒辣,又好色變態,你居然說自己愛他?”
沐蘭微微嘆息一聲,擡頭瞧着身前的男子,柔聲道:“他雖然有種種的不是,但對我卻是真心實意的,況且,他也應了我,日後決不再對別的女子動心……”
安素怔了一怔,露出難以置信的神情,愕然道:“開、開玩笑,你居然會相信……”
“信!爲什麼不信?”陰巫神色一凜,輕輕抓住了沐蘭的柔荑,“我自然會誠心對待小蘭,直到……她死!”
“死”字未落,沐蘭身軀之上,忽的爆發出一團黑氣,竟於瞬息之間覆蓋全身,下一刻,這位滿面驚愕的女子已砰然倒下,艱難的喘息道:“巫……你……你……”
“我沒有違背諾言……”一隻腳踩上了她的面頰,那位神色猙獰的男子,忽的露出了溫柔的笑容,淡淡道,“現在,你已經死了,我可以做點別的事嗎?”